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多嗬──”切孔人一邊嚷著,一邊拚命操弄飛車的儀板,令飛車不再搖晃。


    在他們頭頂上的圓光又吐出兩艘飛車,紛紛追向光帶子,朝光帶射出強光。


    破履身旁的切孔人嘰哩咕嚕說了一堆之後,將飛車緊急下降。


    一陣強風過後,飛車又迴到了破廟門前。


    切孔人催促破履下車,然後自己也下車,不知拿了什麽朝飛車一噴,噴出一堆香甜的白煙之後,方才飛車冒煙出火的地方即刻熄滅。


    切孔人望了破履一眼,又再躍入飛車,一溜煙的衝上空中,加入戰役去了。


    破履眺望明月下有圓光浮空,三艘飛車在夜空追逐光帶子,像蒼蠅和遊蛇在空中互相追逐,不時發出閃電似的白光。破履不禁搖了搖頭,懷疑自己是否在作夢。


    他當然知道不是。


    “次日,我在破廟中睡醒,還走到外頭去瞧瞧,希望看見一些什麽留下的痕跡。”


    “師父,那十六個人不就是夜遊神嗎?”岩空忙問。


    “正是。”


    “太巧了。”雲空沉思著說,“兩個一起出現,不會太巧了嗎?”


    “怎麽說呢?”


    “師父,我忍不住猜想,與其說你找他們,說不定他們也在找你,甚至跟著你。”


    破履笑道:“你說得不無道理,我後來再推想了一下……《山海經》說奇肱國的位置乃刑天與『帝』爭神之處,刑天在該處被斬首,而夜遊神又是為『帝』守夜的神人,莫非是說,在奇肱國曾經有過戰事,而且……在三千年前?”


    雲空道:“師父懷疑此『帝』是何帝嗎?”


    破履笑道:“隻怕此生難解這謎團啊。”


    剛才默不作聲的岩空忽然說:“師父,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麽?”


    “你可記得仙人村的孔廟,那群夜遊神得到覆天印之後,不就從該處消失?然後就有發光的碟子……”


    “是。”


    “那孔廟,我們之前去過,我當時就很困擾,沒有見到廟祝,擺設幾乎沒有,彷佛一間廢廟,村中也沒人知道它的來曆。”岩空說,“如今想來,依照師父所知,那間並不是我們所知的孔子廟、夫子廟。”


    破履笑道:“原來如此,我倒沒想到。”


    “此孔非彼孔,那是切孔人的根據地,夜遊神是被追殺的那批切孔人,他們躲在仙人村,孔廟就是夜遊神的光盤子的入口!”岩空興奮的拍擊大腿,“這麽一來就說得通了!”


    破履同意岩空的想法,但是,如果岩空是正確的話……破履蹙眉道:“我開始疑心,我的師父究竟是如何得到覆天印的了……”


    破履說了這話之後,腦中靈光一現,他陡然一驚,忽然注意到各種事情之間的關聯。


    沒那麽簡單。


    他偷偷望了一眼雲空。


    此時此刻,他隻恨自己內境的修行不夠深,沒有能知過去未來的神通。事實上,這就是他當初帶雲空上隱山寺的本意呀。


    夜已深沉,寒風更勁,火盆裏的火似乎也顯得衰弱了。


    外頭的風在咆哮,吹得這草廬也有些搖晃。


    三人都困了,而莫二呢,早在一旁和衣蜷曲著入睡了。睡夢中的他,眼角盈著淚水,夢鄉似乎是他的思念之鄉。


    這個冬日,是破履最後向兩名弟子傳道授業,春天到時,他們便要再度踏上孤單的旅途了。


    而破履也要專心修行,完成他人生最終的課業了。


    聽說他出生的那晚,曾經發生過百鬼夜行。


    聽老年人說得繪聲繪影,卻依然不太明白。


    猶記得小時候,每隔一年半載,山匪便會來店裏大肆搜掠,將貨物搬個一空,還辱罵他們是土財主、毒蟲。


    他記得家人看著生計被搶,欲哭無淚的說:“這些土匪啊,比鬼還兇嗬!”


    土匪鬧了幾年,竟然發展壯大了!


    他隻記得在長大的歲月裏,便不斷有人來騷擾,最後土地被搶沒了、店鋪也沒了,不僅如此,還被土匪強行拉上了山,時不時要被人淩辱。


    一個原本四代同堂的大家庭,變得支離破碎,到他長大得可以當家時,隻落得寥寥數人了。


    奇怪的是,家裏的多年波蕩,總是惹不到他身上,雖然動蕩年代已是二十多歲的青年,卻沒人來找他的麻煩。


    家裏的老人家說,那是歸因於百鬼夜行,要是出生時發生百鬼夜行的話,表示他是克鬼之人。


    “……這種人啊,牛鬼蛇神是不敢挨近的。”


    話雖如此,他的一家人都曾被冠上“牛鬼蛇神”的名號。


    說到這裏,還是不明白什麽叫百鬼夜行。


    現時家中輩分最高的便是母親了,已經是位七旬老嫗,而他本身也有五十上下了,此時他才驚覺自己在這麽多年歲月中,竟沒好好問母親何謂百鬼夜行。


    或許太忙了吧?


    忙著生活,忙著奔波,忙這忙那。


    社會安定後,他娶了妻子,又到工廠上班,朝九晚五的。


    沒關係,隻要母親還活著就好了。


    那天自工廠下班,在迴家的路上,他便想著該如何去問母親了。


    待用過晚餐,母親走到屋外去乘涼,他便乘機問了。


    “百鬼夜行?”母親呆滯的望了一陣子天空,一直沒有迴答。


    到底是七十多歲的人了,有時候會很輕易忘掉某些事情吧。


    正當他以為母親健忘,想要再問一次的當兒,母親就迴答了:“我帶你去瞧瞧。”


    “帶我去?”


    “去跟媳婦說一聲,咱們出去遛遛。”話未說完,他母親已經動身了。


    他家坐落在一個丘陵地帶,四處山地連綿,他母親率前走上了一處山坡,直往小林子走去。


    天空掛有一輪新月,乍看還以為黑夜在咧嘴傻笑,四周襯著滿天如鑽的繁星。


    他追著母親的腳步,迎著月亮的殘光,踱上山坡。


    “這附近一帶,在你誕生時,發生過百鬼夜行。”


    他正想發問,卻被母親阻止了。


    “不要說話,我們在這裏等一等。”


    他隻好不說話,靠在母親身邊,也不知到底要等些什麽。


    母子倆就這樣守候著。


    “以前聽你祖母說嗬,如果你在晚上來這裏,會再發生的……”


    “嗯……”他輕聲應道。


    “真靜呢。”


    的確。


    雖然這裏混亂了很多年,千變萬化的社會把大家弄得昏頭昏腦的,現在總算安定了一些。可是即使人不斷在變,這地方卻是恆常不變,依舊如此安詳。


    天地才不理人在搞些啥呢。


    或許對天地而言,人所做的一切都是可笑的,或是無意義的。


    或許天地根本無動於衷,他的安詳,隻是必然。


    樹葉依然隨風輕拂。


    蟲兒依然費勁的求偶,為了那片刻快活,為大地奏出各色樂音。


    隻是必然……


    “來了……”他母親沉聲說。


    他凝神聆聽,卻沒聽見什麽。


    “那邊……”他母親指向林子深處。


    林子深處發出細微的隆隆聲。


    他開始繃緊神經,睜大眼睛,試圖看見一些什麽。


    隆隆聲逐漸變大變近,變得細碎,一如許許多多零落的跫音,在這片山地中奔跑。


    他開始毛骨悚然,感到皮膚被豎立的毛發拉緊了。


    他的心髒亢奮的撞擊胸口。


    他的手指不時伸握,因為他正熱烈的期待著。


    哦,原來這就是百鬼夜行!


    奔跑聲洶湧衝來,滿山遍野盡是震動山林的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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