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大地幹裂如瓦,溝壑縱橫,旱情未解,百姓的怨氣卻已在田間巷尾彌漫開來。起初,李自成的隊伍不過數千流民,衣衫襤褸,武器殘破,可短短幾個月內,他的麾下已聚集十數萬饑民義軍,席卷了河南數十個縣城。


    在叛軍所到之處,官府衙門紛紛棄城而逃,地方士紳無奈地交出囤積的糧食與田契。在饑餓與苛捐的雙重壓迫下,百姓不再顧及朝廷的律法,而是將希望寄托在這支號稱“均田免賦”的義軍上。


    洛陽以南,汝寧城郊,一座破舊的縣學被臨時改為義軍大營,叛軍首領高迎祥、李自成、張獻忠等人圍坐在一張簡陋的木桌旁,攤開河南地圖。


    “兄弟們,朝廷以天策軍鎮壓咱們,已經開始動作了。”李自成指著地圖上的洛陽,眼神犀利,“但咱們現在有十萬兄弟,洛陽守軍不過五千,這就是我們的機會。”


    高迎祥皺眉道:“天策軍可不好對付,若是跟他們硬碰硬,怕是要吃虧。”


    李自成冷笑:“咱們靠的不是兵甲,而是人心。”他拿起一份剛擬定的文書,抖了抖,“均田令已經下到各縣,咱們不用強搶,隻要地主自己送上門。”


    李自成的均田令,簡單直接,內容如下:


    凡歸義軍轄區,所有囤積之田,一律均分百姓;所有賦稅,三年全免;凡響應者,授以田契,永不反悔。


    這一道命令,勝過千軍萬馬。過去,朝廷即便有賑災,賑的是一時,糧食吃完,饑荒仍在。而李自成直接將土地分給百姓,徹底斷了士紳對土地的掌控。


    開封,某日黃昏。


    縣衙早已被義軍占領,士紳們被逼著交出田契,麵如死灰。一名須發皆白的地主跪在李自成麵前,哭訴道:“闖王!我家世代為官,祖上曾施粥濟貧,為何連我們也要剝奪?”


    李自成盯著他,冷聲道:“你祖上是好官,可你呢?災民食不果腹,你家糧倉卻堆得滿滿當當。要麽交田契,要麽交性命,自己選。”


    在一旁圍觀的百姓爆發出震天歡唿,咒罵這些地主的聲音此起彼伏。地主們戰戰兢兢,終究還是在刀光劍影下顫抖著簽下田契。


    自此,叛軍的聲勢愈發浩大,百姓口口相傳:“天子隻顧官家,闖王卻顧百姓!”


    洛陽,城牆上,夕陽將蒼茫的河南大地染成暗紅色,風卷起枯草,城外的旌旗隨風飄揚,那是義軍的旗幟,密密麻麻,幾乎覆蓋了整個地平線。


    王朝棟站在城頭,目光凝重。他身披鎧甲,手中緊握佩劍,身旁的幾名校尉神色不安。


    “將軍……叛軍的人數比咱們多了何止五倍?”一名年輕的校尉吞了吞口水,望著城外黑壓壓的敵軍,手心滲出了冷汗。


    “哼!”王朝棟冷哼一聲,目光冷峻地掃視了一眼四周,低聲道,“怕什麽?城牆在,軍心在,就算他們人多,咱們也未必不能守住。”


    然而,他的底氣並不足。洛陽駐軍本就不多,最近更是缺糧少餉,士兵們連每日的幹糧都縮減了一半。再加上義軍打著“均田免賦”的旗號,百姓對他們的抵觸越來越少,城內的氣氛愈發詭異,甚至有些人暗地裏投奔了叛軍。


    夜色漸濃,城下的叛軍沒有急於進攻,而是在城外安營紮寨,點起了無數篝火,軍中傳來歌聲,隱隱還能聽到百姓的歡唿。


    與之相對的,是城內死寂般的沉悶。


    王朝棟緩緩閉上眼睛,他知道,洛陽城的軍心,已經開始動搖。


    守軍大營中,幾名士兵圍坐在火堆旁,低聲議論著。


    “兄弟,你們聽說了嗎?叛軍不燒殺搶掠,進了縣城之後不傷百姓,還把地主的田分給窮人。”


    “我早聽說了,俺家鄉的幾個兄弟,已經投奔叛軍了。你們說,咱們到底是在守什麽?”


    “噓!別胡說,傳出去可是要掉腦袋的!”


    幾名老兵互相對視了一眼,都沒有再說話,但彼此的眼神中,卻都藏著深深的迷茫。


    王朝棟迴到自己的帥帳,剛脫下披風,親信副將吳成便悄然進來,神色凝重。


    “將軍,屬下剛剛得到消息,洛陽城中的一些士紳,已經開始暗中與叛軍接觸了。”吳成壓低聲音道。


    王朝棟臉色一沉:“什麽?他們瘋了嗎?!”


    “不是瘋了,而是他們看準了形勢。”吳成歎了口氣,語氣苦澀,“這些人見朝廷遲遲不發救援,不少人已經對咱們的勝算產生了懷疑。他們隻是想保住自己的家業。”


    王朝棟心頭怒火翻騰,但卻也無奈。這些士紳的家產和義軍要推行的均田令是直接對立的,他們不可能真正支持叛軍,可若朝廷不給他們保護,他們又怎會繼續支持守城?


    “混賬!”王朝棟猛地一拳砸在桌案上,咬牙道:“本將就是拚死也要守住洛陽,絕不讓這些叛賊得逞!”


    吳成卻低聲勸道:“將軍,叛軍的聲勢已不可擋……若朝廷真的不管咱們了,咱們該何去何從?”


    王朝棟沉默了,他一直相信朝廷,但如今……他開始猶豫了。


    就在洛陽守軍軍心愈發不穩的時候,一隊身披銀甲的騎兵踏入洛陽城,赫然是天策軍的前鋒部隊!


    王朝棟親自迎上,看到為首的那人,臉色一震:“張鵬將軍?!”


    張鵬翻身下馬,神色冷峻,直接說道:“王將軍,奉陛下之命,天策軍前來支援洛陽!”


    王朝棟心頭狂跳,臉上卻未顯露出太多喜色,而是沉聲問道:“陛下……真的還在意這座城?”


    “天子命令我們死守洛陽,這便是最好的答案。”張鵬目光灼灼,“但我要知道,這座城,還有沒有守住的意義?”


    王朝棟愣住了,他看著張鵬,嘴巴微微張開,卻說不出話來。


    京城,禦書房。


    崇禎看著“玄天策”推演出的局勢圖,麵色沉如水。洛陽一戰,不隻是城池的爭奪,更是明廷威望的生死存亡。


    “王朝棟的心已經動搖,但他還沒有投降。”崇禎低聲說道,“天策軍能穩住局勢,但若百姓仍然向義軍倒戈……這一戰,我們就算贏了,朝廷的根基也會崩塌。”


    陳子敬低聲問道:“陛下,若要民心歸順,怕是單靠軍隊不夠……”


    “所以,我需要士紳。”崇禎目光深邃,“朕要讓他們明白,叛軍的均田令,並非唯一的選擇。”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著黑沉沉的夜色,目光淩厲如刀:“天策軍是朕的劍,而民心,才是朕的盾。既然叛軍用土地換取支持……朕,就讓他們知道什麽叫真正的改革。”


    洛陽城,軍心渙散,但天策軍的到來讓局勢稍有緩和。然而,真正決定戰局的,不是兵鋒,而是人心。


    這一戰,崇禎不僅要用刀劍征服叛亂,更要用製度讓百姓重新相信朝廷。


    天策軍的密探在叛軍占領的縣城中發現了一份完整的均田令,急忙帶迴京城。


    禦書房中,崇禎端詳著這份文件,內心深思良久。


    葉知秋眉頭緊鎖:“陛下,這李自成不簡單,他不僅會打仗,還懂得如何收買人心。若不遏製,他會成為真正的心腹大患。”


    崇禎的指尖輕輕敲擊著桌麵,沉思片刻後說道:“均田免賦,這才是叛軍能迅速壯大的原因。義軍無需強攻城池,百姓自會開門迎他們進城。若不應對,我們隻會陷入永無休止的剿匪循環。”


    “陛下的意思是?”葉知秋試探性地問道。


    崇禎目光深沉:“不能單靠武力。天策軍繼續圍剿義軍主力,而朝廷要在各地施行賑災和新的土地改革,削弱義軍的根基。”


    葉知秋深吸一口氣:“可戶部的銀兩……”


    “國庫空虛,我自有辦法。”崇禎眼中透出一抹冷色,“朕要從士紳手裏拿迴來。”


    同一時間,遼東戰事方歇,袁崇煥收到密報,得知河南局勢惡化,特意上書京城,表達自己的擔憂。


    遼東之戰已穩,但南方不穩,天下難安。叛軍以民心為刃,若不加以應對,恐怕終有一日,這股勢力會比後金更難對付。


    崇禎讀完奏折,歎道:“袁帥所言極是。”


    他走到窗前,望著京城的天際,沉聲道:“這不僅是一場戰事,更是一場國運之爭。”


    他緩緩閉上眼,玄天策在腦海中閃爍,映出一幅龐大的局勢推演圖——若義軍繼續擴張,南方士紳極可能被逼反,而朝堂之中也將迎來新一輪的風暴。


    風起雲湧,大勢已變。


    崇禎低聲道:“叛軍的擴張,才剛剛開始,而朕的應對,也該真正開始了。”


    這場河南戰局已不再是單純的剿匪,而是新政與舊權的較量,民心與軍力的博弈。崇禎意識到,單靠天策軍鎮壓遠遠不夠,他必須借這次機會,徹底撼動朝廷的腐朽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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