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找到了,玉璽在一個叫黃錦的太監手裏。”


    “你瞧瞧,這屍體就擺在我們麵前呢。”


    淩基順著淩丕指的方向,看見了自縊的嬴楚,他臉色不是很好看,他知道,這是淩丕授意的,不過對於一個亡國之君,自縊在自己的宮殿之中,也未必不是一種體麵的死法。


    “死了倒是挺好的,省的我們還很難處理他,總不能像當時殺全奐一樣殺他,我們大齊畢竟是從他嬴楚手中接得的天下。”


    淩基點點頭,“陛下言之有理。”


    “去,把那個太監領來,讓他親眼看看自己的主子如今的模樣。”


    不多時,幾個侍衛押著黃錦匆匆趕來。黃錦身形瘦小,身著一襲破舊卻還算整潔的太監服飾,頭發略顯淩亂,眼眶泛紅,顯然剛剛哭過。他一進殿,目光便直直地投向了嬴楚那懸於梁上、已然冰冷的身軀,瞬間雙腿一軟,“撲通” 一聲跪地,淚水決堤而出,口中喃喃:“陛下啊…… 陛下……” 那悲慟的哭聲在空曠的大殿內迴蕩,透著無盡的絕望與哀傷。


    淩丕冷眼旁觀,待黃錦哭聲稍歇,才緩緩開口:“黃錦,你可知朕為何召你前來?”


    黃錦抬起滿是淚痕的臉,狠狠瞪向淩丕,咬牙切齒道:“你這篡位的賊子,奪了我大秦江山,害了陛下,如今還這般羞辱於我,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淩基在一旁聞言,怒目而視,上前一步欲嗬斥,卻被淩丕抬手攔下。


    淩丕輕笑一聲,神色未變:“哼,朕若真想殺你,你早與嬴楚一同去了。朕念你多年侍奉君王,忠心可嘉,隻要你交出玉璽,朕可饒你不死,還許你日後富貴安穩。”


    黃錦聽聞,雙手下意識地護住懷中,那裏麵藏著的正是象征著無上皇權的玉璽。他像是護住最後一絲希望,身子瑟瑟發抖,眼中滿是掙紮與決絕:“這玉璽是我大秦的命脈,是陛下托付於我,我便是死,也不會交於你這亂臣賊子之手!”


    淩丕微微皺眉,眼神中閃過一絲不耐,卻又很快壓下情緒,耐著性子繼續道:“黃錦,你莫要糊塗。如今大秦已滅,嬴楚已死,這天下已易主,你守著玉璽又有何用?莫非要讓它陪著你一同深埋黃土,永不見天日?倒不如交予朕,朕以天子之名,保鹹陽百姓免受戰亂之苦,讓這玉璽繼續見證太平盛世,也算不辜負它的威名。”


    黃錦依舊緊咬牙關,沉默不語,隻是淚水依舊簌簌滾落。殿內一時靜謐,唯有黃錦壓抑的抽噎聲。


    良久,黃錦像是下了某種決心,他緩緩站起身,雙手捧著玉璽,一步一步走向淩丕,每一步都似有千鈞重。走到淩丕跟前,他猛地抬起頭,目光直直地盯著淩丕,眼中的恨意仿若實質:“今日,我是為了鹹陽百姓,才將玉璽予你。但你記住,若你日後辜負蒼生,讓這天下重陷水火,我便是化作厲鬼,也絕不饒你!” 說罷,將玉璽重重地置於淩丕麵前的案幾上。


    淩丕拿起玉璽,入手溫潤,那精雕的龍紋仿若活物,散發著威嚴的氣息。他端詳片刻,臉上露出誌得意滿的笑容,旋即朗聲道:“黃錦,朕既得了這玉璽,便是得了天命。朕定會如朕所言,善待百姓,開創盛世。你既忠心,朕也不食言,即日起,你便在宮中養老吧,衣食無憂,安度餘生。”


    黃錦冷哼一聲,別過頭去,不願再看淩丕一眼。


    淩丕也不惱,轉而對淩基吩咐道:“傳令下去,厚葬嬴楚,以帝王之禮相待。朕要讓世人知曉,朕雖取代大秦,卻敬重過往。” 淩基領命而去。


    黃錦站在殿中,仿若一尊被抽去了生氣的木偶,對淩丕的話置若罔聞。他的目光依舊死死地黏在嬴楚那冰冷的屍身上,往昔侍奉君王的點滴如走馬燈般在腦海中不斷閃現。


    曾陪著年少的嬴楚在宮苑中逐鹿嬉鬧,看著他一步步成長為肩負大秦江山的君主。又在這朝堂動蕩、風雨飄搖之際,始終伴其左右,遞上一盞暖茶,或是呈上一份急報。那些歲月,是他生命的全部意義,如今卻隨著嬴楚的離去,轟然崩塌。


    待淩基傳令歸來,黃錦仿若如夢初醒,他眼神空洞地看向淩丕,聲音沙啞卻透著決絕,“齊王既已得玉璽,這宮中,老奴也沒了牽掛。老奴鬥膽,求齊王賜死。”


    說罷,他緩緩跪下,挺直脊背,那姿態不似求饒,反倒像在索要一份解脫。


    淩丕微微一怔,似是沒料到黃錦會有如此請求,他凝視著黃錦片刻,輕輕搖頭:“朕已說過,許你在宮中養老,衣食無憂。你侍奉嬴楚多年,忠心可鑒,朕不會殺你。”


    黃錦聞言,嘴角勾起一抹慘笑,“老奴這條命,自打進宮起,就與大秦、與陛下緊緊相連。如今陛下殯天,大秦傾頹,老奴獨活於世,又有何顏麵?又何談安享富貴?望齊王成全。”言罷,伏地叩首,額頭重重地磕在冰冷的地磚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淩基在一旁忍不住開口勸道:“黃公公,陛下既開恩,你又何必執拗?往後餘生,安穩度日,也算對得起自己了。”


    黃錦卻仿若未聞,隻是不斷重複著:“求齊王賜死……”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卻透著一股不容動搖的堅毅。


    良久,淩丕長歎一聲:“黃錦,朕知曉你心意已決,可朕若此刻應允,日後必落得個容不下忠臣之名。你且起來,朕給你三日時間,這三日內,你若還是一心求死,朕便不再阻攔。”


    黃錦聽聞,身子微微一僵,他緩緩抬起頭,眼中滿是詫異,似是沒料到淩丕會如此迴應。但很快,那詫異化作一抹感激,雖轉瞬即逝,卻還是被淩丕捕捉到了。


    黃錦伏地再拜:“謝齊王成全。”隨後,在侍衛的攙扶下,緩緩起身,拖著仿若灌了鉛的雙腿,一步步挪出大殿。


    三日時光,轉瞬即逝。黃錦在自己那狹小昏暗的居所內,閉門不出,不吃不喝。他靜靜坐在榻上,眼神望向虛空,仿若在等待著死亡的召喚。待到第三日清晨,當第一縷陽光艱難地透過窗欞,灑在他那滿是皺紋的臉上時,黃錦嘴角泛起一絲微笑,仿若看到了嬴楚年少時意氣風發的模樣。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解下腰帶,懸於梁上,追隨他的君王而去。


    當侍衛發現黃錦的屍體時,淩丕正在殿內批閱奏章。聽聞消息,他手中的筆猛地一顫,一滴墨汁暈染開來,弄髒了奏章。他沉默良久,緩緩開口:“厚葬黃錦,以侍臣之禮。”言罷,他望向窗外,陽光依舊,隻是這宮中,仿若又多了幾分蕭瑟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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