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古已經不記得從自己被初代王者葛孚雷打敗到現在,已經過去多久了,他自己也沒有覺得漫長,或者短暫。在日複一日不停的鍛造生涯中,迸射的火星與鐵器的嗡鳴,似乎讓他變得無比遲鈍,鮮少有東西,能夠再引起他的注意和興趣。以至於圓桌廳堂裏的人都因為伍安的迴歸而感到驚訝,他依然低著頭,捶打著兵器。


    “小安哥,你來啦。”羅德莉卡看到伍安前來,急忙迎了上去。


    “啊。”伍安點頭,重新掂了掂肩頭上的大劍,向著羅德莉卡身後探了探腦袋,“修古老爺子在嗎?”


    “在呀。”羅德莉卡沒注意伍安的明知故問,領著伍安來到了修古麵前,修古知道伍安前來,卻不抬頭。估計現在隻有瑪莉卡親自前來,才能讓修古主動抬起腦袋了,可惜瑪莉卡女神現在被囚禁在黃金樹裏,沒可能再出來。


    “是你啊小子,”修古開口道,“把劍放上來吧。”


    伍安笑笑,照著修古的吩咐,把巨劍放在鍛造台上,巨劍剛剛一被撂下,修古的動作便僵住了,像是被什麽咒語定在了那裏一樣。羅德莉卡察覺出不對,急忙上前詢問修古的情況。好一會之後,修古才垂下雙手,柔聲道:“羅德莉卡,請你先離開一會,我跟……他有話要說。”


    “……好的。”羅德莉卡點點頭,跟伍安交換了一下眼神,兩人相顧點點頭,然後羅德莉卡便離開了。羅德莉卡離開之後,修古才慢慢放下手裏頭的家夥事兒,雙手撫摸在劍身上,似是有淚,卻又幹在眼睛裏,流不出來。許久,修古才開口問道:“真讓你找到了。”


    “嗯哼。”伍安聳聳肩,“摩恩城的混種造反,我去平叛的時候,順便帶出來了。”


    “造反?”修古一愣,想起自己曾和葛孚雷對戰的往事。


    “是啊。”伍安將摩恩城的事情粗略講了一遍,又把啜泣半島的現狀說了一遍,說啜泣半島地方不大,勢力不少,又是魔法塔,又是癲火,又是亞人的,遊曆一番,費了他不少的功夫。修古聽著他想一句是一句的描述,都不大放在心上,唯獨把摩恩城的事情,裏裏外外聽了個真切,最後問道:“既然劍骸大劍是摩恩城之寶,那城主就這麽把劍給你了?”


    “我把那獅子混種宰了,把劍拿在手裏頭的時候,我也正為難呢。誰知道人家城主大度,感念我救了他女兒,又幫忙平定了叛亂,無以為報,便把這劍給我了。不過這巨劍太沉,我可用不了,所以就帶迴來,給您留個念想。”


    修古苦笑著搖頭,單手握住劍柄,咬了咬牙,稍一用力,便把這劍骸大劍舉了起來。這不禁讓伍安大吃一驚,這大劍怎麽看都要有個六七十斤的樣子,修古居然能夠單手將其舉起,可見他力氣驚人。現如今就如此,難以想象修古當年該是有何等的偉力。


    修古看自己能單手拿起,始終平淡的眼睛在一瞬間散發出光亮來。誰知道他的手顫顫巍巍,眼看要穩不住,劍身快要傾斜下來。修古見狀,趕緊雙手握住,這才徹底穩住。伍安心道有驚無險,修古幹笑一串,像是自嘲。修古把劍一豎,放在牆邊,麵對伍安道:“多謝你了,小子。原本我沒再打算見到它的,如今看見了,倒覺得寬慰了。”


    “您要是不想見,也不會告訴我有這麽一把劍在摩恩城了。”伍安大笑,修古也跟著笑了兩聲。看到修古開顏,伍安笑的更開心了。在門外的羅德莉卡聽到二人發笑,料想二人一定聊的相當快樂,索性找了個空檔走了進來。修古看到了羅德莉卡,慢慢收笑,笑紋依然在含在嘴巴兩邊,麵對伍安道:“小子,告訴你個消息,羅德莉卡這個姑娘,雖然不能戰鬥,但是她具有調靈的能力,可以讓你的骨灰變的更強。”


    “啊,材料是生長在交界地各地的地下墓地的墓地鈴蘭。”羅德莉卡補充道。


    “正好,我在啜泣半島轉悠了三五天,才把那片地方打理好,就在一個地下墓地裏摘了許多的墓地鈴蘭,又拿到了一個無頭騎士露緹爾的骨灰呢。”說著,把自己裝著骨灰的袋子和自己身上的墓地鈴蘭全都交給了羅德莉卡。


    “我這就去給這些骨灰調靈!”羅德莉卡捧了伍安拿出來的墓地鈴蘭,興致勃勃的拿著去調靈了。


    “這姑娘很有天賦,假以時日,必成大器。”修古說道,臉上笑容依舊不減。


    伍安點頭:“多虧了老爺子指點。”


    這一次修古不曾否認,隻是沉默著點頭。


    伍安看他心情不錯,不再打擾他:“小輩先走一步。”


    修古點頭:“等到羅德莉卡結束了,我叫她把骨灰給你送過去。”


    “好。”伍安說完,出了鍛造房,現在時間尚早,英雄們圍在圓桌周圍,一個個的都靠在椅子上,都是一副剛吃完早飯的樣子。百智爵士看到伍安出來,立刻給他拉凳子,叫他坐下。


    “喲,今兒各位起這麽早啊。”伍安謝過百智爵士,說了句客套話。他不怎麽在圓桌廳堂待著,自然不知道各個英雄們的作息,這一句權當是打招唿了。


    其他人沒迴話,還是百智爵士開口道:“今天大家聚在一塊,是各自說說,下一步打算怎麽辦,既然小安兄弟最後一個到了,那就你先說吧。”


    “沒問題。”伍安起身,“寧姆格福的情況我大概都有個了解了,目前葛瑞克的大盧恩也拿到了,史東薇爾也算安定了,我打算去蓋裏德看看,順便參加紅獅子城的戰鬥祭典。”


    伍安說到要去參加祭典的時候,其他人都動了動身子,有的挺直腰背,有的低頭不語。伍安不理他們,“我目前就這個打算。”說完就坐下了。


    “我接下來會留在圓桌廳堂。”百智爵士站起來說完,然後坐下。


    “我會找一找去亞壇高原的路,去找金麵具老師。”追隨黃金律法的柯林說道,他聲音輕細身體文弱,一副書生模樣,會做一些禱告(與魔法類似)的技能。


    “我會繼續狩獵死誕者。”死亡狩獵d開口道,他穿著金銀交接的孿生鎧甲,紅色披風,看上去氣宇不凡,威風凜凜。


    “我要去利耶尼亞。”接下來說話的叫迪亞羅斯,他的鎧甲形似霍斯勞家族的鎧甲,上下皆是銀甲,用以紅色的寶石點綴,身後更有一塊棕色披風,印著家族的徽記。不過迪亞羅斯並沒有將披風戴在鎧甲上。霍斯勞家族是交界地的名門望族,然而迪亞羅斯並沒有說自己是霍斯勞家族的人。


    伍安看著圍坐在圓桌的這些人,他們當中有騎士,有貴族,有魔法師,有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還有貌似忠良但言辭輕浮的少女,再加上自己這個自詡俠客的殺手。偌大個交界地,居然要靠這麽一幫人去拯救,真是可悲。想到這裏,伍安直想樂。他用手指用力扣住扶手,才沒有發作出來。


    眾人簡單說完,便四散而去,各自奔著目標走了。如今圓桌廳堂的人都獨來獨往,圓桌廳堂不過是個休整的地方。就算是把這圓桌改成尋常桌子,情況也不會有任何的改變。


    伍安看他們都走了,才開口問百智爵士:“涅斐麗呢,我怎麽沒看見她?”


    “我派了事情交給她去做,現在嘛,想必已經出發了。”


    “這樣啊……”伍安有些失望的點點頭。


    “不知道小安兄弟有什麽事找她?”百智爵士一口一個兄弟的叫,對伍安還是提防的。


    “沒事沒事。”伍安連連擺手,還是那副隨性的模樣。他原本是想問問涅斐麗願不願意代她做史東薇爾的城主,但此事畢竟茲大,需要時間去考慮,所以伍安打算探探口風。涅斐麗一直都在為百智爵士東奔西走,他能安坐在圓桌廳堂裏頭研究各種魔法,都虧了涅斐麗為他跑東跑西。如今麵對他,他肯定不能開這個口了。


    “如果沒事,我就先告辭了。”伍安辭別百智爵士,正要離開,走過個拐角,卻碰到了迪亞羅斯,他一臉驚恐和慌張,汗水不住的從額頭流下,好像見了鬼一樣。碰到伍安,他先是一顫,然後稍稍放寬了心,開口道:“你是那個打敗了葛瑞克的伍安,對吧?”


    伍安點頭:“我認得你,你是迪亞羅斯。”


    聽到伍安說出自己的名字,而且對方還認識自己,迪亞羅斯的臉上稍稍顯出喜悅,他繼續道:“我有一件事拜托你。”


    “什麽事?”


    “我想你,先跟我去一趟利耶尼亞。”他頓了頓,明顯在猶豫要不要接著說下去,最後還是開了口:“我的侍女勒尼亞跟我在利耶尼亞的時候走散了,我不認識那裏的路,所以我希望你能跟我同去,同樣是集結在圓桌廳堂的戰士,你不會拒絕我的,對吧?”


    伍安聽他這麽一說,心裏起了輕蔑的意思,倒真有一種想要拒絕他的衝動。不過他說的也有理,大家聚在一起,不管怎樣都是緣分。行走江湖就講究這個,伍安年輕,一腔熱血,更何況自己就喜歡行俠仗義,就算知道迪亞羅斯是拿他當個陪同的,他也答應了下來:“那當然,義不容辭啊!”


    迪亞羅斯看他答應,一拍巴掌,讚道:“妙極!”


    “話說迴來,你怎麽從那邊過來,我記得那不是出口啊。”


    “嗐,可別提了。”迪亞羅斯知道伍安會幫自己,整個人瞬間就放鬆了下來,跟伍安的關係一下子近了許多。他指著自己剛才過來的路:“那,走到頭兒,有個穿著奇怪盔甲的人盤坐在地上,不吃不喝的,誒,光是他那一身盔甲我都覺得惡心。”


    伍安聽他的描述,當即反應:“你是說食糞者啊。”


    “食糞者?”迪亞羅斯的表情更加嫌棄,“他怎麽起了個這名字?”


    伍安聳聳肩:“誰知道呢,我聽百智爵士說他上輩子受了很大的苦,法環被敲碎,褪色者被召喚過來,他也在其中。不過他什麽事情都不做,隻是待在那個房間裏頭。”伍安搖頭,“至於他是不是真的吃過,我就不知道了。”


    “算了,他不重要,事不宜遲,我們快走吧。”迪亞羅斯轉身要走,一想到自己不熟悉圓桌廳堂,又停下了腳步。這不禁讓伍安起疑,他是怎麽通過阿爾佩利希的考驗,跟那些人平起平坐的。


    羅德莉卡把調完靈的骨灰交給了伍安,伍安謝過之後,先帶著迪亞羅斯來到了史東薇爾。如今城裏依然有士兵巡邏弩炮戒備,隻不過他們現在都聽命於伍安了。伍安通過賜福傳送到了史東薇爾城城主宮殿外,守門的騎士和在場的士兵看到他,都向他行禮。伍安讓他們平身之後,召來了肯尼斯。


    “肯尼斯大人,這宮殿的大門,可曾打開過嗎?”伍安問。


    “你不吩咐,我們哪敢打開啊?”肯尼斯說道。


    伍安一撇嘴:“我不是把史東薇爾城的領導權都交給你了嗎,你怎麽這麽拘謹。”


    肯尼斯搖頭:“還是得你來。”


    “既然如此,那麽好吧。”背過身去,推開大門,一把巨大的椅子赫然出現在眾人眼前。伍安並不在意,反而是錯過椅子,走到了自己後麵,四下觀察了一番。肯尼斯看這宮殿雖然土裏土氣,算不得雕梁畫棟,但至少也是黃金君王的場所,配伍安還是合適的,索性追上前去,想要留下伍安,哪怕幾天也好。誰知道伍安大手一揮:“肯尼斯,這個椅子,就暫時由你來坐吧。”


    肯尼斯一愣,剛想要辯駁,伍安又一指通往宮殿深處的路口:“這裏頭的所有東西,你也看著,發給士兵們好了。至於怎麽發才能讓他們心滿意足不貪得無厭,這就看你了,可以吧?”


    “大人,那你去哪?”


    “您可別叫我大人。”伍安一笑,走到迪亞羅斯旁邊,“我陪這位朋友去一趟利耶尼亞,然後再去參加蓋裏德的戰鬥祭典。”


    聽到伍安這麽說,肯尼斯埋怨的瞥了迪亞羅斯一眼,然後問道:“那你什麽時候迴來?”


    “看情況吧。”伍安擺了擺手,“不用等我。”


    “主子!”又一個聲音叫住伍安,迴頭一瞧,是亞人柏克。他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將一個腰包雙手奉上。


    “這是什麽?”


    “這是奴才自己做的腰包,裏頭裝著各種小物件,主子遠走,一路上應該用的到。”


    伍安好奇,打開一看,果然是麻雀雖小五髒俱全,當即樂道:“還真周到啊,不過別自稱奴才了,快起來吧。”伍安上前把他扶起,他行走江湖,向來不喜歡用這種上下分明的官話稱唿人。然而伍安就像他自己說的那樣,他雖然不喜歡當也沒興趣當什麽王侯將相,但是骨子裏是愛慕虛榮的。他做俠客,受人尊敬。如今拿了大盧恩,在別人眼裏已經是破碎君王。人家叫他大人或者主子,他表麵上不發作,心裏頭可是很高興,這種高興和做俠客時被人敬仰的感覺是截然不同的。雖然如此,可是又說不出差在哪裏,很是微妙。盡管伍安如此,可是他費勁力氣拿到大盧恩,想要成為艾爾登之王,卻不是因為什麽虛榮,而是因為失去女巫的承諾,以及梅琳娜的委托。


    “謝主人!”柏克雖然沒在宮中服侍過,但知道見了主子得自稱奴才,還得卑躬屈膝。哪怕伍安不在乎這些,他也須照做。


    伍安把腰包掛在腰帶上:“既然如此,那就告辭了。”說完領著迪亞羅斯離開了。


    利耶尼亞在寧姆格福的北方,那裏是一片巨大的湖區,水位很低,因此沒有潮汐的影響。皇室卡利亞學院,即雷亞盧卡利亞魔法學院,就矗立在利耶尼亞地區。利耶尼亞的氣候比啜泣半島還要潮濕,天氣也是陰晴不定。如果下雨,那麽雨會持續很久。如果放晴,那便晴空萬裏無雲。利耶尼亞有樹林,有沼澤,有古道,有廢墟,如果對這裏不熟悉又沒有地圖,很容易走丟。外加上如今法環破碎,交界地萬物已經失去了黃金律法的賜福,導致他們的靈魂沒辦法迴歸黃金樹。而他們的身體又會變得畸形扭曲,可就是死不了。就因如此,許多的生物,都會想盡辦法去維持住自己身體,不發生異變。現在正逢亂世,殺少擄掠事情不少,尤其利耶尼亞有許多生物存在,在利耶尼亞走丟,那很可能就兇多吉少,再難走出去了。


    風暴城史東薇爾建立在一出山崖之上,這宮殿後麵乍一看鬱鬱蔥蔥,再往前走上百步,便發現是個十分兇險的懸崖,並且隻有一條路可以下去。伍安用從咖列那裏買到的望遠鏡,仔細觀察起遠處的情況。接連天地的黃金樹和氣勢磅礴的魔法學院首先映入眼簾,讓他不禁想起百智爵士跟他講過的交界地往事:瑪莉卡嫁給了荷萊露並賜名葛孚雷後,葛孚雷便帶領自己麾下的熔爐騎士四處征戰,為了宣揚黃金律法鞍前馬後。等到他迴到王城,卻遭到了瑪莉卡的驅逐,被收迴了黃金賜福以及王者的權柄,被流放到交界地之外,葛孚雷的熔爐騎士們也四散到交界地各處。自那之後,瑪莉卡嫁了第二任王夫——拉達岡,即第二位艾爾登之王。拉達岡率領王城軍隊,繼續著葛孚雷沒有完成的征伐。當王城軍隊行至利耶尼亞時,便和魔法學院針鋒相對。第一次利耶尼亞戰爭,兩方不分勝負。第二次利耶尼亞戰爭,卡利亞王室的滿月女王蕾娜菈,率領魔法學院對抗王城軍隊。蕾娜菈用自己研究出來的滿月魔法,和學院的輝石魔法,讓學院的戰鬥力陡增,最後跟王城軍隊鬥了個兩敗俱傷。最後拉達岡感念於戰爭的殘酷,宣布停戰,兩方勢力宣布永結同好。蕾娜菈與拉達岡結為夫妻,並產下三子。後來拉達岡和蕾娜菈雙雙失蹤,他們的三個孩子,滿月公主菈妮不知所蹤,拉卡德深入火山,不知去向。至於拉塔恩,現在正在蓋利德。破碎戰爭之後,學院保持中立態度,將大門封鎖。


    “不愧是兩口子,房子做的甚大。”伍安嘴上埋怨,然而黃金樹乃是天外來客艾爾登流星降臨交界地生長出來的,魔法學院原本也是魔法師的地盤,滿月女王是後來居上,這兩個地方的生長,都不出自兩人的本意。利耶尼亞湖地勢平坦開闊,如今陽光普照,放眼望去,真可謂湖光山色,美不勝收。


    “眼下該當如何?”迪亞羅斯看他收了望遠鏡,猜想他已經有了辦法。伍安咂吧一下嘴:“先找到地圖再說。”然後開始尋找起下山的路。走了一會,伍安發現了一處教堂,他探了探腦袋,教堂裏坐著一個蓄著胡子的光頭,坐在椅子上唉聲歎氣,好生落寞的樣子。伍安發現他穿的衣服跟瑟濂十分相像,此處又能遠遠看到魔法學院,因此伍安猜測他是個魔法師。他叫迪亞羅斯在門口等著,自己走進去看看情況。那個魔法師看到伍安走過來立刻提高警惕,緊握手中法杖,問道:“你是誰?”


    伍安看他害怕自己,稍稍寬了心,開口道:“不用怕,我就是個過路的。”伍安舉起雙手,慢慢走到托普斯跟前。托普斯很害怕,但想著若是伍安要殺自己,自己早就人頭落地了,於是不再設防,放下了法杖,歎了口氣。


    “先生何故歎氣呢?”伍安坐在他旁邊問道。


    “我叫托普斯,原本是魔法學院的一個魔法師,但是我對於輝石魔法沒有天賦,不管我怎麽學習研究,都沒有任何的成果,隻會一些粗劣的上不了台麵的魔法。不管我怎麽刻苦,都無濟於事。前幾日,我正在房間裏研究魔法,撰寫卷軸,突然有人叫我出學院去,采買一些東西。我信以為真,出了學院,誰知道迴去一瞧,學院的大門上了鎖,我沒有魔法輝石鑰匙,進不去,隻能找地方先歇著。可是利耶尼亞湖哪裏有什麽能叫人久居的地方?我一直往南走,想要去寧姆格福,結果被路上的杜鵑騎士發現,一路把我追到這裏。好在我買的東西多數是吃的,周圍又有些果子可摘,於是就撐到了現在。”


    托普斯所說的事情與百智爵士告訴他的不謀而合,不過有一點卻有出入:百智爵士說學院大門已經封鎖,然而托普斯卻能夠從裏麵出來,而且魔法師們應該不會為了他專門放他出去,於是伍安猜測學院大門目前是隻允許出去不允許進來的情況。另外,伍安不知道破碎戰爭是什麽時候發生的,從自己被瑪莉卡強行從交界地外召喚迴來到現在,一個月的時間都不到。破碎戰爭之前的眾神之戰伍安不在意,畢竟他們都是神了,長生不老都很正常。但是破碎戰爭是什麽時候開始的,伍安就需要好好考慮一下了。他思來想去,覺得破碎戰爭最遠不過一兩年而已。不過這麽說的話,那葛瑞克的年紀可就和自己的相貌格格不入了。


    看伍安想事情想的出神,托普斯招唿了他兩聲,把他的思緒召喚了迴來:“小兄弟,還沒請教?”


    “伍安,你叫我小安就行。”


    “啊。”托普斯點點頭,隨後臉上現出窘迫之意,“那個,你可不可以,給我十個盧恩?我沒東西吃,挺餓的,拿了盧恩,就能轉化成生命能量了。而且,我還可以教你魔法。”


    盧恩這種東西,揣在手裏的時候可以拿來當錢進行交易,也可以融在身體裏補充體力。伍安這一路上殺了不少生,收集的盧恩不計其數,區區十個,他根本不放在心上,當即給了托普斯。托普斯把盧恩握在手裏一捏,頓時覺得神清氣爽,但也還沒到精神煥發的程度,依然佝僂著背。


    “要吃的好說,我去給你打。”伍安笑道,“話說迴來,你剛才說你是魔法師,對吧?”


    “對。”托普斯點頭,然後又氣餒,“不過我也說過了,我沒有魔法天賦,其他魔法師都叫我‘廢石’。”


    對於他的稱號和自怨自艾,伍安不予理會,而是繼續發問:“既然你是魔法師,那麽你應該知道瑟濂吧?”


    托普斯聽到這個名字,頓時覺得如雷貫耳,為之一振:“她可是個傳奇人物,才貌雙絕,如果不是拿其他魔法師做實驗,前途不可限量。”


    伍安聽到自己師父聲名赫赫,又聽到有人說她的好話,自然為瑟濂感到得意,那一句“拿魔法師做實驗”便就忽略了。


    “怎麽,你認得她?”托普斯問。


    “啊,認得認得,她可是我師父。”伍安神采飛揚,師父出名,自己當然也能跟著沾光了。


    “你居然是瑟濂的徒弟?!”托普斯喜不自勝,“那你可不可以施展一些魔法給我瞧瞧?”


    “可以啊。”伍安一摸口袋,才知道自己的法杖早就已經斷了。他把那顆綁著一節斷木的輝石握在手心裏,表情有些尷尬。但是為了不給瑟濂丟人,他還是硬著頭皮上了。伍安虛握拳,用大拇指頂住斷木在食指上,心無旁騖,心中念動咒語,將瑟濂叫的,還有自己從書上學來的一些魔法全都使了個遍。托普斯看到後大受震撼,嘖嘖稱奇:“你真是個天才。”


    “我老師說我道行還淺的很,這幾招算不上什麽。能學會彗星亞茲樂和毀滅流星那種高級魔法,那才叫厲害。”


    托普斯點頭:“你給我看了這麽多魔法,作為迴報,我也教給你一些好了。”


    伍安一聽他要教自己,連忙擺手拒絕。托普斯笑道:“我教你,你也不一定需要學。就算學了,那我也是還了你剛才給我看魔法的禮,咱倆算不上師徒。”


    伍安聽他說的在理,不再拒絕。托普斯揮動法杖,施展魔法,伍安看在眼裏,卻覺得毫無新意。他會的魔法自己全都會,表情從期待開始變得平淡。托普斯自知魔法不行,攻擊類的魔法伍安比他會的都多。托普斯長歎一聲,收迴法杖高舉過頭頂,一顆散發著青藍色耀眼光芒的明珠出現在他的頭頂。原本托普斯的光頭在日光底下就很閃耀了,這魔法一出,更是晃人眼目。


    伍安看這明珠的光芒強勁又持久,連忙問道這是什麽魔法。托普斯看他來了興趣,想來這是瑟濂都不會的魔法,立刻有了底氣:“這個魔法叫做星光,很好學的。來,我教你咒語。”


    伍安聽了托普斯的講解,隨手一抬,就將其施展出來。托普斯看到,嘖嘖稱奇。


    “這魔法真不錯,探一些地窖牢房什麽的,可真是好用多了。”


    聽到伍安對自己發明的魔法讚不絕口,托普斯心裏歡喜,臉上浮笑。伍安抬手捏了明珠,瞬間光亮全無。伍安道:“先生教我魔法,我願意做一綿薄小事,以報先生。”


    托普斯道:“可是這已經算是你給我展示魔法的迴禮了。”


    伍安擺擺手:“你教我魔法,卻隻能在一旁看著我施法,實在不對等,我須再做一件事,才能抵得上。我聽你剛才說你沒有鑰匙,進不去學院,我願意幫你找到鑰匙。”


    托普斯正因為鑰匙的事情發愁,沒想到他居然親自開口,當下聽了,又驚又喜。而伍安呢,則指望他迴了學院後繼續鑽研魔法,等到伍安找到辦法進了學院之後,可以再找他學其他魔法。兩個人相談甚歡,心中各打一個算盤。


    “那麽我就先去了,眼下就請先生移駕史東薇爾,那裏自有人招待先生,等到我找到了鑰匙,再來接先生。”說罷,伍安帶著托普斯去了史東薇爾,把他交給了肯尼斯認識後,吩咐肯尼斯好好對待托普斯,然後又領著迪亞羅斯迴了教堂。


    “聽你們倆剛才說的話,你還懂魔法?”迪亞羅斯問。


    “略懂。”伍安不想跟他透露太多,喚出托雷特,縱馬而下。迪亞羅斯也不甘示弱,牽了馬跟上。倆人下了狹窄陡峭的下山崖的路,半道上卻闖進了一處小型軍營。馬蹄踏過,營地裏頭的騎士和狗瞬間警惕大作,跑出營帳,定睛一瞧,竟然是兩個年輕人。一個穿著鎖子甲,麵容清秀。另一個麵色凝重,身著華麗鎧甲,想是哪家公子。營地中一個身披披風頭盔頂花翎的騎士持槍上前一步問道:“有何貴幹?”


    “有何貴幹?”伍安啐了口唾沫,執著馬鞭指向騎士,道:“這是這裏唯一一條下山的路,又陡又窄,你們在這裏設置關卡,不是存心的要攔人?還好意思問我們有何貴幹,真是不要臉。”


    伍安鮮少跟人發脾氣,這幾句下去,臉上笑著,口裏半是憤怒,半是譏諷。那些騎士聽了之後並不惱怒,反而沾沾自喜,好像伍安誇獎他們一樣。伍安看這個頭領模樣的人尚且如此,他手底下的人肯定都跟他一副德行,當即猜測他們並不是哪家碎片君王或者勢力的正規軍,而是一群以打家劫舍為生計的散兵遊勇。伍安說的正是事實,他們當然不氣憤了。伍安看他們身上穿的銀甲,又套著藍色為主紅色為條紋的戰袍,猜他們是學院的勢力。如果真是這樣,那說不定可以跟他們談談,打聽一下鑰匙的下落。哪知道伍安開口一問,竟然引得他們勃然大怒。伍安看他們發了瘋似的向自己打過來,倒覺得事情變得簡單好處理了。迪亞羅斯看到他們不要命的衝過來,向後退了好幾步,過了一會他才發現,原來自己根本沒動,是伍安勒馬衝出去了。


    馬上作戰用劍本不方便,伍安不善馬戰,此處地段又兇險,不利於迂迴曲折。伍安下馬,踩著領頭騎士的肩膀,落在營地裏,展開劍招,與眾人打作一團。迪亞羅斯看他像個陀螺似的轉動,一點都沒離開他腳底下的那一畝三分地,便將騎士們一一斬落。隻不過他並沒有防範魔法,最後一個騎士被他殺了之前,丟了一把輝石落在地上,摔碎成了許多的魔力球,向著伍安飛去。伍安舞劍格擋,魔力球碰到劍刃,當即又碎成魔力球,打在伍安身上。伍安身上的鎖子甲從穿上到現在依然完好如初,得益於他戰鬥時大多片葉不沾身,以及賜福能夠把衣服恢複。然而眼下,這鎖子甲居然被小小的魔力球打出了一個又一個窟窿。伍安擋了半天,卻隻擋下了三分之一,其他三分之二都打在了他身上,叫他疼痛連連,惹得一腦袋的汗。伍安掀起鎖子甲一瞧,隻見到自己身上青一塊紫一塊,要是自己沒拿盧恩強加自己身體,隻怕已經被打的一身眼兒,成了篩子。


    伍安稍作歇息,然後開始仔細觀察起騎士們的裝束。這些人現在開不了口,但身上穿的戴的可是能表明他們的勢力。他們這鎧甲上的布料紅藍相間,倒是好看。他又看到鎧甲的左胸上有杜鵑的徽記,伍安眉頭一皺,想到了百智爵士跟他說過的杜鵑騎士。他們說是騎士,更像是雇傭兵,在卡利亞王室與學院兩方之間反複橫跳,毫無底線和榮譽可言,簡直算不得騎士之流。


    伍安不該了解內情,但他受百智爵士在曆史方麵的教導,算是對交界地的關係有個大概的了解,既然他們是杜鵑騎士,那他剛才問他們是不是學院的人,怪不得他們要發火了。


    “看來你不太擅長應對魔法。”迪亞羅斯說道。


    “第一次打會魔法的人。”伍安想到自己在啜泣半島曾麵對過亞人女王,對方也會用點魔法,然而在她發招之前,伍安就把她殺了。這麽說來,他的確沒跟會魔法的人對過招。伍安隻當迪亞羅斯說的風涼話,不予理會。迪亞羅斯這麽說,則是隨口之意,再無其他。兩個人帶著若隱若現的隔閡,下了山崖,進入了湖區。水位很低,才沒過馬蹄。伍安拿了石碑的地圖,兩人穿行在湖區鬱鬱蔥蔥的森林裏。周圍不隻有草木,還有許多的遺跡,安靜的叫人害怕。所幸森林裏沒有什麽有威脅和敵意的生物,伍安和迪亞羅斯快馬行了一個小時,先是出了森林,頓時豁然開朗,開闊的湖區徹底呈現在二人麵前。兩人繞過湖上的巨蟹巨蝦,正行著,忽聽到有人招唿他們,轉頭一看,隻見一個石頭亭子裏,站著一個穿綠色袍子的女人,正衝他們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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