……怎麽又提送人的事!


    謝雲苔心下懊惱,強作未聞,反問:「這還不是大事?」


    蘇銜攤手:「我辭官不幹了就好了嘛。」理所當然的模樣。


    謝雲苔目瞪口呆,下一瞬,惱意又冒上來:「又瞎胡鬧!」


    說罷她就不理他了,別過頭倚著車壁看車窗外的夜景,心裏氣自己方才竟然動心——這個人根本就是沒正經的,哪怕是終身大事也不會讓他嚴肅,張口就是胡說八道,她瘋了才會去想或許嫁他也不是全然不行。


    蘇銜微微歪頭,一語不發地看著她。看了好一會兒,見她仍沒動靜,遂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在她胳膊上戳了戳:「謝雲苔,生氣啦?」


    她不理人。


    他拖長語調:「小苔——?」


    突然轉變叫法,她打了個寒噤。貝齒用力一咬嘴唇,還是沒有理他。


    他無奈而笑:「我認真的啊,我原也不可能一輩子都當丞相,早點辭官有什麽大不了的?你生什麽氣啊!」


    「?」她心下暗驚,狐疑地轉過頭,目光在他麵上停了停,發覺他真有幾許認真後,不禁更無措了,「別鬧……」她聲音都發了虛,「公子是丞相,哪能說走就走的……公子走了,朝廷怎麽辦?」


    「你不懂。」他無所謂地撇撇嘴,「偌大的一個朝廷,若真離了誰就活不了,那這國家沒治了。」


    謝雲苔:「……」


    聽來頗有幾分道理呢。


    怎的越說越認真了?


    滯了一滯,她使勁搖了下頭。想到他慣是想一出是一出的脾氣,連皇宮都敢放火燒一下,她真有點怕他明天就大大咧咧上道折子說「爺不幹了」,隻得先將話題繞開:「我隻隨口一說,沒講過公子不是丞相就願意嫁的!公子別亂來!」


    「嗯。」他笑應了聲,手輕撫她的頭發,循循善誘,「沒事啊,你慢慢想。」


    「慢慢想」,就攪得謝雲苔幾乎徹夜未眠。蘇銜睡覺極輕,清清楚楚地感覺到懷裏的人兒翻騰了一整宿,仿佛抱了條魚。


    於是翌日清晨,她剛想隨他一並起床就被他按了迴去。他踱到櫃子前拉開抽屜看了看,翻出一個藥瓶又走迴來:「暗營的安神藥,不苦也不傷身,喝了睡個好覺?」


    謝雲苔下意識地想要拒絕,畢竟隻是一夜睡不踏實也沒什麽。他卻不緊不慢地又是一句:「晚上還有宴席,你現在像小浣熊妖——不信的話我拿鏡子給你看看?」


    「……」小浣熊妖聲音噎住,嘴角輕搐,把藥接過來喝了。


    一口灌下去,謝雲苔就睡了個昏天黑地。下午醒來時神清氣爽,眼下的烏青也已褪去,爬起床更衣梳妝,她走進書房想了想才記起來:「還有宴席?」


    「嗯。」蘇銜氣定神閑,「皇長子剛得一子,百日宴,不去不行。」


    「哦。」謝雲苔點一點頭,乖乖地隨他出門。周穆一陣無語——好一個「不去不行」。


    皇長子府。


    殷臨曜自晌午起就忙了起來,臨近開席時終於偷得片刻閑,便走小道繞迴了後宅,看看妻兒。皇長子妃宋氏恰也正迴到寢殿小歇,夫妻二人就坐在一起喝了盞茶。乍聞下人進來稟話,皇長子喝著茶一時都沒反應過來,好生過了半晌才迴神:「……你說誰來了?」


    「丞相大人來了。」那宦官躬著身重複,「大人已至席上,還……還帶了位麵生的姑娘,聽說是未婚妻,由大姑姑請去後宅了。」


    夫妻二人麵麵相覷,宋氏禁不住地嘀咕:「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是啊……


    殷臨曜也這麽想。


    這個孩子是他的第一個孩子,又是嫡子,孩子滿月時他就親自去請過蘇銜,並不意外的被蘇銜拒絕了。殷臨曜倒也不甚在意,會出麵去請是為讓孩子的滿月宴無憾,但蘇銜的脾氣他也知道。父皇著禦前宮人去請他來宮宴他都敢甩臉不去,像樣的理由都懶得找上一個,皇孫的滿月宴他隻會更不感興趣。


    怎麽眼下百日宴倒說來就來了呢?還有,未婚妻又是怎麽迴事?


    短暫的怔忪之後,夫妻兩個不約而同地站起身往外去。後宅的宴席就在不遠處的園子裏,宋氏徑自過去,殷臨曜陪她同行了一段,經過月門時,恰看到先一步剛被府中大姑姑請進去的人。


    殷臨曜腳下不由一定,側首詢問:「那是丞相的未婚妻?」


    適才稟話的宦官躬身:「是。」


    「……」殷臨曜一頭霧水。


    這人他從前見過啊?先前他與蘇銜一連幾天在戶部同辦安西蝗災的事,這位姑娘常去給蘇銜送東西。


    不是丞相府的通房丫頭嗎?


    殷臨曜想來想去摸不清情由,終是沒說什麽:「知道了。」


    「臣妾會照應好她。」宋氏遙遙看了看,收迴目光,向殷臨曜頷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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