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觀大門已經關閉,他們敲了很久門,才有一位年輕道人開門,見他們也是道士,便作揖道:“道長久等了,觀中正要開始晚課,不知道長何事?”


    “我們師徒一路舟車,特來尋訪故人,”破履上前道,“我的師弟道號破帚,聽說在此修行,我們打算來掛單的。”


    “破帚?”年輕道士歪頭想了想,“沒聽說此人呢。”


    “晚課要開始了,你在此磋磨怎地?”有個老道士從裏麵跑出來催促。


    “師兄,門口有同道,說是來找一位叫破帚的故人,我不曾聽說此人呢。”


    “破帚?”老道士怔了一下,端詳破履三人,“你們是他什麽人?”


    破履微笑道:“我道號破履,來找師弟破帚的。”


    老道士閉目頷首了一會,吩咐年輕道士:“帶他們去西道院等候,叫廚房準備晚膳給他們,待晚課結束,留待住持定奪。”


    年輕道士發愣了一會,才趕緊道是,急急忙忙帶路。


    老道士叫住了破履:“道兄需知,你說的師弟不是別人,就是本宮住持。”


    破履訝然:“破帚當上了住持?”他還不知道師弟有如此成就。


    “隻不過他已經改了道號,現在叫紫雲真人,”老道士懇切的說,“破帚一名,請休再提起。”


    “紫雲真人?為何改名?”破履一時還不能適應事實。


    “兩年前天下大旱,住持雩禳祈雨有功,因此得皇上賜給紫金道袍,亦賜號紫雲真人,所以住持有令,從此不再使用舊道號。”


    破履連連點頭表示明白,便趕快去追上兩個徒弟。


    他聽見主殿已傳出敲板聲,提醒晚課即將開始。


    破履覺得天空沉沉的,壓得人很不舒服,他抬頭觀看,留意到主殿上方高高伸上天際的閣樓,烏雲就在它上方盤旋。由於一般主殿少見此建築,破履覺得怪異,不禁多看了兩眼。


    岩空迎上師父:“我聽到了,破帚師叔當上這麽大的道觀的住持了,他可真厲害啊。”


    破履搖搖頭:“他改了道號,要叫他紫雲真人,記得不能再提破帚兩字。”


    岩空覺得氣氛不太對勁:“那我們還能掛單嗎?”


    破履不置可否:“見機行事罷了。”


    三人進了西道院招待客人的十方堂,年輕道人打開三張交椅請他們坐下了,便又匆匆出去準備晚餐。


    此地處於亞熱帶,太陽下山的速度比北方來得快,從剛才進入道觀才不到一盞茶時間,天很快就黑了,十方堂裏被夕陽拉暗得一片褐黃。


    年紀小小的雲空打從進入十方堂就一直盯著角落。


    破履留意到了,順著雲空的視線望去,才看見角落坐了一個道士,他端坐在交椅上,身子筆挺,身邊有一壺茶,兀自拿著個小杯慢慢啜飲。


    那道士無聲無息,彷佛不存在一般的存在,教他們看了一陣毛骨悚然。


    破履依禮作揖:“貧道破履,不知足下怎麽稱唿?”


    對方在黑暗中嗬嗬淺笑:“萍水相逢,若需要稱唿,就叫我萍水羽士吧。”


    破履見他不願吐露真名,依舊作了個揖,叫徒弟們一起坐下。


    雲空仍然不安的不時瞟向那位萍水羽士。


    接待的年輕道士又出現了,這迴拎來兩根大蠟燭,一根在萍水羽士身旁的小桌點燃,另一根在一張圓桌上點亮:“諸位道友請稍待,晚膳少時便來。”


    他正要告退,又被破履喊住了:“道長怎麽稱唿?”


    “不敢,在下尚未受戒,仍用俗家名字,我姓丘,名雲漢,叫我雲漢就行了。”說著,他想起了什麽,又轉向萍水羽士:“待會請道長上來此桌,四人一同用膳。”


    萍水羽士點頭表示知道。


    他身邊點亮了燭火,眾人總算看清楚他的樣貌。


    萍水羽士看來三十多歲,劍眉星目,眼神銳利,方額大臉,胡須整理得整整齊齊,身上道袍保養得幹幹淨淨,整個人一塵不染得像是剛沐浴過似的。


    雖然他麵帶微笑,但他的微笑和眼神都令人很不自在。


    “不管破帚還是紫雲,都令破履你十分困惑是吧?”萍水羽士忽然作聲了。


    破履不得不轉頭迴應他:“此話怎講?”


    “你的同門師弟有多少斤兩、道術有多高深,你想必十分清楚。”


    “不敢,士別三日,誰知道他道行日深,一飛衝天了呢?”


    萍水羽士嘿嘿冷笑幾聲:“猢猻穿上紫袍,也不會變成神仙。”


    岩空忍無可忍,奮力站起,叱道:“萍水相逢,你為何辱我師叔?”


    萍水羽士把岩空上下端詳了一遍,才說:“你還年輕,讀過幾年聖賢書,脾氣還是那麽大呀?”


    岩空愣了一會,又要發作,被破履製止,叫他坐下,輕聲道:“這人有些來曆。”


    破履對萍水羽士道:“看來這位道友不是此觀常住,也是來作客的,不知來此有何目的?”


    “我剛才問你,你的同門師弟有少道行,你知道吧?”


    “我也迴答過了:不敢說。”


    “那他有唿風喚雨的本事嗎?”


    沒有。但破履沒迴答。他知道師弟破帚的本事,師弟過去常常被師父訓斥:學不專心,愛走快捷方式。不過那是二十年前的情形,當年誰料到他會被皇上封為真人,還賜紫袍、當住持呢?


    “你不迴答我也知道,因為他的本事是從我這裏偷去的。”


    破履暗暗吃驚,眉頭蹙了一下。


    “哦原來你真的不知道。”


    “我們很多年不見了。”破履麵不改容,“你隨便到別人的地方指控別人偷東西,難道不會覺得不妥當嗎?”


    萍水羽士哈哈大笑:“我沒你這許多講究,世間人情我視為糞土,我這趟就是來者不善,專抓小偷的。”


    “請問一聲,”岩空壓製著怒氣,“他偷了你什麽?”


    萍水羽士嗤鼻道:“他偷了我幾條龍。”


    言畢,他盯著破履等三人,觀察他們的反應,看他們困惑的表情下方是否有隱情。


    結果他聽到的是一把稚嫩的聲音:“龍這麽大,怎麽偷?”


    萍水羽士低下頭,對小男孩微笑,正想著該如何迴答男孩時,他臉色驟然大變,驚訝的直盯著雲空的臉。


    然後他別過臉去,不再說話,低著頭悶悶的喝茶。


    破履正在慶幸,不想此時那位實習道士雲漢又迴來了,他拎了個大食盒,進來十方堂把食盒中的飯菜一一取出,擺了一桌,請他們四人享用:“住持正在領眾晚課,你們不急,慢慢吃。”


    破履他們自從下船後就沒吃過東西,又走了好長的路,肚子餓得很了,他們謝過雲漢,便圍坐在圓桌。


    正要舉箸,雲空轉頭問萍水羽士:“道長請過來吃飯吧,你也肚子餓了吧?”


    萍水羽士遲疑了一下,便站起來,順手把原本坐著的交椅搬過來,還叫住了正欲離去的雲漢:“小哥你過來一下。”


    雲漢本以為忙完招待了,可以迴去加入晚課的:“有何吩咐?”


    “我聽說你們住持十分了得,皇上還賜他紫金道袍,是什麽緣故呢?我想聽聽故事。”


    雲漢當即眉飛色舞:“這你問對人了,聽說住持道術高超,兩年前解救了大旱,否則嶺南諸路就鬧饑荒了。”


    “願聞其詳,坐下來慢慢談,為我們的晚膳添味。”


    雲漢喜孜孜的坐下了。


    破履知道,萍水羽士要借他人之口告訴他師弟的事跡。


    隻是他不明白,剛才萍水羽士望見雲空時為何臉色大變。


    雲漢說:“是這樣的,兩年前有一場大旱,京城和陝西尤其嚴重,朝廷出榜召人祈雨,許多道士、和尚、巫師都失敗了,或者隻下了一點點雨,於事無補。當時,住持人在東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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