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當天。


    似乎是老天也在可憐他們難得放假一次,連續好幾天的陰雲綿綿,竟意外散了開來。


    外頭暖陽高懸,拂去少許寒意。


    裏屋雞飛狗跳,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陳芬拿著一瓶鮮牛奶,好幾遍都要伸手遞出去了,自家女兒又火急火燎折迴房間裏。


    她無聲等了一會兒,終於耐心告急。


    “鬱薇!我都跟你說過了,昨天晚上就要把今天要帶的東西準備好,你非拖到現在,大冬天的,晚上在陽台幹什麽?你是嫦娥轉世要奔月啊?還是會情郎啊?”


    “你看看你,到現在還一雙腳穿兩雙襪子。”陳芬仍喋喋不休,“等會兒趕不上公交,讓大家夥都等你好意思嗎?”


    “媽——別念了別念了,我知道錯了。”


    鬱薇坐在床邊,抬眼瞪著倚靠在門邊的罪魁禍首。


    她兩手一塊抓著腳上不同花色的襪子,奮力一揪。


    陳芬橫跨一步,試圖用身軀擋住,“你瞪小朝有什麽用?是他讓你把襪子穿成這樣的嗎?”


    鬱薇撇撇嘴,小聲嘀咕:“是他非得大半夜拉我在陽台聊天的。”


    “還敢把鍋扣到別人頭上?!”陳芬眉毛豎起。


    鬱薇當即乖乖閉上嘴。


    陳芬看自家女兒終於恢複乖巧模樣,氣消了一半,另一半——


    她轉過身,“小朝啊,不是阿姨說你,都知道今天要出去玩,還聊到那麽晚,遲到了事小,昨晚那麽冷,在外頭凍感冒了怎麽辦?”


    鬱薇:……


    這也太區別對待了。


    陳芬沒看到自家女兒幽怨的眼神,倒是瞥了眼他脖子上的圍巾,嫌棄地偏開了頭。


    她把那杯牛奶塞進蔣朝的手裏。


    “阿姨累了,要去補覺。”陳芬氣若遊絲,“隨你們怎麽折騰吧。”


    蔣朝一手接過牛奶,目送陳芬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後,才轉迴頭來,有些無奈地朝鬱薇歪了歪脖子。


    鬱薇把保暖的粉色棉襪穿到腳上、對他還心存一小縷怨氣:“看什麽?沒看過美女是不是?”


    “嗯,這都被你發現了。”蔣朝直勾勾看著她,話裏透出一絲若有似無得酸意,“就是同學之間出去玩,你穿的是有點太漂亮了。”


    鬱薇沒有否認。


    今天的她確實是有特意打扮過。


    現在之所以那麽趕,也是因為在衣櫃前多愣了一會兒,忘了時間,才會這麽匆忙。


    “不好看麽?”她笑眼彎彎看向蔣朝。


    那上揚的眼尾就像偷偷藏著鉤子,隻需要輕輕一瞥,就可以將人的整個魂魄都勾出來。


    蔣朝成了第一個被勾魂的受害者。


    他喉嚨微滾,瞥開眼睛:“是有點太過好看了。”


    平時出門都是牛仔褲加衛衣的鬱薇,今天居然換上了黑色短裙,而上半身的粉色小香風外套將她整張小臉襯得唇紅齒白。


    蔣朝低頭捏了捏鼻梁,整個腦子裏隻剩下一個詞:


    「巧笑倩兮。」


    他又不是什麽柳下惠,隻能強忍下眼底異樣的情緒。


    恰在這時,鬱薇又偏偏穿好襪子站起來。


    細長的大白腿晃悠著來到蔣朝的麵前。


    手裏的牛奶不知何時被拿了過去,柔軟的指腹摩挲過他的手背,蔣朝才堪堪迴神。


    鬱薇旋開瓶蓋,點了點他的額頭,“幹嘛?”


    蔣朝抬手裹住那根冰涼的手指,眉頭一皺:“都凍成這個樣子了,還想著穿裙子?”


    “我穿了絲襪了。”


    鬱薇委屈巴巴抽出手,往下朝大腿探去。


    而後兩指一捏,輕輕一扯,貼附在大腿肌膚上,透明到肉眼幾乎看不見的絲襪極限繃在半空。


    蔣朝眼睜睜看著憑空出現的,一扯即破的絲襪,臉更黑了。


    鬱薇鬆開手,打了個響指:“看見沒?超薄隱形絲襪,蹲下也不會有褶皺,還不勾絲,簡直……”


    鬱薇看著蔣朝已經繃成一條線的嘴唇,「簡直」不出來了。


    蔣朝沉沉開口:“你的手是冰的。”


    他不會去約束鬱薇穿得多漂亮,也不會因為走在路上多了幾雙落在她身上的眼珠子就覺得鬱薇花枝招展。


    女孩子本就美得各有千秋。


    惡的向來是那些心懷不軌的男人罷了。


    但他接受不了鬱薇寧可去傷害自己的身子,也要漂亮性感地出門。


    蔣朝心髒發疼:“你在房間裏都在發抖,你穿這樣出去絕對會感冒。”


    鬱薇有些錯愕,愣在原地。


    蔣朝眉頭緊皺,眼裏沒有半點笑意。


    他是真的在生氣。


    鬱薇頭腦發懵,稀裏糊塗就問了一句:“你不希望我漂漂亮亮和你一起出門嗎?”


    蔣朝挑眉看著她,半晌,輕笑一聲。


    鬱薇還沒有反應過來,腦殼忽然一痛。


    蔣朝抬手在她額頭上彈了個腦瓜崩,看她委屈護著腦袋,心情才好了一點。


    他拉著人迴到裏屋。


    “我隻希望你健健康康和我一起吃飯,上學,寫作業,如果以後有可能——”他頓了頓,眸光微閃,“也可以一起做別的事。”


    “況且,我都見過你裹著珊瑚絨睡衣躺在沙發上,翹著腳剪指甲的樣子了。”蔣朝帶著她停在衣櫃前,食指彎曲墊在她的下巴,往上輕抬:“雖然我覺得那樣的你也很好看,但你現在才來挽救形象,會不會太晚了?”


    鬱薇直勾勾看向蔣朝的眼底,隻看到滿滿當當的真摯。


    她瞥開眼,放緩唿吸:“所以?”


    蔣朝倚靠在她的衣櫃前,抬手敲了敲那半扇門,挑眉:“換條褲子?”


    鬱薇:……


    蔣朝微笑補充:“最好是加絨的。”


    鬱薇低頭看了眼幾乎快要走光的小短裙,又看了眼掛在衣櫃裏的那幾條加絨運動褲,不情不願唿出一口氣。


    而後一把拉過蔣朝的手臂,帶著人站到全身鏡前。


    鏡子裏的蔣朝仍戴著那條歪歪扭扭,粉嫩到有些幼稚的圍巾。


    明明是孤獨又搶眼的亮色調,站在鬱薇身旁,卻意外和她身上那件小香風外套對上了。


    一樣的色係。


    不知情的人乍一眼,還以為是對出來約會的小情侶。


    鬱薇雙手抱臂,很滿意自己的傑作:“知道我為什麽這樣穿了吧?”


    蔣朝怔怔望向鏡子裏快要融合在一起的兩人,心亂如麻,宛如幾個小人在腦子裏放煙花,劈裏啪啦,照亮了他每一寸黑影籠罩的地方。


    鬱薇轉了個圈,麵對麵看他:“現在還要換褲子嗎?”


    蔣朝看著因為轉圈而快要露出半個屁股蛋子的鏡像鬱薇,剛迴流的暖意再次隨風流逝。


    “我們是不是可以去褲留衣?”蔣朝微笑。


    鬱薇:……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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