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朱砂點上刀柄,那一瞬間,他感覺匕首的溫度提高,似乎躲藏在裏頭的萬千怨念忽然沸騰了,雲空不理會,依舊將朱砂塗上刀柄,塗抹均勻,再把白布小心的卷上刀柄。


    當他重新展開白布時,白布上印了一幅圖畫,有卷雲似的線條,看起來雜亂無章。


    “道長,那是什麽?”通譯好奇的問。


    “不曉得,貧道還得弄清楚。”雲空將刀柄弄幹淨了,再還給巴蘭,“你外婆可曾告訴你這把匕首的來曆?”


    巴蘭舔舔唇緣,再度猶豫不決。


    “太陽慢慢熱了,”雲空擺手向媽祖廟,“咱們去陰涼的地方談談吧。”


    ※※※


    名叫巴蘭的男子,每隔一段日子就會出現,如果柳葉的母親在家,他就會假扮鳥聲引柳葉出來,柳葉便撒謊說要進林中走走。


    他告訴柳葉,在占城國王沒有管轄到的山林中,有一群跟他一樣的飛頭族聚居,包括他的家人,雖然他的家人並不全會飛頭。


    “我們的來源非常古老,”巴蘭告訴她,“比占城國的曆史還要古老很多很多。”


    巴蘭嚐試碰觸柳葉,柳葉也對他的碰觸感到新奇和興奮。


    占城國人的衣服穿得不多,通常僅掩蓋下體。柳葉年輕的乳房跟所有女子一樣沒有遮蔽,兩年前初潮剛來的她,也漸漸感到體內充盈著一股原始的生殖本能。


    於是,當兩個年輕人獨處,在互相探索之中,在有意和無意之間,巴蘭跟柳葉結合了。


    有了一次,就有下一次。


    直到柳葉的母親警覺到她的月經沒來。


    直到柳葉的肚子不再像少女的肚子。


    柳葉的母親除了憤怒,更加的是悲傷。


    “我好不容易讓你遠離傷害和恐懼,為何你要把自己投入危難?”


    柳葉屈強的爭辯:“因為,我跟他在一起,有活著的感覺。”


    “難道媽媽不是努力的讓你活著嗎?”


    “我想要活得像火一般熱烈,而不是像溪水那般活著。”


    “即使這種活著會令你喪失生命,你也願意?”


    “我寧可用生命換取,哪怕僅有一天的活著也好。”


    柳葉的母親長長歎了一口氣。


    她也曾是年輕少女,十分了解年輕人的衝動,當初她拋夫棄子,帶著繈褓中的柳葉離家,何嚐不是一種衝動?


    她從家族的曆史中獲悉,“蟲落”的詛咒代代相傳,每代都至少有一人會成為落頭人,她萬萬沒想到的是,這條血脈竟隱藏在她身上,這繼承詛咒的孩子竟由她生下來,汙染了她丈夫家族清白的血脈。


    “這詛咒不能再傳下去。”抱著這樣的想法,她帶了一些簡單的工具,星夜離家,遠遁密林。


    有那麽一度,她曾考慮是否應該殺死這孩子,讓血脈中斷,她不知道是否有效。


    但柳葉跟她一樣是個美人兒,當還是嬰兒時就十分可愛,她狠不下心腸。


    “好吧,”她還有機會中斷“蟲落”血脈,但她還想知道更多事情,“那男生是什麽人?我應該見見他。”


    柳葉既高興又擔心:“你不會罵他吧?”


    柳葉的母親萬萬沒料到的是,柳葉是在夜晚時步出屋外,召喚夜空中飛轉的紅色光點。


    三個飛頭從空中飛下來,繞著柳葉圓滾滾的小肚子,興奮的啾啾叫,他們全都麵如死灰,頭顱後方拍動著肉翼,嘴唇沾了鮮血,顯是剛剛獵食。


    驚愕萬分的她抖著聲音問女兒:“他是其中之一嗎?”


    柳葉羞澀的點點頭。


    柳葉的母親胸中湧起巨大的悲哀:這條血脈不但不中斷,反而更鞏固了,因為兩個“蟲落”詛咒的結合,勢必產生更純正的飛頭人!


    當飛頭離開之後,柳葉之母心中已經轉過幾千個念頭,時而想一刀刺穿女兒的肚子,時而想將飛頭人殺光,時而想看見孫子的容貌,時而想拋下柳葉,時而想這,時而想那。


    但她的無數念頭,敵不過柳葉的一個念頭:“你現在打算怎麽做?”


    “我可以去他的村子,媽媽也一起去。”


    但事情並不如願。


    這個世界是由恆河沙數的念頭聚集、交織、層疊而成的堅固妄想,一個人的一個念頭隻如同河岸上的一粒細沙,隻能激起螞蟻走路如此微小的振動。


    幾天後,巴蘭親自來拜見柳葉的母親,還帶了一隻公雞和兩隻母雞做為見麵禮。


    以活人之姿出現的巴蘭,長得十分英俊,難怪柳葉會對他動心。


    柳葉之母也留意到,巴蘭巧妙的用紋身遮住脖子的深溝。


    “現在你打算怎麽做呢?”柳葉之母開門見山的問他,“把柳葉帶迴你的村子嗎?”


    巴蘭麵有難色,掙紮了一陣才說:“不,我希望她依然跟您住在一起。”


    聽見巴蘭這麽說,柳葉也吃驚不小:“為什麽?你不是說希望我……”


    “情況不同了,”巴蘭十分懊惱,“可能會有戰爭,如果你住過來,可能會很危險。”


    “戰爭?”柳葉之母臉色都白了:“跟誰戰爭?”


    “幾天前,有人發現了我們的村子,那裏已經不安全,”巴蘭神色凝重的說,“我們打算遷移到一個更安全的地方,那個地方,沒有認識我們的人。”


    巴蘭告訴她們,他們的族人四處探察,找到了幾處人煙稀少、沒有國王的地方,這幾日便在不停討論,舉族應遷往何地,方能避免厄運。


    “但是,在遷移過程中勢必遭到阻攔,必定經過有國王或頭目管理的地方,所以可能會發生衝突。”


    “那麽你也會有生命危險嗎?”柳葉擔心的緊握巴蘭的手。


    “我不會讓你失去丈夫的。”巴蘭肯定的說。


    柳葉之母隻好無奈的歎息,然後叫巴蘭留宿一晚才迴去。


    這是柳葉和巴蘭第一次無需偷偷摸摸的相處,也是他們第一次可以安詳的同宿。


    第二天巴蘭離去時,叮嚀了柳葉兩件事:“如果我們決定了要遷往何處,我必定先來告訴你。”


    巴蘭輕撫柳葉的鎖骨,在兩根鎖骨之間,掛著巴蘭送她的落頭人小木牌,這就是巴蘭要叮嚀的第二件事:“這個小木牌,是咱們落頭村人的信物,不管你遇到誰,隻要有這信物,就能找到我。”


    柳葉用力點頭,為徬徨的未來淚流滿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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