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利星的第三十九天,生紀年七十五億零三十六年,薇文洛特市,優樂卡港,白夜49日,地球5076年1月19日。


    薇葎特此刻看見自己讀的漫畫裏居然有抽獎係統。


    “叮~恭喜您抽中了三等獎,您獲得了一次簽名書籍的機會,根據您所在的位置,歡迎來到優樂卡港的伯魯圖文明館內進行領取……”


    今天,菊村已經跑去聯盟分部那邊登記了。鎮嘉此刻已經出去閑逛,今天是自由的一天。鎮繆人也跑沒了,估計是去了各種奇怪的地方。所以——大家都不在。


    薇葎特打開了全息儀,看著自己目前看了又看的一篇好故事:《說不出心聲的信》。


    故事裏,一位不愛說話的男郵差和一位不愛說話的女抄寫員在日常工作中的相互救贖,創造一種“東明式愛情”(“柏拉圖式愛情”,鎮繆標注)。至於那位盟主的愛情故事,很多人詬病說是“政治聯姻”,為了將木恆星內外界統一而把自己搭進去……扯遠了。


    男郵差是一位孤兒,是一位與一隻跳魚鷹(一種長著四隻爪子,背部一對魚翅膀,身上長鰭的各種顏色都有的鳥嘴狗,水利星常見寵物,壽命可達五萬年,相當於大半輩子)在一起送信。而抄寫員是一位退役巡海員,她因為重傷後成為了獨眼龍,兩邊眼睛顏色也不一樣了。她因為獨眼而自暴自棄,多次被男郵差幫助。因為男郵差的家人在事故裏死掉後,他也自暴自棄,最後被一位無子無夫的老婦人在路邊撿到,帶迴家中撫養長大。老婦人死後,郵差不再自暴自棄,而是變得思念老婦人,逐漸活成老婦人的樣子。薇葎特小時候便聽過祖母講這個故事,隻是她當時沒仔細聽。


    失去的東西,想再拿迴來,代價更高,更難,而且奪迴來時,大多,物是人非。


    薇葎特看著這句話,她深有體會。祖母走掉了,就再也迴不來。


    “時間啊,時間,你是多麽無情。”


    男郵差對著跳魚鷹說著,跳魚鷹發出了“嗚嗚”的聲音,人類聽起來,像是貓咪和貓頭鷹叫聲的混合——尖銳的貓頭鷹叫。


    這句話,從老婦人的嘴裏,到了男郵差的嘴中,再傳入了女抄寫員的耳中。


    相互救贖……兩個人從噩夢中爬出。但有些人,還隻是一台機器般的生物,甚至不如機械族。


    薇葎特看著地圖,她又穿上了她那件非常好看的藍連衣裙,星主的眼光總是那麽好。平常旅行的時候,那身衣服可不方便了,還有高靴,跑起來真的麻煩,雖然她確實能跑,但是跑半小時(五行星係時)就磨腳。


    看著地圖,慢悠悠地走過去吧,享受一下今天空閑的時光。走在街上,人們有的看了過來,竊竊私語說著是哪位貴族小姐。


    人造太陽,天上好幾顆。水利星和木恆星最大的區別就是水利星偏小,自轉也因為同星共軌而轉速提升。


    薇葎特看著天上,她的生日還遠著呢:永夜25日。現在根本沒機會過生日吧?


    薇葎特逐漸走向了伯魯圖文明館。路上,她不小心撞到了一位跌跌撞撞的小夥。


    “抱歉。”薇葎特對著被她撞到的人。那人看到薇葎特的樣貌時,愣了好久一下。“沒……事。”


    那位被撞到的鮫人族小夥慌慌張張地離開了。薇葎特好奇地看了一眼——這位鮫人族的小夥……似乎也是前往伯魯圖文明館。


    薇葎特接著前往伯魯圖文明館,一路上,幾個孩子和青年都想和她合影,她同意了好幾迴。大膽的路人把她當做什麽大主播,或者說是模特、貴族……沒一個人想象到薇葎特這般模樣曾經是一位退伍軍人。


    很快,薇葎特用著退伍證,直接免票入場。周圍人很多,尤其是那些化妝成動漫人物的。薇葎特有些不太想麵對生人,但是人們的熱情,甚至是她喜歡的角色(扮演者扮演的)……還是多拍一些照片吧。


    薇葎特被拉了一圈,照片拍了個遍。好在,她今天學會了不當爛好人,拒絕起來終於快了很多。


    她兌換到書籍時萬般期待,那可是《說不出心聲的信》的珍藏版!薇葎特期待地又看了一遍故事:


    故事的開頭,是第四百八十四位盟主下令對永日級別烈性依賴興奮劑(“他”在土破星遊學期間做的藥劑被大麵積竊取錯誤配方並傳播導致的真實曆史事件改編)進行全麵禁止並管控。身為緝毒巡海員的女主角在一次緝毒任務中,被犯罪者用法術炸成重傷,左眼被破片戳瞎。那個年代(由於作者吃書的設定),本土治療藥水在水利星不存在。眼睛壞了,就是壞了,治療都不可能。


    於是,因為那位巡海員有文化,便拿了退役證明,因為退休後由於沒有工作,而她還想著做一些幫助人們的工作,於是,她大病初愈之後,被上司推薦,進入了郵局。


    大病初愈的她,由於識字、也會寫字。當時類似亞裏士呂樂城這種讀書聖地將教學資源過度集中比比皆是,導致文化普及非常困難。也是那個文明普及的年代,人們一個個都對於寫信有著強烈需求。於是,蘇拉美西斯國在阿提甲城開設了曆史上第一家國、軍、民三者聯合辦的統一郵局——蘇拉美西斯郵局開業了。對,就是現實中薇葎特家花店對麵的那個大郵局。


    那位新來的抄寫員第一次進入大廳,就被郵差的寵物嚇著。這也是她第一次見到寡言的郵差,也是邂逅了郵差的地方。


    薇葎特迴憶故事到一半時,又有人顫巍巍地請求她來合影,薇葎特剛想拒絕,她一眼就認出來之前不小心撞到的人——那位唯唯諾諾的小夥子。


    “你……拿著……我寫的書。”這位小夥看著薇葎特,和她手裏的《說不出心聲的信》。薇葎特看了一眼封麵,上麵是作者的名字:


    “湫水艾颯托(cho s ast)……你是鮫人族。”薇葎特看著湫水艾颯托的模樣和名字。鮫人族靠著土破星的魔力卷軸催生的雙腿行走,卷軸是當代長老湫水歌的東西。


    “上琴,別走散了。”一旁一對“父子”路過。“好的,舅舅。”孩子抱著一本書路過了。薇葎特看向了那邊,路過的孩子似乎見個照麵過。估計,是大眾臉的緣故吧?


    “我是……鮫人。我的……尾巴……不,魚身收起來了……我不太……會說話。”湫水艾颯托看著薇葎特,她此刻也很激動,碰到了這本書的作者!也就是說……這位鮫人族大叔估摸著有四萬歲了。


    “您是,這本書作者。請問一下,能給我簽名嗎?”薇葎特直接進入話題,而這位作者吞吞吐吐地說著等下到簽名時間再說,然後跑掉了。


    薇葎特有些不解,過來合影的人已經差不多拍完了。


    “抱歉,我家的威易(v)嚇到你了……沒事吧?”男郵差將跳魚鷹抱到懷中,新來的抄寫員摸了摸自己的左義眼,生怕義眼在眼睛裏亂跑,嚇到郵差和他家的寵物。


    “哦,沒事。我是新來的記錄員……抄寫員……手記員……那個詞怎麽說?”


    “抄寫員。以前,我們稱之為手記員吧?現在有了打字機,比以前會快很多,也會工整很多……對了,你是新來的話,先上樓找一下廠長吧,我帶你去。”


    郵差將跳魚鷹放在自己空蕩蕩的送信包裏,跳魚鷹將腦袋探出來,熱情地看著金發的新抄寫員。


    “你就是那位警長推薦的孩子吧?你叫做什麽?”


    “薇希塔(w?stérria,就是紫金花,所以這個作者的曆史真的不好,紫金花的出名是在第四百八十五位盟主上任期間)·伊羅夫。”抄寫員介紹了自己。


    “我是查爾斯·紐特,是前巡海員警長(這邊又是吃書部分,蘇拉美西斯國那時候沒有巡海員製度,而是老套的警察製度)。既然你是老友推薦的,那我便先安排你的工作。會用打字機嗎?”


    “還不會,我可以學。”薇希塔說完後,查爾斯先生給她安排了培訓課程。


    “湫水艾颯托先生的簽名會即將開啟,請各位來客有序排隊……”


    場內的廣播播報著這些內容,薇葎特也去排隊了。


    簽名的隊伍很快,有些東西,必須要到現場親自去才有意義。


    薇葎特將書本放在了湫水艾颯托的麵前,湫水艾颯托根本不敢看薇葎特,他簽名的時候手都在抖。書本翻開第一頁時,就是這位作者的名言:


    “很多語言,隻有寫下來,才能更好表達心聲。”


    “這位小姐,您能留下來一下嗎?”作者邊上的一位年輕小哥問著薇葎特,薇葎特同意了:


    “我們的作者先生有話要說,他有些內向,不過,他已經寫下來了。”


    薇葎特留了下來,等到簽名時間結束後,這位不太愛說話的鮫人將一個小本子給了薇葎特。薇葎特開始閱讀裏麵的內容:


    “這位女士,您很漂亮……這是客套話。您能給我們當一下模特嗎?因為您和我書中的女主角很像。等一下我還有一個登台的活動,您能幫忙一下嗎?有報酬的。”


    薇葎特答應後,小哥帶她去了化妝間。


    “你在寫這種書信的時候,不要那麽政府官腔,這是普通人告訴普通人的故事,也不是什麽緝毒報告!”培訓老師又給所有成績第一卻不過關的女主角要求重新寫。而郵差,此時此刻正好將信件送到了培訓院中。寡言的郵差告訴了女主角,寫信的時候,該注意的、不該注意的,這些女主角說著她都知道,然後將信寫的像是戰書。


    於是,郵差和抄寫員發生了一次“無聲”的爭吵,他們都安靜地看著那封寫不好的信。


    薇葎特換好了一身衣服,居然異常地適合。這身平凡的衣服,品味自然比不過星主的選擇,這種老式的黃綠色抄寫員衣服很正式,也是一種獨特的設計。薇葎特隻是往台上一站,周圍的人們便哢嚓哢嚓地拍起照來。“好像呀……請了一個厲害的人呀。”


    “該不會是變形人吧?”


    “變形族能變這麽漂亮的都很厲害呢!”


    台下的人們議論紛紛,作者和那位小哥也走上了台前,大家都在歡迎這位怕生的作者。小哥還開朗地拉他上來,並把他護在身後。


    “現在年輕人的活動真好玩……”特朗姆戈長老在台下看著戲,他也閱讀起了這本治愈的書。很可惜,這位魚人族長老不會像東明壹女士一樣搞一個“長老推薦”,畢竟東明壹在長老中算是非常活躍的那種,甚至會和普通民眾經常聊天。


    很快,小哥念著作者寫下的內容,直到結束。薇葎特看著這種在台上站個一會兒就能拿錢的工作,都有些羨慕了。不過……她站的太“軍姿”了,台下的人們從變形族聊到機械族,但是誇讚的詞語一直沒停過。一結束,很多人都上前來拍照,這也是工作內容。薇葎特拍了很多照片呢,這身抄寫員的服裝,如果祖母看見的話,說不定還認得呢。


    “我們的隔壁市的蘇拉美西斯郵局和聯盟郵局聯合做了本次活動的讚助商,接下來是郵局紀念信紙的贈送。雖然現在的郵差都已經被飛行器(全名是:無人駕駛飛行運輸抓機)替代,抄寫員也被全息儀裏的聊天功能替代,但是,我們要永遠記得,那段曼妙的時光……”


    小哥真辛苦,念了那麽多。台下的人們說著“魚人之嘴”,就是這位小哥的愛稱——作者太社恐了。


    薇葎特自然而然拿到了兩個郵局的信紙。這也是報酬——這種紀念版的東西在拍賣會裏是金果起步封頂十倍的級別。


    “這小子說看見你有靈感呢……你的衣服先別換,他要你做一些表演。”小哥拍了拍薇葎特,告訴她這些,薇葎特畢竟拿了錢,肯定要做的。


    將一個老式行李箱提在手中,走在全息投影的場景裏,女主角在農田中行走,這迴的訂單,是遠程的。一位鄉紳打算寫信寄到薇文洛特市,寄給自己心愛的人,由於兩國關係緊張,男主角和女主角一同行動。


    抄寫員熟練地打開箱子,將打字機輕輕拿出,摘下保護打字用的雙手的手套,然後準備輸入。郵差在外頭吹著涼風,跳魚鷹在一旁輕聲嚎叫。


    鄉紳看著寫完的信件,信件非常優美、柔順。因為抄寫員在給一位作家寫的時候,經過了作家的指點——抄寫員學會了更加優異的表達方式。郵差拿到信的那一刻,立刻坐著蒸汽車出發了。


    下一個場景,抄寫員在蘇拉美西斯國的皇宮內,幫助國王重新記錄被燒毀的書信。想要情感盡可能還原,便需要通過她幫忙。如此歇斯底裏的國王,居然被她的書信所動容。


    最後一個場景。


    “他”來到蘇拉美西斯國的水城,要給遠方外星的家人寫信。(其實“他”沒來過)


    抄寫員(薇葎特,飾)認真地給這位小客人開始寫信。這位出手闊綽的小客人,為了將一封家書寄到外星,不惜花出五十金果,也要將這封昂貴的信件寄到金究星。


    “隻要您需要,我們隨時到達,我是抄寫員薇……希塔·伊羅夫。”“薇希塔”小姐介紹著自己,“他”也介紹好自己,便開始口述。打字機飛快地打字,郵差在一旁送完今日份量的信件後,在蒸汽車邊上等待。


    信件寫好後,這封信需要送到薇文洛特市,畢竟在之前,水利星隻有薇文洛特市能夠離開本星球。


    郵差將信件和寄信費用都貼在了信封上,一張貼滿信件折錢(類似郵票)的信出發了。


    “這些場景……很棒……謝謝你。”作者吞吞吐吐地說著,感謝著薇葎特花了大把時間表演。“您簡直是演藝界的天才!您的名字是……”小哥這時候讀著作者寫下的話語。


    “薇葎特·納西瑟斯。哈裏特斯花店的副店長。”


    作家感謝著薇葎特,薇葎特便先迴去了。“原來是‘信件’元帥的孫女呀……怪不得那麽像你要形容的人物。”小哥拍著作者的肩膀,湫水艾颯托這次說話總算沒磕巴了:


    “嗯。”一個詞,確實不會磕巴。


    “您要走了嗎?”遊學期間的“他”詢問著抄寫員。


    “嗯。隻要您需要我們的幫助,我們隨叫隨到。”抄寫員溫和地對著“他”說著。


    “謝謝你們。真希望,姐姐能夠收到我的信呢。(畢竟是輕小說,和曆史不同)”“他”祈求地看向天空,遠方的木恆星金光閃閃。


    信件,都是傳遞著無數的念頭與想法。


    薇葎特迴到旅店中,來到旅店大廳,一台古董打字機擺放在廳堂中,上麵貼著“可以使用,不要弄壞”。


    “哢,哢,哢。”


    薇葎特打算寫信一下,嚐試著……寫些什麽。


    “致:哈裏特斯·納西瑟斯。親愛的祖母,您在反海那邊,過得如何?我最近離開了納西瑟斯城,跟隨著外星朋友,在整個水利星旅行一圈。一路上,風景、習俗、環境……我體驗到了非常多。自然,也有一些小插曲。我還打擊了海盜,被巡海員授予見義勇為……”


    “……這是我旅途之中的故事,我想,祖母,您能夠看見……”


    “……我愛著您。您親愛的,薇葎特,納西瑟斯。”


    周圍的人們圍了一圈,看著這位漂亮小姐熟練地使用打字機。


    “薇葎特!怎麽了?”突然,鎮繆冒了出來,看到薇葎特使用打字機。


    “鎮繆。我沒事。我在用打字機寫信。”


    薇葎特看上去在笑,但是……有些麵癱。“唿……你沒事就行。我能看看你寫的信嗎?”


    鎮繆將薇葎特帶離了大堂。鎮繆此刻腦子裏想到了酒店裏的鋼琴和隨手摸一摸琴的鋼琴大師。這種老古董會用的人不多了嘛,信息時代,發展太快。


    “你明明可以正常說話的嘛……寫信都寫的那麽好,怎麽說話就那麽又是尊敬詞又是……好吧,你之前確實還是有些情緒的。”鎮繆靠著薇葎特,想到了當時第一天到納西瑟斯城的大街上,薇葎特看見人類就衝過來。長毛猴子和鱗片人的區別其實很明顯,尤其是見過的人。


    薇葎特聽著鎮繆說的話,心情有些不好,便靠著鎮繆,還故意用力了一下。


    “哎……哈哈哈……”鎮繆把信件遞給了薇葎特,薇葎特將它小心包裝,然後放進了行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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