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空在火中放聲慘叫,身上的道袍著火,肌膚、頭發和眼珠也很快被火焰吞噬了。


    這火不是尋常之火,即便用普通的火將人火葬,也得燒上半天,也不保證能燒得幹淨。這妖火熾烈非常,透肌入骨,把不易燃燒的血肉也能在頃刻間煮沸。


    “天意……”破履哀傷的歎息,看見此景,心中早已絕望非常,他知道即使撲滅了火也活不成了,隻好眼巴巴看著雲空在地上翻滾。


    岩空亦無計可施,便索性坐下來念經,期望幫雲空減少痛苦。


    很快的,雲空不再動了,火盡情地焚燒,終於地上隻留下一個人形的焦炭。


    火焰消失得無影無蹤,空氣中殘留著陣陣刺鼻焦臭,是人的骨肉特有的惡臭。


    破履凝視地上的焦屍,陣陣哀痛如浪濤在心中拍打。


    他好不容易才讓這孩子逃了這麽多年,最終仍是死於火中。


    “希望你來世不再遭遇劫難。”破履上前,凝視雲空的屍身:“送你迴隱山寺,讓燈心燈火大師好好超度你吧。”


    山路上傳來奔跑的腳步聲,兩名健壯的僧人氣喘籲籲的跑來,手中抱著一卷被單:“破履道長,別動雲空!”


    破履和岩空錯愕的望著他們。


    “住持師父吩咐,把雲空帶迴隱山寺超度!”


    破履正想如此做呢。


    兩位僧人彷佛老早訓練好的一般,一人跪在一側,一人攤開被單,一人將雲空的焦屍輕輕抱進被單,兩人合力把雲空卷起包好,不讓他露在外麵。


    “住持師父吩咐,盡快迴隱山寺,麻煩兩位道長快跟上。”說著,兩位僧人便輕快如蹦跳的往山上跑去了。


    破履心中焦急,也忘了大腿的酸痛,盡力追上他們,岩空為了保護師父,跑在破履後麵。


    素來下山容易上山難,但前頭兩僧的迅速行動驅使破履師徒加快腳步,天色未晚便見到了隱山寺的山門。


    一進入寺門,他們立刻走進大殿,並把偌大的寺門合上。


    破履和岩空覺得氣氛不尋常,屏息觀看。


    寺門合上了,大殿一片昏暗,隻有斜照的陽光從上方的柵檻穿入。


    兩位僧人將包裹雲空的被單放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打開,露出還在冒著嗆鼻味的人形焦炭。


    燈心和燈火早在一旁等待,兩人走到焦屍麵前,燈心不再憨笑,表情嚴肅的蹲下身子,用手指探探焦屍上脖子的部位。


    燈心露出微笑,他抬頭望著破履,向他展現跟平日一般傻嗬嗬的笑容。


    燈心把手放在焦屍身上,稍微用力一撥,一堆焦炭掉到地麵,露出完好的皮膚。


    破履怔了一怔,隨即發出驚歎。


    “師父!”岩空也看見了,趕忙跑上前來,幫忙把雲空身上的焦炭撥走,果不其然,在一大堆的黑炭下,是一個完好的雲空──除了身上的衣服和毛發已全被燒得幹幹淨淨。


    雲空的鼻子抽動,開始用力吸氣,顯得非常無力,雙目隻能睜開少許:“師父……”


    “什麽事?”破履高興極了,臉上的皺紋擠成了哭笑不得的怪樣子。


    “我是燒不死的……”


    周圍的人全都笑了起來。


    “歡迎迴來。”燈火大師說。


    他們替雲空披上衣服,把他慢慢扶起。


    這是一個巨大的城市。


    它叫東京,正名開封府,後來又叫汴京,或叫汴梁。


    廣闊的護城河,寬大的街道,數不清的攤子,看不完的人。


    事實上在那個時代,這裏是世界上最大的城市,人口逾百萬的超級大城。


    城中處處是熱鬧的街市,商業行為空前發達,在中國古史上是空前也是絕後的。


    街市中聳立著一間樓高兩層的酒樓,即使在大白天也坐滿了客人。


    酒樓的大門很寬闊,屋頂上方還搭了高高的牌樓,讓酒客打老遠就能望見,“平安樓”三個大字掛在門邊,可謂名副其實。


    的確,自三十多年前“平安樓”開張,就從未有不愉快的事件發生過,確實是個很平安的地方,因為無論多暴躁的客人,隻要一進此樓,什麽火氣都會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據說當年創業的人──也就是現在老板的父親──對風水甚有研究,茶樓中的每一件擺飾,方位都是經過設計的,即使是屋梁雕刻的圖案,也是挑選過的。所以無論戾氣殺氣兇氣邪氣,進了來都是一團和氣。


    茶樓二樓靠欄杆之處,坐了一位公子哥兒,正一麵品茗,一麵望著街上市集中攢動的人頭。


    他望見了兩件很有趣的事。


    “書兒,書兒。”他的眼睛沒有移動,一手揮動招唿他的小仆。


    “來了,少爺。”是一名大約十五、六歲的孩子。


    “看看那是什麽。”公子哥兒指向街上。


    人頭擠著一根竹竿,竹竿上掛著一塊布條,寫著秀氣如行雲流水的大字:“占卜算命.奇難雜症”,竹竿上還係著兩顆銅鈴子。


    “隻是一般江湖術士,少爺。”書兒道。


    “我知道,”公子哥兒道:“但他動也不動一下。”


    擁擠的人潮似乎不能使這名術士移動一下,由樓上望下去,他就有如大河中的一個孤灘。


    “他紮的馬步很穩。”書兒道。


    “再看看那兒的旗竿。”公子哥兒喝了一口濃濃的茶。


    茶樓對麵有家小酒鋪,買酒的人卻不少於平安樓,酒鋪前還立了一根粗大的旗竿跟平安樓互別苗頭,旗竿上掛了一條滾紅邊藍麵的大布,上書“忘憂鋪”三個渾厚的歐體大字。


    奇的是,旗竿上蹲著一個人。


    是蹲著的人。


    那位站在街上的“江湖術士”,就是正在望著蹲在旗竿上的人。


    公子哥兒俯望著忘憂鋪,搜索它客人絡繹不絕的原因,見它門外立了個木牌寫了“翠羽樓腳店”,公子不覺“哦”了一聲,呢喃道:“難怪,難怪。”


    遠在城門那家“翠羽樓”,剛在今年的品酒大會中奪冠,忘憂鋪雖然不像平安樓是家有政府牌照自行釀酒的“正店”,可他隻消書明是“翠羽樓腳店”,就足於把酒客引進來了。


    公子向書兒招手,指了指夥計。


    “小二。”書兒馬上叫店中的夥計過來。


    “啥事,客官?”小二很快嘻皮笑臉,肩上搭著塊抹布,半走半跳地來了。


    “那蹲在旗竿上的人是誰,你知道嗎?”書兒問道。


    “抱歉,不知道是誰,”店小二笑著說:“不過他蹲在那裏有好幾天了。”


    “多久?”公子哥兒說話了。


    “哦,原來是餘公子您,”店小二笑意更濃了:“有四天了。”


    “四天很久了,”餘公子道:“一天也沒有下來?”


    “一刻也未下來過。”


    “棋兒,畫兒。”餘公子又叫了。原來他有四名小仆,分別叫琴、棋、書、畫。


    “在。”兩名小仆應了聲。


    “棋兒去請那位術士來,畫兒去請那旗竿上的怪人來。”


    人這麽多,怎麽請呢?


    雖是小仆,這兩名小仆都是牛高馬大、健壯非常的人,其他兩名小仆倒有如雞子了。


    他們走到樓的邊緣,倚著欄杆。


    棋兒往下大叫:“喂──算命的──!”


    那江湖術士果然抬起頭來。


    棋兒繼而叫道:“我家主子請你上來,上來吧!”說著手臂一揮,一條繩索如長蛇般射了下去,將術士的竹竿緊緊纏著。


    餘公子從二樓欄柵露出臉,朝術士招了招手,術士猶豫了一陣,才點頭同意。


    “上來吧!”棋兒大叫。


    術士用手捉緊繩子,隻見棋兒猛地一拉,把他從街上拉到平安樓二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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