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迴沒人再敢上前了,方才在最前方的刺客半邊膀子被硬生生削了下來。溫北君硬生生接了刺客一刀。


    但是他好似感覺不到傷口一般,哪怕左臂血流不止,他隻是隨手扯下衣料,用牙叼著布條纏在左臂之上。


    方才刺客的倒下格外響,在已經凍透了的大地之上發出巨大的響聲。


    刺客一擁而散,迴去和胡寶象轉達他的話也好,還是就這麽逃亡也好,和他關係都不大,隻是馬車已經跌落山崖,離蘭陵還有幾百裏路,怕是要耽誤些時日了。


    溫北君看著刺客們四散逃竄的背影,微微皺眉,眼中閃過一絲不屑。他轉身看向衛子歇,“子歇,你可有受傷?”衛子歇搖了搖頭,“先生,我沒事,您的傷口得盡快處理。”


    溫北君擺了擺手,“不礙事,這點小傷算不得什麽。隻是沒了馬車,我們得加快腳程了,最好今晚能到驛站。”說著,他便抬腳向前走去,步伐堅定,絲毫沒有因受傷而有半分遲緩。衛子歇趕忙跟上,與溫北君並肩而行。


    兩人在寒風中趕路,唿嘯的北風如刀子般刮在臉上。溫北君的左臂傷口雖然簡單包紮了,但血跡還是慢慢滲了出來,在白色的布條上暈染出一朵朵紅梅。他卻仿若未覺,眼神深邃地望著前方,腦海中思索著此次遇襲的種種細節。


    “先生,您說這些刺客是胡寶象派來的,大王親調您上蘭陵北伐,他一個下野的丞相,怎麽敢刺殺您。”


    “胡寶象啊,那個老東西。二十年前也是下野狀態,硬生生打垮了整個學宮黨。那會學宮黨可比現在要風光得多啊。”


    溫北君知道,胡寶象是政治上的老怪物。二十年前正值壯年的賀熙為相,老祭酒韓遂昌還在世,玉琳子在官場冉冉升起,溫九清在曆行十年郡守之職。可這些都被已經在野的老相胡寶象全部推翻,硬生生帶著白黨重新殺迴大魏朝堂。


    溫北君不認為自己可以在朝堂上勝過這個老怪物,但是他至少要讓胡寶象知道,別太猖狂了,要是對他的家人出手,他身邊的那個高手可保不住他。


    衛子歇眉頭緊皺,“那大王那邊……”


    “大王英明,自會明白其中緣由,隻是現在我們當務之急是趕到蘭陵。”溫北君加快了腳步,寒風凜冽,吹起他的發絲,那堅毅的麵容在月色下更顯冷峻。


    又行了數裏,溫北君隻覺左臂越發沉重,傷口的疼痛如蟲蟻啃噬,但他麵上依舊不露分毫。突然,前方樹林中傳來一陣馬蹄聲,溫北君和衛子歇對視一眼,警惕起來。


    隻見一隊人馬疾馳而來,為首的是一位身著銀甲的將軍。待靠近,銀甲將軍翻身下馬,單膝跪地,“溫大人,末將來遲,讓大人受驚了。”


    溫北君微微點頭,但手仍然把在刀鞘之上,“你是?”


    “末將鄭貢,是元將軍派來保護大人的,元將軍聽聞大人孤身前往,恐大人路上遇險,特命末將前來。”鄭貢起身,看到溫北君受傷的左臂,麵露愧色,“末將有罪,請大人先上馬,我們速去驛站療傷。”


    溫北君也不客氣,在衛子歇的攙扶下上了馬,眾人快馬加鞭,向著驛站奔去。到了驛站,郎中立刻為溫北君處理傷口,看著那深深的刀傷,郎中都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將軍真是英勇,如此重傷竟還能趕路。”郎中邊處理邊讚歎。


    “讚譽就免了,都是久經沙場的漢子,傷疤是必有的事。”溫北君擺擺手,他實在是無暇聽聞這些略帶諂媚的話語,左臂受這傷也是他咎由自取。


    但是若是不劈出那一刀,沒有震懾到餘下的刺客,以他大病後的體力,也支撐不到最後,那結果也已未知。


    景初四年深秋的一場大病幾乎抽空了他的體力,體力無法支撐他像以前一般血戰一整天,他隻是靠過往搏殺的經驗和技巧應對刺客。其實現在刺殺他很簡單,隻要多派些人手,連戰幾個時辰就可以了。


    可偏偏又沒有郎中能瞧出他得了什麽病,隻是說氣血紊亂,一連喝了十多貼湯藥也不見好轉,隻是下得了床,看起來和以前一樣。溫北君自己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這是瞞不住的。


    “大人,您這胳膊…”


    鄭貢又看了一眼溫北君纏著布條的左臂,麵露擔憂,“大人,此次北伐,您身體如此,是否要從長計議?”


    “事已至此,豈有退縮之理?大魏上下現在急需一場勝利,若因這點小傷小病就止步,如何對得起大王所托。”


    衛子歇在一旁道:“先生,身體是根本,您不可不顧惜。”


    “好好好,愛惜愛惜。”溫北君揉著胳膊喃喃道,“你師娘讓你看著我啊。”


    衛子歇嗬嗬一笑,不置可否。


    “鄭貢,你帶來的這些人,可都信得過?”


    “大人放心,都是元將軍精挑細選之人,對我大魏忠心耿耿。”


    “嗯,如今局勢複雜,不可有絲毫大意。我們盡快趕路,爭取早日抵達蘭陵。”


    第二日清晨,溫北君不顧眾人勸阻,執意上路。他騎在馬上,臉色略顯蒼白。一路上,鄭貢等人加強了戒備,所幸再無刺客來襲。


    蘭陵就那麽矗立在他麵前。


    與臨仙如出一轍的城池,但是屹立不搖。臨仙早已在戰火中成了坍塌的廢墟。


    祁醉早已南下,不在城中。


    溫北君抬頭看向城樓,是個穿著便服的男人,有著元家血脈的元鴦。


    元鴦居高臨下地看著溫北君,眼神複雜,既有對來者的審視,也有幾分不易察覺的期待。


    “溫北君,你終於來了。”元鴦的聲音在城樓上迴蕩。


    “元將軍,為何在此處等著。”


    “等你,等一個能改變前線命運的人。”元鴦說著,緩緩走下城樓。


    衛子歇不知道站在魏國武人巔峰的兩個人達成了什麽共識,他隻知道溫北君臉上露出了北上以來最燦爛的一次笑容。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江花玉麵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江易南生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江易南生並收藏江花玉麵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