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百戶不明白這南大司馬,怎麽忽然這麽通情達理了。


    正要離開,忽然又聽到驛站外,又有大群烈馬踐踏泥濘的聲音。


    他心中一驚,顧不得請示王敞,就捏著腰間刀,向驛站門前奔去。


    那些原本因為錦衣衛的到來,慢慢聚攏迴簷下躲雨的人,又開始四下逃竄。


    這時,就聽到嶽清風那渾厚的聲音再次響起,“嶽某百般無計,仍求朝廷垂憐。”


    陳百戶哪敢做這個主。


    這驛站本就是為朝廷官員、家眷、以及讀書士子服務的,完全沒有容留江湖人的道理。


    他連忙又迴去詢問南大司馬。


    卻聽王敞歎了口氣,答道,“都是大明百姓,本官豈能讓他們凍斃荒野,讓他們盡管進來吧。”


    陳百戶拿了主意,這才向驛站外喊道,“大司馬開恩,爾等可以暫且過來避雨,隻是當自識卑賤,莫失了分寸,衝撞了各位貴人。”


    好半晌,才聽嶽清風悠悠答道,“那就多謝大司馬開恩了。”


    說著,一陣雜亂的馬蹄聲響起,人都擠到簷下下馬。


    那簷下原本擠的滿滿當當。


    後來被他們蒙麵殺了一批,又胡亂逃到荒野裏一批,還有一些剛才躲進了官員們的屋子裏就賴著不肯出來的。


    這會兒倒是騰出空來了。


    裴元抹了抹臉上的雨水,目光落在院中那些已經擺的整整齊齊的死人身上。


    隨即臉色一變,開口向陳百戶喝問道,“這是怎麽迴事?”


    那陳百戶連忙心有餘悸的解釋道,“之前有許多白蓮教妖人前來作亂,殺了好幾個朝廷命官,還有些舉子和官眷。”


    裴元的臉上,立刻出現了大幅度的憤怒,“白蓮教?那正是我們千戶所的管轄範圍!可惡!”


    接著,盯著陳百戶說道,“這案子本官接了,隨後會向南京錦衣衛記檔。你去為我尋個房間,準備紙筆,本官現在要錄口供。”


    說著示意了下程雷響。


    程雷響立刻把自己的腰牌給陳百戶扔了過去。


    陳百戶一臉懵的接過那腰牌,看到上麵那鎮邪千戶所的名號。


    他雖然不清楚這是個什麽部門,但是“鎮邪”兩個字,和“白蓮教”一聯係起來,就顯得很對口。


    隻是他官職卑微,哪敢應承此事,隻能小心的問道,“現在都那麽晚了,還下著雨。要不,等明天天亮了再說。”


    程雷響上前,一把奪迴自己的腰牌,冷聲說道,“這麽說,你願意擔下此事的責任了?”


    陳百戶大驚,“卑職不敢,還請等我迴報南大司馬再說。”


    裴元也不為難他,看著陳百戶奔向王敞待著的那間小屋去。


    他還有心情迴頭看程雷響一眼,“嶽清風要過來了。”


    程雷響抿了抿嘴唇,臉上有些慌亂無措,又有些終於要麵對的釋然。


    這時,倒是宋春娘先迴來了。


    她看著裴元點了點頭,將手中的一條細繩團好,塞進了袖子。


    裴元鬆了口氣,他並不擔心那些識趣的聰明人。


    可不識趣的人,必須要變成死人。


    陳百戶又冒雨跑了過來,“大司馬想知道錦衣衛領頭的是哪位?”


    裴元也不慫,按刀向前一步,“本官是南京錦衣衛的千戶裴元,他們幾個是我的人。”


    隱藏行跡沒有意義,除非他們現在就冒雨離開,不然他們的身份根本瞞不住。


    遮遮掩掩反倒是落人把柄。


    陳百戶看著裴元說道,“大司馬想單獨和你說幾句話。”


    裴元微微皺眉,卻也無法拒絕。


    他便按刀上前,去了王敞門外,隨後恭敬說道,“錦衣衛千戶裴元,見過大司馬。”


    便聽王敞歎了口氣,慢慢說道,“原來是裴千戶。”


    過了片刻,又聽王敞說道,“把你叫來,是因為我忽然想明白了,別人告訴我的一件事情,所以想和你分享一下。”


    裴元滿頭霧水,這家夥這個態度是什麽意思?


    就聽王敞說道,“前些天,我和南京的吏部天官王華,說起了霸州民亂的事情。”


    “我對王華說,劉六劉七等草莽之人,隻顧血勇,裹挾民亂,讓河北局麵糜爛不堪。百姓比起之前,還沒有活路。我當向朝廷上書,要求打擊豪強,搜捕那些江湖人物。”


    裴元不做聲,他等著王敞後麵的話。


    王敞隔著門,繼續說道,“王華告訴我,他對此事的看法不同。”


    “他對我說,大明的百姓是最恭順不過的,哪怕一個尋常的小吏就能讓他們敢怒不敢言。更是有‘破家的縣令’,‘滅門的府尹’這種說法。”


    “那些縣令、府尹,毫不體恤憐憫百姓,唯一怕的,就是掌握他們前途命運的上官。”


    “可王華這個上官呢,每日則為那些縱馬而來的暴民憂心忡忡,擔心受此拖累,不能享受這人間富貴。”


    “王華對我說,他最恨的就是那些把順民變成暴民的人。”


    “之前,我還有些想不明白,今天我懂得王華的意思了。”


    王敞微微慨歎道,“還是要給人留條活路啊。”


    正是因為他的傲慢、不屑、毫不憐憫,讓原本恭順的請求借宿的錦衣衛,瞬間就變成了用馬踩踏他的暴徒。


    王敞今日再想起王華那話,忽然覺得特別有滋味。


    那些破家的縣令,滅門的府尹,想過他們到底在做什麽嗎?


    裴元聽出來王敞的意思,但是他有些不敢置信,連忙道,“卑職不懂。”


    王敞沉默。


    你別不懂啊,你要是不懂,那我就危險了啊。


    他顯然也怕裴元誤解了自己的意思,惹的這貨再來砍自己,連忙說道,“今日的事情,讓我感受頗深,便算了吧。”


    裴元見王敞點破,心中微震,連忙躬身道,“卑職感佩不已。”


    隨著裴元躬身施禮,一條信息提示彈了出來。


    ——人情債(1/1):


    南京兵部尚書王敞決定賣你個人情,和你放下這段糾葛。


    人情債的償還訴求:他不想再看到你。


    任務時限:最低時限三百六十五天(當你出現在他麵前時,時間將被刷新。)


    裴元一怔。


    居然踏馬的刷出人情債了。


    隨即他心中狂喜,這麽說,王敞受到了剛才的刺激,怕把這些亡命之徒逼上絕路,已經決定放過此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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