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問,這個暫時有多久?”


    其實就在明天,但軍情大事豈能隨便告知?小隊長隻能顧左右而言他:“道長耐心等候,兄弟請安排一下道長住哪個營?道長也累了,給他些吃喝吧。”就等於是軟禁了。


    部下答應了一聲,正要押雲空出去,又有部下匆匆來報:“隊長,營外有人求見。”看他神色不寧,情況不尋常。


    “是路安撫使劉大人派來的嗎?”他猜想,莫非有軍情要事?


    “不,是人稱北神叟的一位奇人。”部下有些慌張,“他是四大奇人之一,神臂弩就是他家的發明。”


    雲空一聽,整個人當下繃緊了幾分。


    小隊長困惑了,這人物他有所耳聞,但在出兵攻打強盜堡壘的前夜,此人又為何出現?


    “你可有問他,有何要事求見?”


    “他說軍情之秘,必須當麵述說。”


    小隊長沉吟了一陣,問雲空道:“道長一聽此人,便臉色有異,是舊識嗎?”


    雲空沒料到這麽丁點臉色變化都被這小夥子給看破了,看來也不好隱瞞了:“實不相瞞,此人與我有些過節。”


    “是何種過節?”


    “其實隻是私事……”


    “請恕我多問,刻下軍情緊張,不容風聲鶴唳,即使是私事,也還請道長交代一下。”


    雲空無奈,隻好說:“貧道說了,隻怕各位不信。”


    “但說無妨。”


    雲空隻好說了:“這北神叟姓洪,是狩獵世家,專為達官貴人獵取珍禽異獸,也包括了妖精鬼怪。”


    “妖精鬼怪?”押住雲空的兵卒失笑道。


    小隊長製止了部下,要雲空繼續說:“獵取鬼怪何用?”


    “據說是拿來吃的。”雲空嗤鼻道。


    旁邊的兵卒聽了,當下鐵青了臉。


    雲空繼續說:“某次我入山,偶遇山魈,正在跟山魈傾談間,他竟當著我的麵射殺山魈。不特此也,他濫殺妖物,有的妖物修行百年方得人身,卻被他恣意射殺,惹來狐仙上門尋仇,他追殺狐仙,被我和師兄救了,因此結下梁子。”


    小隊長聽了,說:“神仙妖鬼之事,我還以為荒誕無據,聽道長說來,是真有此事了?”


    “北神叟貿然來此,如果不為狩獵,則必為妖物而來。”雲空斷言道。


    他身邊的兵卒更加神不守舍了。


    “那沒什麽道理,”小隊長沉思道:“若他的弓箭真如傳聞中那樣厲害,如肯協同殺賊,則如虎添翼。除非他能對我有幫助,否則見他又有何益?”他搖搖頭:“蹊蹺,真正蹊蹺!”


    “嶽兄,”雲空身邊的兵卒終於開口,“我以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當前非常之期,還是不見北神叟的好。”


    小隊長考慮了一下,忽然說:“道長,你招子上寫著會占卜算命,是吧?”


    “是的,不過……”


    “請為此事占一卦,權作參考,看看該不該見北神叟?”他心想《孫吳兵法》也提過戰事占卜,雖然不以為然,亦不妨試試。


    雲空隻好席地而坐,從布袋取出三枚銅錢。


    那不是大宋銅錢,而是更古老的唐代“開元通寶”。古錢置於掌心,自然透出一股渾重的氣息,彷佛曾經流過它的時間全都凝聚在方孔四周了。


    他將兩手圍成拱形,讓銅錢在裏頭翻動,口中反複呢喃:“請問卦神,若見北神叟,是吉是兇?”待覺得搖到時機妥當,再把錢朝地麵一放,根據三枚銅錢的正反定出少陽、少陰、老陽、老陰,如此搖了六次,得出一卦。


    “比卦,變無妄卦。”雲空說著,用指尖在地麵畫出卦形。


    小隊長兩臂在胸前交叉,看著卦說:“變爻頗多的,是表示事情多變化嗎?”比卦變無妄卦,六爻中有三爻陰陽互換,是以有此一說。


    雲空瞄了他一眼:“看你年紀輕輕,也研究過《周易》?”


    “我愛讀書,什麽書都讀。”小隊長嚴肅的說:“吉兇如何?”


    “比卦說:吉,原筮元永貞,無咎。表示這占卜是占問對了,沒表示吉兇。然後又說:不寧方來,後夫兇。是說不願服從的剛來歸順,後麵來的有災禍。”


    “什麽意思?”


    “難說,瞧瞧變卦。”雲空說:“無妄卦說:元亨利貞,其匪正有眚,不利有攸往。仍然表示是有利的占算,但……這句難解。”


    “何以難解?”


    “其匪正有眚。一般而言,古語『匪正』就是『不正』,直解為不正當的行為會惹來災禍,但隊長剛才沒告之,你們在這裏靠近遼人地界,是要打強盜呢?或是要跟胡人一戰?若是打強盜,隻怕此卦另有解釋。”


    小隊長觀察雲空的眼睛。


    水清如鏡。


    “是強盜。”他說了。


    “隊長!是軍機!”他的部下忙提醒他,反被他擺手製止了。


    “相州有劇盜陶俊和賈進,率眾攻掠附近縣鎮,殺死官吏和居民無數,官軍攻打過他們好幾次,卻屢戰屢敗。”小隊長說,“此刻他們正在真定府南邊山區盤踞,我們近日就要出兵。”


    “如此厲害的角色,你們才出這麽少人,豈非送死?”雲空驚問。他剛才進入營地時,官兵不見形跡,可能都躲在帳中,又見營賬並不多,軍馬也僅數十,是以粗略估計了人數。


    再說,營地飄著一股說不上是什麽的怪氣味,聞起來挺難受的。


    “你已經知道該知道的了,其餘皆是軍機。”


    “好,”雲空舔了舔唇緣,“其匪正有眚,或可解為:匪人正好有災禍。而那句不利有攸往,若指不利於進攻,又前後矛盾,若指不利接見北神叟,勉強可解得通。”


    “是事情太複雜,還是道長的解卦能力有待加強?”


    “我遇過此類卦象,此中必隱有一難以估算之變數。”雲空咬牙道,“待我再占一卦。”


    雲空搖動銅錢,再問:“請告知此中未知變量。”這次得卦“晉九四”,為晉卦第四爻變。


    “這一卦,爻辭是:晉如鼫鼠,貞厲。”雲空的眉頭愈加緊了,“難解,難解,鼫鼠是大老鼠,晉如鼫鼠乃指如老鼠一般進攻,是兇的占問。”


    旁邊的三名部下全都麵色有異,有人甚至悄悄把手扣到佩劍上。


    小隊長思考片刻,說:“來者不善,善者不來,那位叫北神叟的,還是迴絕了他吧。”又轉向雲空說:“或許,『貞厲』的意思不是兇占,而是指這個占問是進攻勢如破竹呢?”


    雲空聽出小隊長別有所指,話裏有話:“貧道才疏學淺,願聞其詳。”


    小隊長正猶豫該如何迴答時,營賬外忽然傳來慘叫聲。


    小隊長反應很快,隻不過瞬間,他已迴身抄起大弓、腰間掛上箭袋、弓弦搭上長箭,立即衝出帳外。


    他的部下訓練有素,也抽出佩劍,追隨他出去。


    雲空還正在錯愕,一名剛跑出去的部下竟慘叫著退迴營賬,當下仰臥倒地,甲冑的胸口處插了一根短箭。


    更令雲空大驚的是,那名兵卒的頭正在縮小!


    兵卒的四肢快速萎縮,漸漸縮入衣袖和褲管之內,頭顱也漸漸縮進甲胄裏麵去,喊叫聲越來越尖細,最後變成吱吱聲,便沒了聲息。


    雲空驚疑的上前,手才剛碰到箭身,竟痛得縮手!


    那根短箭十分冰冷,雲空一摸就像把手浸入臘月冰河,冰寒透骨。


    他把甲胄拿起,倒出幾塊凝成冰塊的鮮血,還有一隻大老鼠的屍體重重摔出。


    這一切都說得通了!


    北神叟不改本色,他是專程來殺鼠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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