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辰堯和蕭白到樊城下時,已是兩天之後。


    皇甫代瑄犧牲的消息傳來,文辰堯一時間說不出話。


    他該怎麽告訴皇甫恪呢?


    筆落在紙上修修改改,最後文辰堯一咬牙,把書信寄了迴去。


    之後文辰堯便帶著軍隊去樊城下叫陣。


    鐵衛波派了盧岐峰和一個年輕的小將元執出城迎戰。


    盧岐峰先派了元執出戰,後者身著白色戰甲,手提紅纓槍出來。


    文辰堯派了一名小將對陣,結果不出三迴合,就被元執刺中要害,跌落馬下。


    文辰堯又派了幾人,皆被元執所殺,蕭白坐不住,想要親自上前,被文辰堯叫住。


    他朝蕭白搖了搖頭:“別急。”


    元執見他們許久未派人出戰,喊道:“天山元夢居在此,還有誰敢出來應戰?”


    “文將軍還在忍什麽?是不敢了嗎?”盧岐峰看文辰堯那邊依舊沒有動靜,出聲問道。


    文辰堯輕笑一聲:“老將軍,好久不見,倒是一如既往的硬朗。”


    盧岐峰也笑道:“許久未喚文將軍一詞,老夫有些生疏了。”


    “日後老將軍就會經常叫了。”文辰堯看了一眼邊上的元執,卻是直接下令收兵。


    不僅是蕭白沒明白過來,盧岐峰也愣了一下。


    按理說文辰堯這邊連敗多次,怎麽樣也該先親自上來打一架,不說贏了元執,打個平手也能稍微寬慰一下軍心。


    就這樣收兵,難道不會讓手下人覺得文辰堯沒本事嗎?


    盧岐峰搖搖頭,也下令迴城守著。看來文辰堯還是年輕,比不得文將軍。


    迴到營帳裏,文辰堯將其他人都屏退,隻剩下他和蕭白兩人。


    “怎麽突然下令收兵?這下士兵們恐怕會士氣低落吧?”蕭白問道。


    文辰堯坐下托腮,朝他“噓”了一聲:“先別說話。”


    蕭白看出他在思考,於是噤了聲,於一旁坐下。


    過了一會兒,文辰堯抬頭看向蕭白:“我知道元執這個人。”


    “嗯?你怎麽知道的?我之前從未聽說過北胡有這樣的人。”


    “因為他是西戎的人。”文辰堯說道,“你還記得濮陽丘嗎?”


    “……誰?”蕭白茫然地問道。


    “我們之前一起去北胡調查鄭伯一案的時候。”


    蕭白咽了咽口水:“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怎麽了嗎?”


    “濮陽丘便是其中一個嫌疑人。我記得宋琛調查濮陽丘的結果,他原本是西戎的將領,後來被聞固打敗,之後便投降了北胡。”


    “這和元執有什麽關係?”


    文辰堯說道:“嗯……元執就是濮陽丘的表弟,當年濮陽丘的家人被西戎王下令處死,元執就逃到了北胡。”


    “你怎麽知道的?”


    “宋琛查出來的呀。”


    “……他怎麽查得這麽仔細啊。”蕭白扶額,“當然,現在還能想起來的你也是神人。”


    文辰堯聳聳肩:“記性稍微好了一點而已。”


    “既然這樣,你是不是已經有想法了?”


    “大概吧,現在硬打是基本不可能打下樊城的,就算成功了,也是損失慘重,而樊城後麵還有許多城池需要收複。”文辰堯說道,“所以,說不定我們能從元執入手。”


    蕭白點點頭:“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從元執入手,可以讓西戎和北胡互生間隙。”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隻是,我還不了解元執這人究竟如何。”


    蕭白說道:“我派幾個人混進去打探一下?”


    “嗯,小心點。”


    樊城裏麵,鐵衛波坐在主位,獎賞了盧岐峰今天的小勝。


    盧岐峰行禮道:“王上,今天這一仗都是元夢居的功勞,臣不敢冒領。”


    鐵衛波卻笑道:“無妨,老將軍既是領兵之人,自然有功勞,至於元校尉……等此仗完全勝利之後,孤自會行賞。”


    元執舉著酒杯在位子上站起來:“末將謝王上。”


    鐵衛波看著他喝完,自己卻沒有迴話,隻是輕聲笑了笑,隨後就與其他眾將說話。


    元執抿了抿嘴唇,悄悄朝四周看了看,沒人在意自己的尷尬,默默坐下,又喝了一杯酒,覺得有些胸口有些堵塞,深唿吸幾下順了順氣。


    晚宴結束後,元執解下戰甲,穿著單薄的內衫迴自己的房間,晚風吹得他有些冷,他微微抱緊了自己,快步跑進去。


    過了一會兒有人敲門,元執過去打開,是聞固站在外麵。


    “聞將軍請進。”元執側身將聞固請進來,給他倒了杯水。


    聞固坐下喝兩口水,等元執把門關上後,才說道:“方才王上隻是無心之舉,他也應允了你,等此仗勝利之後便會加以封賞,夢居還請別往心裏去。”


    元執似是嘲笑一般輕笑一下:“元執明白。”


    聞固等了一下,又說道:“如今雖說已是春天,但早春的氣溫還是偏低,夢居記得多添件衣裳。”


    “……屬下明白。”元執隱去臉上的笑意,低頭行禮。


    聞固看了他一眼,歎了口氣,沒有多說什麽,很快起身告辭。


    等聞固走後,元執才不禁冷笑。


    自從他逃到北胡跟著濮陽丘,到現在也不知道打了多少仗,鐵衛波每次都是這樣的托詞,結果到現在,他也就從中郎升到了校尉。


    嘴上說是不在意出身,鐵衛波還是看不起他表兄的降將身份,也不敢重用他們,一直迂迴防衛著自己。


    元執像喝酒一般將杯中的水一飲而盡,他還年輕,不想因為懷疑,被困在校尉一輩子,更不想凡事都要看人臉色。


    但是他不想迴西戎,雖然如今的西戎王已經不是之前那個下令處斬濮陽丘全族的人,可元執還是覺得膈應,甚至不想承認自己西戎人的身份。


    隻是如今西戎與北胡聯手,他也不得不跟著聞固前來,不知何時,就要與西戎王見麵。


    元執不知道自己現在該把西戎王當成什麽,舊主,盟友,還是仇人?


    人煩心的時候,喝水似乎也會感受到醉意,元執不願多想,覺得或許隻是剛才在席上喝的那幾杯酒的後勁上來,才讓他覺得心裏煩悶。


    他放下水杯,將外衣隨手脫在床榻邊,仰躺著摔在榻上,平靜了一下唿吸,閉上眼睛慢慢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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