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微微抬眼,注視眼前的跑堂。


    隻見跑堂兩手扠腰,一臉不耐,象是想要把一整日沒處發泄的怨氣全拋在他身上。


    年輕人不慌不忙,也不在意,依然一副沒表情的臉:“我要飲椰子汁。”


    “啥?”跑堂傻了一下,隨即一股怒火衝上腦門,“好小子,老子今天正惱,你來找碴子……”


    “頭先你唔係講想飲乜就有乜?”年輕人得理不饒人,“我在老家日日都飲的,你為何沒有?”


    其實也不是沒有,廣州地處亞熱帶,椰子是常見的,隻是茶樓通常都不會準備椰子,人們都來喝酒居多。


    周圍的客人注意到有好戲可看,一時之間,喧鬧聲驟然平靜了下來,整間茶鋪變得鴉雀無聲,隻偶爾響起一兩聲細語。


    既然客人已經準備看熱鬧,跑堂豈有隨便下台之理?否則沒了麵子不說,以後還怎麽在這港口混下去?


    年輕人濃濃的眉毛一動也不動,冷峻的大眼硬瞪著跑堂的眼,像要把他連眼淚也瞪出來似的。


    “客人,恕不招待了。”跑堂粗魯地一推,意圖將年輕人推下地去,惹人嘲笑。


    不料年輕人穩如泰山,文風不動,仍然硬邦邦的在瞪他。


    跑堂又驚又怒,伸出另一隻手,兩手同時用力推他,年輕人卻仍是沒事兒般。


    年輕人淡淡的說︰“你不賣便罷了,我想問問路,問完了便走,如何?”


    跑堂感覺這台是越來越難下了,為了挽迴那一丁點兒麵子,聲音更大了起來:“這裏隻留有買賣的客人,你要來混吉,請滾!”


    年輕人滿臉不可思議的表情,好奇著這世上竟有此等人類。


    “袁小二,甭硬撐了!”一旁有個漢子搗和,“是你不對,又是你不行,何苦自己惹一口鳥氣呢?”


    “你住口!”跑堂袁小二比剛才小聲了。


    “掌櫃的!”那漢子朝櫃台嚷道,“你這混帳堂弟再這般模樣,我看,若非港口隻有你這家賣酒,也不會再有人上門的!”


    掌櫃的隻得一臉莫可奈何,忙著陪笑。


    那漢子站起來,一把推開跑堂,弄得他狼狽不堪,急忙灰頭土臉的閃開,躲到櫃台後麵去。


    看來,他是怕那漢子的。


    那漢子拍拍胸膛,粗豪的說:“我係老金,睇來小兄弟是初來本地,有何事要幫忙,我幫你!”


    年輕人打量一下這老金,又環顧一下四周,發覺四下眾人都在望著他,可老金一瞄他們,他們卻馬上若無其事的轉迴頭去,繼續方才的聊天和吃喝。


    年輕人聳聳肩,道:“我想問路。”


    “問路,簡單。”老金拍掌道,“想去哪?”


    “讓我瞧瞧……”年輕人舔了舔嘴緣,“廣州……”


    “這裏便是廣州了。”


    “哦?”年輕人點點頭,“我聽說有個仙人村……”


    “仙人村哦?”老金揉揉下巴的須碴,眼珠子轉了轉︰“這樣吧小兄弟,咱去外頭談,這豬窩又熱又悶,你也幾難受的吧?”


    年輕人點頭同意,便隨老金走出茶鋪去了。


    見兩人都走出去了,跑堂袁小二才嗤了一鼻子氣,一麵嘮叨一麵走向年輕人坐過的台子:“活該,遇上老金,也替老子算帳了。”


    有人搖頭低聲道:“可憐小子,不知打哪來的,年紀輕輕的呢。”


    忽聞跑堂一聲怪叫,整個人仆倒在地,他忙著爬起來後,又是一聲怪叫。


    “啥?”有人好奇,圍了上來看。


    隻見方才年輕人坐過的凳子前方、擺腳的地麵,有兩個深深凹下的鞋印,袁小二正是踩了它才跌倒的。


    這下子,袁小二才驚悟推不動那年輕人的原因。


    客人中有人了然頷首道:“看來,明日誰會迴來茶鋪,尚屬未定之數呢。”


    於是馬上有人建議賭一把,買買看誰會迴來。


    一時之間,茶鋪又加倍熱鬧了起來。


    ※※※


    話分兩頭,茶鋪的事,先按下不表,且說老金和年輕人步出茶鋪後,老金領著路,邊走路邊說話︰“小兄弟,仙人村要走很多路,不過我老金很熟路,老實講,走夜路不方便呢。”


    “今晚去不成嗎?”年輕人不時打量四周,留意野路上的一草一木。


    “你才剛下船的吧?”年輕人以點頭迴答,表情還是冷冷的。


    “打哪來?”


    “那巴路(nabalu)。”


    老金側頭認真想了想,沒聽過。


    “今晚是不方便去仙人村的,不如明早再去。”他拍拍年輕人的背:“你初來此地,看來無親無故,若不嫌棄,去我家過夜如何?”


    “不敢勞煩。”


    “小事,小事。”老金哈哈笑著,領他拐入一條小徑,遠遠看見一間小屋,建在河岸的荒地上,“這是寒舍。”


    待走近了,老金便朝小屋喊道:“娘!有客人來咧!”


    小屋的木門咿呀一聲打開,不穩地搖晃了晃,有個老媼探出頭來:“點解咁晚返屋企?”說話之間,老媼飛快的將年輕人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電光石火的掃視間,眼光特地在他肩上的布袋逗留了稍久。


    “有酒嗎?”老金搭著年輕人的肩問老媼。


    “有,當然有,娘知你好客,酒是常備的。”老媼邊說邊從櫃子裏取出一壺酒,“娘去做些下酒菜。”


    “多謝娘。”老金咧開嘴,露出滿口參差不齊的黑齒。


    兩人席坐在地,老金馬上倒了兩杯酒,一口喝光:“先幹為敬!”


    年輕人淡淡一笑,也從幾上拿起酒杯,看也不看杯中事物,便一口飲下。


    老金這下可樂了,他又替兩人各倒了一杯,隨即迴頭嚷道︰“娘,下酒菜快來。”


    “唔好猴急。”老媼的聲音從屋後傳來,伴著一絲柴火的煙味。


    年輕人淺笑,將自己那杯酒幹了,還個兒倒了一杯,又是一飲而盡,老金瞧了,愈發心喜,口中不說話,看著年輕人舉起酒壺,將整壺酒喝個一滴不剩。


    年輕人放下酒壺,臉色開始放鬆,兩眼失去了原有的神采,看樣子快要翻白了。


    “我講嘛,”老金高興地說,“肚子仲未填些東西,就飲咁多酒下肚,好容易醉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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