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宴開始了。


    藺菀瑜身上穿著趙長蘇選的衣裳裙裝,頭上是趙長蘇賞賜的白玉頭麵,風姿綽約地和長孫向菱一起坐在趙長蘇的左右手。


    台下坐著前來赴宴的官員及其家眷,以笛無寂和新丞相錢老為首,根據官位依次落座。


    讓藺菀瑜意外的是,高桐竟然也坐在靠前的位置。


    “那是朕欽點的狀元郎,不錯吧?”趙長蘇對藺菀瑜驕傲道,在他眼裏,高桐是他一手扶持的寒門子,以後就是他的左右手。


    “甚好。”藺菀瑜裝著不懂,簡單迴應。


    除夕宴上有很多各坊各司精心準備的節目,看得人眼花繚亂。


    藺菀瑜有身孕不飲酒,但胃口很好,隻是宴席上的吃食精致但不大美味,她吃了幾口便下不去嘴了。


    台下的沈凝月跟著戶部侍郎坐在老後麵,上來的吃食更是沒得下口,但這是國宴,再不能吃也得裝著,還得陪著戶部侍郎交際。


    這不,來來迴迴好幾趟了,剛坐下,上麵的皇上又要說幾句,再喝一杯。


    等再坐下的時候,她差點一屁股坐椅子邊緣,連人帶椅子一起翻過去!


    幸好沒人注意她這裏,不然這人也丟的太大了!指不定明日就得被傳言,戶部侍郎家的側室連基本的禮儀教養都沒有。


    正當她慶幸著,可一抬頭便看見了最高位上的皇上正一口一口地喂著貴妃娘娘喝湯。


    天爺啊!這得是多寵才能讓一個天子在百官麵前親自喂女人喝湯?!


    可她不知道,藺菀瑜是不想喝的,一口一口的被趙長蘇逼著喝下去,說什麽看她用的不香,喝口熱湯暖暖身子。


    可這參湯一股子泔水味兒!


    你自己不願意喝就逼我喝?


    真是狗皇帝!


    但藺菀瑜又不能開罵,隻能喝了幾口便推開撒嬌道:“喝不下去了,肚子要漲開了。”


    趙長蘇這才作罷,左右他手裏這碗自己份的已經喝了大半,就讓人撤下去了。


    見藺菀瑜還能拒絕天子,天子還一臉樂嗬嗬的?


    沈凝月感覺自己整顆心都酸了!在侍郎府,男人就是天,讓她做什麽就要做什麽,哪裏會像藺菀瑜那樣,想拒絕就拒絕?


    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不光自己發達了,還帶著原來的男人一起享榮華。


    不過,藺菀瑜曾經是陸明聿妾室的事情,皇後是否知情呢?若皇後知道了,那是不是會懲治藺菀瑜?那會不會連帶著陸明聿也受皇上厭棄?


    若真能如此,自家男人豈不是能上位?


    許是喝了酒的緣故,沈凝月越想越覺得此事可行!畢竟陸明聿如今勢頭正盛,自家男人還要再熬多少年才能繼續往上爬啊?


    有時候走走捷徑,也是不錯的。


    於是,沈凝月讓自家丫鬟去尋了皇後身邊的宮女,塞了兩隻玉簪子才得以讓她去跟皇後嚼舌根。


    畢竟這個場合,若皇後當眾發怒,斥責藺菀瑜,那場麵,不知道多好看呢!


    沈凝月坐定,一邊繼續應付著交際,一邊暗暗期待著。


    但沒想到那宮女都和皇後說完了,皇後娘娘依舊穩坐在上麵,連笑容都沒變過!


    怎麽迴事?那宮女沒說清楚?還是皇後腦子壞了?這都不生氣?


    沈凝月想不通,但又不敢自己做這個出頭鳥,隻能窩著火繼續扯著假笑應付眼前的夫人們。


    長孫向菱不是沒聽見,也不是沒聽清,更不是不生氣。


    而是太震驚了,但沒有經過核實,她不能輕舉妄動,況且仔細想想就知道,趙長蘇定然是知情的,不然怎麽會容忍陸明聿在朝為官?還做著戶部尚書這樣頂緊要的差事?


    既如此,她作為新後,更不能公開與趙長蘇唱反調,隻能維持著表麵和平,等宴會散了再說。


    可她實在是沒想到,藺菀瑜竟然有男人了還入宮!


    坐在趙長蘇右側的藺菀瑜突然感覺周身直冒冷氣,哆嗦了兩下讓人把炭火盆挪近點才好些。


    怎麽還不結束啊~~我好累~~宴會什麽的真是麻煩,不知道我是孕婦嗎?坐著好難受啊!


    藺菀瑜在心裏不停地發牢騷,隻能幾次不經意地去瞥瞥時常被同僚圍住暢談的陸明聿,才能好些。


    望梅止渴,便是如此吧。


    可她沒注意到,她在看陸明聿的幾次,都被長孫向菱看在眼裏。


    女子最是了解女子,藺菀瑜那繾綣的眼神是騙不了人的,她分明還愛著陸明聿!


    那她還說什麽和趙長蘇本就是未婚夫妻的話?


    果然啊,人都是會變得。


    長孫向菱氣得連灌幾杯酒,在宴會快散場的時候,忍不住將趙長蘇叫了出去。


    趙長蘇不明所以,但確實到了該撤的時候,便順著長孫向菱一道出去了。


    本想直接迴勤政殿,可被長孫向菱攔在了禦花園。


    “皇後,怎麽了?有事?”趙長蘇對長孫向菱還是很客氣的,尤其是見過她鐵一般的意誌後,心底不免對她這樣的女子有些佩服。


    長孫向菱靜靜地凝視著趙長蘇,那眼神讓趙長蘇瞬間有種麵對太後的感覺。


    “朕還有公務要處理,皇後若是沒事,朕就迴勤政殿了。”趙長蘇抬腳想繞開長孫向菱,但沒想到他走哪兒,她就跟到哪兒。


    “皇後!”趙長蘇想發火,但一對上她的眼神,就莫名……平靜?


    很詭異,趙長蘇說不上來是什麽感覺,是怎麽迴事,但就是沒辦法對長孫向菱疾言厲色。


    “陛下,關於瑜貴妃可有什麽事沒有告訴我這個皇後?”長孫向菱想看看趙長蘇有沒有這個覺悟。


    可惜沒有。


    看著趙長蘇這看似疑惑,又透著緊張的表情,長孫向菱冷笑出聲:“陛下坐擁天下,後宮都可佳麗三千,何故要強求一個過去之人?更何況她都已經嫁人了!”


    “胡說什麽!”趙長蘇想衝上去捂住她的嘴,但不敢,隻好環顧四周看看有無宮人偷聽。


    “你知道什麽,她是被迫的!”


    趙長蘇將太後瞞著他,將藺菀瑜送去江南做妾的事情告知了長孫向菱,但隱去了藺菀瑜已經和陸明聿拜堂成親,以及和陸明聿的約法三章。


    可即使如此,長孫向菱還是不敢苟同:“既如此,便說明陛下與她沒有緣分,何必強求?況且,陛下怎知她在江南過得不開心?若是很開心呢?陛下將她接迴京城,可問過她是否願意?”


    “她當然願意!”趙長蘇認定了藺菀瑜隻能是他的。


    “陛下,臣妾鬥膽,懇請陛下放瑜貴妃出宮!”雖然趙長蘇沒有說,但長孫向菱已然聽出來了,藺菀瑜迴宮,怕是趙長蘇用給藺家翻案做要挾。


    那她肚子裏的孩子……長孫向菱看過太醫院記檔,原本還以為是趙長蘇與藺菀瑜在江南懷上的。


    現在看來,這多半是陸明聿的骨血。


    連這個趙長蘇都能瞞下來,他簡直是著了魔!


    “你瘋了!她是朕的貴妃!”趙長蘇不可置信,聲調都提高了兩分:“你是皇後,是要管理朕的後宮,不是幹預朕的決定!再提這件事,朕就廢了你!”


    說完,趙長蘇不顧長孫向菱的阻攔,甩袖離去。


    長孫向菱當然知道他不會同意,但能說出廢後這樣的話,她隻覺得深深的無奈。


    怕是趙長蘇自己都沒察覺,支撐他不肯放手藺菀瑜的原因,早就不是愛了,是他的執念。


    她曾聽父親郢王說過趙長蘇在北境三年所遭遇的變故和危險,他次次都能挺過來化險為夷,父親說,他定然有放不下的人或事,才能支撐著他一顆不放棄自己的心。


    她認為,趙長蘇放不下的就是對藺菀瑜的愧疚。


    她還知道,是自己搶走了原屬於藺菀瑜的後位,但她並不認為是自己的問題,相反,這些都是趙長蘇的問題。


    是他在一次一次的選擇中,迷失了初心,丟了最寶貴的東西,卻還在貪婪地想要重新擁有。


    “這或許就是命吧。”長孫向菱方才的話隻是試探,並不打算幫藺菀瑜什麽,她抬頭看向漆黑的夜空,深深地吸進一口冰冷清冽的空氣才離開。


    他們都沒發現,躲在角落裏瑟瑟發抖的顧嫣知。


    她還是被藺菀瑜罰了,被永和宮的侍衛架起來扔進了千水湖。


    當她背部與冰麵相碰的時候,她覺得自己死定了,但沒想到今年的冬天格外寒冷,冰麵竟然厚得沒有破開。


    顧嫣知就在冰麵上劃出去好遠,直至湖心才停下,等她再次睜眼,隻瞧見在遠處的湖邊,藺菀瑜笑得前仰後合。


    她摸著刺骨的冰麵,心裏鬆了一口氣,可湖心的冰似乎要薄一些,當顧嫣知想撐著起來的時候,冰麵碎了。


    她怕極了,一動冰麵就碎的更厲害,她不敢動了,隻哆嗦著喊救命。


    但岸上的藺菀瑜卻帶人走開了,隻留下她自己。


    幸好平日裏交好的姐妹見她被藺菀瑜帶走,偷偷跟了過來,等藺菀瑜走後,便衝了過來,正好目睹顧嫣知一手將冰麵幹碎,然後半個身子滑進冰涼刺骨的水裏……


    顧嫣知被嚇壞了。


    長這麽大,第一次被人這般羞辱和傷害!顧嫣知發誓自己和藺菀瑜勢不兩立!


    但好姐妹好不容易將她救上來,後怕得很:“她是貴妃,我們還是不要和她對著幹了,幸好今天她走了,若是她看著你掉進去,你這條命就沒了!是賭氣重要還是命重要?”


    顧嫣知冷哼好幾聲:“我死了,她以為她能活?我父親非衝到後宮來將她大卸八塊!哈欠!”


    好姐妹還想勸和,但顧嫣知卻不想再聽:“今晚還有除夕宴,趕緊去熬點薑湯,我灌下去!”


    “你還要去除夕宴啊?”


    “要去!必須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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