啜泣半島位於寧姆格福的南部,而摩恩城位於啜泣半島的南部,那裏經常陰雨連綿,環境潮濕,因此很少有人願意在那裏居住。原本風暴王統領史東薇爾,將其作為自己的城池,以及寧姆格福的政治中心。他既然靠絕對的實力成為了寧姆格福的統領,自然不會放過啜泣半島,哪怕那個地方並不是風水寶地。風暴王命人在那裏修建了一座城池,這便就是摩恩城了。摩恩城主世代受史東薇爾城主人的命令,守護摩恩城,哪怕是葛瑞克當權,實行慘無人道的接肢,摩恩城城主艾德格依然將葛瑞克視為主上。


    摩恩城將一種名叫混種的生物作為奴隸,這種生物因為接觸生命熔爐,被看成是最為下賤的存在。艾德格城主始終都身處摩恩城內,十分體諒城中百姓,以及那些混種奴隸。但是同樣身在城中的貴族可不這麽想,他們對那些奴隸吆五喝六,稍稍有不和他們意的地方,他們就對混種奴隸又鞭又打,絲毫不把他們的性命放在眼裏。城裏頭的混種們早就積怨已久,隻不過迫於形勢,他們沒有發作出來。直到葛瑞克身死,風暴城淪陷的消息傳到了城外的混種那裏,於是混種奴隸們裏應外合,打了城中守軍一個措手不及,將摩恩城攪了個天翻地覆。


    那些混種奴隸造了反,城中百姓、貴族、士兵均不放過。短短不過半日的時間,城中百姓就已經被屠戮大半。那些混種身形佝僂畸形,麵貌醜陋,且無正規的兵甲,隻不過拿著大砍刀和弓弩,就能與城內的士兵打了個勢均力敵,可見他們早有預謀。


    眼看著摩恩城要淪陷,艾德格立刻派人送消息到史東薇爾城,盼著能夠請救兵過來,自己則率領手下士兵抵擋叛亂。出城的一隊軍伍快馬加鞭,發現前往獻祭大橋的路上已經是混種環伺,似乎早料到他們會去求援。隊伍仗著馬快刀利,將膽敢攔路的混種殺了個精光,隨後給看守獻祭大橋的守軍傳了艾德格的口令,然後又向北而行,到了王城,把消息帶到。


    伍安本想到城內的塔頂激活大盧恩,但眼下形勢危急,不容他再分神做其他事情。他現在已經算是史東薇爾城主,平叛於他而言義不容辭。他二話不說,果斷出了城,簡單的了解了情況之後,跟著軍伍往南走。伍安眼看這些帶信的士兵長途跋涉,人困馬乏,便叫他們進城休息,讓葛托克差人好生招待不得有誤。自己騎了托雷特,一路向南行。那托雷特乃是靈馬,不會像其他馬匹那樣有疲累之感。伍安快馬加鞭,不出半日,瞧見南行的路邊上延伸出一座山崖,山崖上有著許多石球連接成的奇物。它們圍在一個圓形的石壇邊上,像蛇一樣繞著封印打轉。


    伍安是頭一迴往啜泣半島的方向走,這種地牢封印更是頭一迴見到,此時疑心大起,上了山崖。這一上來,一個高大身影站在地牢旁邊,伍安眯起眼睛仔細一瞧,卻不是布萊澤是誰?眼下他正站在地牢旁邊,伍安走過去跟他打招唿,布萊澤一瞧是伍安,展顏道:“原來是小安兄弟,來的真是巧了。”


    伍安看他在這,不禁覺得蹊蹺,他不清楚布萊澤的底細,下意識的思考他和摩恩城的叛亂是否有關係。布萊澤看出他心有疑惑,開口道:“我用你給我的地圖搜尋了半天,最終找到了這裏。”他一指地牢,“這裏就是獵犬騎士達瑞威爾的所在了。”


    伍安一聽,想起來布萊澤先前跟他提到過的追殺叛徒的事情,當即寬心,眉頭舒展,拱手道:“如此說來,確實是巧了。”


    “達瑞威爾所知甚多,隻是被封印在地牢裏我還頗不放心。”說著,布萊澤單手握緊王室巨劍,“他必須死,還請麻煩小弟打開封印了。”


    伍安看布萊澤人高馬大,孔武有力,卻叫自己來打開封印,要麽是那達瑞威爾確實很強,讓布萊澤忌憚。要麽就是布萊澤想要試一試伍安的功夫。先前在森林裏伍安雖然被熊攆著跑,但畢竟沒有露手。伍安心裏頭哼了一聲,讓他開就讓他開,絲毫不怵。他走到地牢中央,打開了封印。瞬間,紫黑色的屏障將地牢的圓形石壇籠罩,一個趴伏在地上的身影還沒完全顯現,利刃就已經來到了伍安麵前。伍安反應迅速後跳躲過斬擊的同時,口中含住一口火焰,向著那黑影吐出。黑影向後一閃,二人相距幾米,麵對麵站著。伍安瞧見那黑影一點一點現出真身,穿盔帶甲,左手佩戴鋼爪,右手拿著一把大曲刀,整個身子像是蓄勢待發的獵犬一樣匍匐在地上,看這架勢,便是布萊澤所說的達瑞威爾了。


    眼看著伍安毫不費力的躲過了自己引以為傲的獵犬劍技,不由得心中一震,似是點頭道:“布萊澤,你打不過我,就找了個小年輕來嗎?”


    布萊澤沒搭理他,說道:“達瑞威爾,你不用再東躲西藏了,今天我就取你性命。”


    達瑞威爾悶哼一聲:“我自己躲在這裏還不夠,就一定要對我趕盡殺絕。”說著搖頭歎氣,“是公主叫你來的?”


    “不然呢。”布萊澤冷冷道。


    達瑞威爾歎了口氣:“布萊澤,你可曾想過,未來有一天,你也會被她當做叛徒來處置,叫人來追殺你。而且,說我是叛徒,她舍棄肉身,背叛雙指,何嚐不是叛徒?”


    “生死之事,生死之時再說,接招吧!”布萊澤身旁還站著伍安,眼看達瑞威爾話越來越多,怕他言多必失,索性挺劍而上。布萊澤身形高大,卻不笨重。他隻是一步就來到了達瑞威爾麵前,接王室巨劍上挑。達瑞威爾身子向後仰去,落地後迅速向前,速度快的已經難以察覺,這正是獵犬騎士引以為傲的獵犬步法。獵犬長牙向上揮去,直衝著布萊澤胸膛而來。布萊澤不閃不避,憑著自己鎧甲足夠強悍,吃下了這一招。達瑞威爾一呆,脖子就被布萊澤掐住,布萊澤將他提起,隨後狠狠地砸在地上,越砸越用力。雖然他穿著鎧甲,但是甲並不厚,隻兩三下就被砸的到處都是裂痕。布萊澤將達瑞威爾用力擲了出去。達瑞威爾被砸的頭暈腦脹,哪裏有意識調整身形,隻能重重落在地上,摔的塵土飛揚。


    經過這麽一摔,伍安猜他不死也要斷幾根骨頭,不過他原本就身形怪異,也不好猜。伍安看達瑞威爾已經是俎上魚肉,自己這個時候上去,不免搶了人家的功勞,給布萊澤遞了個眼神,然後後退兩步。布萊澤會意,點了點頭,壓低身子猛的起跳,橫劍向達瑞威爾砸去。達瑞威爾掙紮著滾開,巨劍猛的紮在他的腦袋邊上。然而這還沒完,布萊澤這一招式共有兩段,這頭一段是砸,後一段則是爆了。隻見一股子冰霜從他的巨劍身上散發出來,布萊澤一手握住劍柄,另一隻手搭在劍刃上,兩隻腳貼在劍身,整個人伏在劍上,用全身力氣帶動巨劍,後跳將其拔出。冰霜凝成一大朵冰花,隨後瞬間炸開。冰晶猛猛打在達瑞威爾的腦袋上,深深紮入他的脖頸處,頓時血流不止,就算布萊澤和伍安不出手,他自己流血也流死了。


    達瑞威爾身手迅速刀法更是又快又狠,可是麵對布萊澤這種對手,再大的本事也是難以施展,兩個迴合就敗下陣來。這一下給伍安提了醒,自己一定要用最短的時間變得更強。畢竟交界地險惡,能人誌士都各自為戰,保不齊哪一天,伍安和布萊澤就會刀劍相向了。


    “不堪一擊。”布萊澤聲音凜凜,走到達瑞威爾跟前,居高臨下,絲毫不怕他偷襲自己,“有什麽遺言嗎?”


    達瑞威爾的喉嚨已經被堅冰刺穿,已經說不出來話。但他此時也沒有話要說,隻是用飽含複雜的眼睛看著布萊澤,似笑非笑。


    “啊,我忘了,你不會說話。”布萊澤手起劍落,剁了達瑞威爾的頭。布萊澤扯出一塊布,包了腦袋,走向伍安,向他道謝。伍安心裏對布萊澤又是崇敬又是忌憚,臉上依然笑的無邪又仰慕,企圖就此來讓布萊澤輕視自己。伍安問起布萊澤接下來打算去哪裏,布萊澤說自己要先去交差,隨後再前往蓋裏德參加紅獅子城的戰鬥祭典,並且邀請伍安同去。伍安眼下還有事情要做,沒有細問,隻道自己一定會去,到時候再見。二人再無閑話可敘,各自上馬,下了山崖,道別後各自向南北而去。


    啜泣半島與寧姆格福由一條獻祭大橋連接,自昨天叛亂,守橋駐軍得到了摩恩城叛亂的消息之後,對大橋嚴防死守,以防有人趁火打劫,或者趁亂逃走。此時正是午後,天空半陰半晴,橋上駐軍已經換了一波,先前看守的一批被換下去睡覺了。他們剛剛躺下沒多久,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就從北邊傳來。士兵們看到伍安,各自抄起武器擺好架勢,放在大橋上的重弩也做好了開火的準備,就在弩手準備扣動扳機的時候,伍安高舉右手,現出大盧恩。守軍們一看到大盧恩的光芒,一時間不知所措,隻道那被城主稱為的葛瑞克身死的風言風語已經成了真。他們不知道眼前的人是援兵,還是對自己趕盡殺絕的敵人,一時間下不去手,隻能等到他再近一些,再做打算。


    伍安看到橋上的守軍對自己嚴陣以待,高聲道: “我是褪色者伍安,應召而來,輔佐平叛!”


    眾人一聽他說,心中依然不肯放下懷疑,但是大盧恩做不了假,一陣短暫商量之後,一個聲音叫他們放下手中武器,迎接伍安。


    伍安騎馬穿過尖刺柵欄,下馬一看,發現肯尼斯居然在這裏。肯尼斯看他拿到大盧恩,心想他現在已經是史東薇爾城主,雖然年紀輕輕,但至少不必再搞什麽接肢了。此時一見,也算歡喜。


    伍安問起肯尼斯為何在此,肯尼斯說自己等了兩天,城裏頭都沒有消息,猜想伍安還在城裏頭浴血奮戰,不便打擾他,於是轉而向南走,想要到摩恩城去探查情況,結果到了大橋上卻聽說了混種叛亂,縱是他是領主的嫡長子,也沒辦法通過。看到伍安,再看看摩恩城現在的情況,肯尼斯也算明白了,自己嫡長子的威名再大也是假的,他沒有武力,又沒有大盧恩,空有一腔熱血和誌氣,也是枉然。


    “好在你平安無事。”伍安原本就想要肯尼斯代替自己暫時管理史東薇爾,看到他沒事自然開心,“我還指望著你去史東薇爾做主呢。”


    聽到伍安這麽說,肯尼斯心中先是一震,隨後搖頭苦笑道:“現今亂世,我手無縛雞之力,也沒有攻城拔寨之術,隻能當個治世能臣,要說帶兵統兵,我萬萬不行。”


    “就算如此,看守一座城還是可以的吧?”伍安始終都笑的那麽陽光,“就算不濟,你還可以培養一個人嘛,嗯……我就有個人選。”


    “哦?不知是何人?”


    伍安看肯尼斯來了興致,本來想再說上兩句,瞥見其他守軍神情,立刻改口道:“等到把這樁事情辦完,我再給你慢慢介紹吧。現在我要到摩恩城去,需要各位把你們知道的盡量告訴我。”


    肯尼斯對這件事隻知道個大概,肯定不如守軍了解的多,於是自覺的退到一邊。守軍們上前,對他行見王禮。伍安叫他們不必拘禮,快快道來便是。眾人便把城內城外混種如何裏應外合,如何殘害官兵百姓,他們又是怎麽跟混種作戰說了一遍。然後,又跟伍安談起摩恩城內的城防構造。伍安將他們講的記了個大概,隨後叫他們繼續像之前那般看守大橋,並保護好肯尼斯,然後上馬繼續南行。此時烏雲已經蓋過午後陽光,看上去要下一場大雨了。


    “混種罪孽深重,老天爺都看不慣,流下淚來了。”伍安嘴上這麽感慨,更多的隻是解趕路的悶。


    “生命熔爐在黃金樹出現之前生養萬物,誕生於熔爐的生物曾經是吉兆,不過歲月變遷,到了現在,跟熔爐有關的東西,都被看作是病態的了。”梅琳娜開口道,“比如混種,和惡兆之子。”


    伍安嘴上不搭茬,讓梅琳娜覺得奇怪,以往她開口,伍安肯定會跟她聊上幾句有的沒的,現在卻如此安靜,讓梅琳娜感到奇怪,不禁問道:“小安,你怎麽了?”


    聽到梅琳娜叫自己小安,伍安的精神為之一振,迴答道:“我隻是在思考,這叛亂,跟我有沒有關係?”


    梅琳娜一愣:“你怎麽會這麽想?”


    “因為我剛殺完葛瑞克,第二天就傳來了叛亂的消息,所以……”


    梅琳娜沉吟片刻:“我以為你不會思考這樣的問題。”


    伍安尷尬一笑:“我在自己的世界,不是當俠客就是殺人,隻按照個是非黑白對錯來救人和殺人。現如今我按照指引破了城,卻引得許多無辜人的殺身之禍,難免要想。”


    “可是如果你不殺葛瑞克,百姓要麵對接肢,日子同樣不好過。至於那些混種,早晚都會反的。”梅琳娜安慰道,“不必有太多的心理負擔。這一路是為了讓更多人活好,也是盡力去幫助更多的人。”


    伍安來到交界地,見到的人基本都在教導自己江湖險惡人心不古,現如今有梅琳娜這麽一個安慰自己的人,縱使說的話是多麽的虛無縹緲,也無所謂了。伍安當即覺得寬心,開口道:“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我理解他們為什麽會反叛,但是我可不會因為這樣就對他們手下留情。”


    聽到伍安不再困頓,梅琳娜也住了口,忽然間,梅琳娜感覺到一股極其惡劣的氣息,甚至與她相衝。她心口窩一緊,隨後如同憋了氣那般難受。她沉吟片刻,將不適感熬了過去,再往前一瞧,隻見一個身著長裙的金發少女正在被一群人追趕。那幫人手拿刀劍,步伐迷亂卻不跌倒。雙眼通亮,可以說是火焰取代了眼珠,在這陰雨天像是擦著電光火石的燈籠一樣,叫人膽寒。梅琳娜明白了自己為何會難受,就在她準備現出真身親自動手的時候,伍安已經從馬上跳了出去。玉龍十三式對付半神尚有餘力,對付眼前幾個老弱病殘更是綽綽有餘。不出五招,就將追趕的人全部斬殺,熄了他們身上那離奇的火苗。


    少女聽聞身後腳步聲消失,正疑惑著發生了什麽,隻聽見伍安溫聲細語道:“姑娘,沒事吧?”


    少女聽聲音,猜測對方是個朗朗少年,頓時心寬大半,而想到摩恩城事情緊急,又緊張起來,開口道:“感謝少俠救命之恩,我叫伊蕾娜,是摩恩城主艾德格的女兒,我父親正在城中,率領士兵與叛黨作戰。他派人掩護我,讓我逃了出來。我自幼便在城裏生活,因為眼盲看別得東西,鮮少出去走動,此番出逃,我剛剛出了城門沒多遠,便迷失了方向,最後走到了一個名叫病村的小村子裏。那裏的人看到我來,熱情的接待我,雖然他們口齒不清,但總歸能給我個歇腳的地方。我以為能待在村子裏等城裏安全再迴去,哪知道那些村民竟然想要取我性命!”說到這,伊蕾娜迴想起剛才一幕又一幕的驚心動魄,身子打顫,似有哽咽,“多虧了少俠幫我,不然我就要死在他們這幫惡人手裏了。”


    “這是受賜癲火的症狀。”梅琳娜和伍安進行著心靈交流。


    “癲火?”伍安不解。


    “不錯,你已經或多或少的知道了生命熔爐和黃金律法,這癲火可以算作是第三種文明象征。隻不過這一種文明,追求的卻是毀滅。癲火不偏私任何一方,最終的目的就是為了將整個世界點燃。”


    “那他們追著伊蕾娜做什麽?”


    “無上意誌委派自己的使者雙指培養指頭女巫,指引褪色者成王。癲火三指也培養癲火女巫,去騙褪色者成為癲火之王。而且癲火是將人殺死之後,再用受控於三指的靈魂占據身體。”說到這,梅琳娜的語氣又氣又恨,很明顯她極其的反對,甚至痛恨癲火。


    “混種……癲火……看來啜泣半島這片地方藏著許多我們不知道的秘密。”伍安心裏說著,想既然梅琳娜說癲火會殺死人再叫靈魂奪舍,那說不定癲火會讓人具有某種群體意識,也就是說,現在凡是沾染或者信奉癲火的人,都有可能知道伊蕾娜現在的處境了。這麽一想,伍安不禁凜然。他還沒出寧姆格福,而他的對手遠在千裏之外,憑借著自身強大的實力監視著他。伍安稍稍安定了下精神,開口道:“我先送你去安全的地方,至於摩恩城,我會去幫你父親的。”


    伊蕾娜一聽,登時覺得激動,她拿出口袋裏的絹絲手帕,上麵寫著幾行字:“這是我在病村歇息時寫給父親的,能麻煩您帶給他嗎?”


    伍安拿過來簡單一瞧,發現這字跡寫的歪歪扭扭,和伊蕾娜的容貌與言談舉止相去甚遠,但一想到她眼盲,伍安又不做懷疑,把手帕揣進了口袋裏,先是帶她到了獻祭大橋上,吩咐人照顧好她,然後調轉馬頭,向著摩恩城進發。


    此時細雨綿綿,眼前十米開外便已經看不真切。伍安索性閉了眼,讓自己的耳朵給自己領路。騎馬又行了幾十裏,刀砍斧斫聲與尖厲的嚎叫聲摻雜在一起,越來越近,伍安猛一睜眼,隻見到眼前雨幕當中,看守城門的石頭巨人正揮舞著手中石斧,驅趕混種。它的腳下和周圍已經死傷了一大片混種,而它的身上又爬滿了許多。遠看過去,就像是一個人身上布滿了對其又啃又咬的害蟲一樣。


    仰仗於自己的身體構造,石頭巨人麵對圍攻,遲遲沒有敗下陣來。但是那群混種似乎也發現了它的弱點,轉而攻擊它的關節處。石頭巨人力大無窮,可行動緩慢,不及混種那樣多動靈活,很快就跪倒在地,眼看就要倒下。這個時候伍安,殺到了跟前。托雷特猛的一跳,他借勢再一跳,直接躍到了巨人頭頂的位置,然後飛身一腳,將站在巨人頭頂耀武揚威的混種踢飛,摔死在地上。混種們本以為勝券在握,誰想到突然殺出來個玉麵俠客,都不禁為之一呆。伍安當即量出大盧恩:“破碎君王在此!如有不從,立斬無赦!”


    混種們起兵反叛,就是因為不滿黃金律法,早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了。看到大盧恩,他們先是嚇了一跳,然後咬牙切齒捶胸憤恨,像是見了死敵仇人那樣,沿著石頭巨人身上的縫隙,向伍安衝去。伍安看他們負隅頑抗,不多廢話,當即收了大盧恩,拔出長劍,從上到下,將他們殺了個幹幹淨淨。伍安站在石頭巨人麵前,高舉大盧恩,讓石頭巨人聽他號令,把守城門,不許任何人出入。石頭巨人慢慢站起,將大斧背在身後,取下巨弓,守在城門處。伍安進了城門,隻見一片屍山血海,而混種們則在那些屍首上點起一把火,圍著歡唿雀躍。伍安氣不打一處來,不再對他們講什麽仁義,將他們統統斬殺。他繞著城殺了一圈,發現進入主城的入口不是塌陷就是被封鎖。摩恩城的城牆高大,表麵光滑,外加上雨這麽一淋,更加難爬。伍安又來迴轉了一通,最後發現了一個升降梯,其構造與史東薇爾城的如出一轍,隻不過卡住了。伍安一不做二不休,找到了合適的位置,抓住繩索,揮劍一切,升降梯立刻向著底下而去,伍安再另一頭,則是飛速的向城牆上升。他看高度差不多了,鬆開繩子施展輕功,踏著牆壁進了摩恩城的上層位置,這裏的景象比起剛進城門,更是觸目驚心。房宇樓棟已經被大火燒成了殘垣斷壁,滿地的難民傷兵的屍體,不計其數。混種盤踞在大街小巷之間,高吼著伍安聽不懂的粗劣歌謠。它們一個個都神采飛揚,振臂高唿,甚至喜極而泣,流下眼淚。


    伍安所處的雍州,有的隻是惡人,卻沒有亂臣賊子,伍安從出生到離開玉龍山莊到雍州生活,那片地方一直都富饒祥和,百姓安居樂業,可稱得上一方仙境天地了。他雖然殺人果斷不猶豫,可是他那是行俠仗義,懲奸除惡。他從來沒有站在戰爭的角度,站在士兵的角度,去考慮殺伐。眼下他看到那些混種慷慨激昂,馬上就可以登上城樓易主,不由得一愣,內心也稍稍動搖。古今多少朝代更迭,無數的生命被政治與權力當做棋子,推到了棋盤上,互相廝殺。而我也是一枚棋子……而那些棋手們,卻從不入局。隻是含著狡黠的笑,運籌帷幄,隻管把天下攪和個天翻地覆才肯罷手。想到這,伍安下意識攥緊了拳頭,雨就這麽把他淋濕,水一柱又一柱的從他額頭上流下,分不清是雨水,還是眼淚。


    “心軟了?”梅琳娜知道他躊躇,開口問道。


    “不是。”伍安搖頭,“隻是悲憤。”說罷,當即吟了一句:“跨馬出郊時極目,不堪人事日蕭條。”


    梅琳娜對詩詞不甚了解,但伍安的口氣她聽的是真真切切的。


    “不管怎樣,它們是我的敵人,既然如此,縱使它們如何的不幸,如何的可憐,隻要攔我的路,我就會殺了它。”


    “就按照你想的去做吧。”梅琳娜感覺到伍安心中下了決心,一股子殺氣像火焰一樣,劈裏啪啦燃燒起來。於是她隱去,不再說話。伍安提了劍,穿過居民區,繼續找著能夠上城牆的路。沿途的混種見了它,都手拿大砍刀向他奔去,伍安看都不看一眼,隻是亂舞劍花,就將那些想要取他性命的混種砍翻在地,動彈不得。


    伍安向著城牆邊的一座屍山走去,屍山四周上下都是混種。在屍山的最頂上,一個貴族打扮的人被釘在木頭十字架上,已經被熊熊大火燒成了焦炭。伍安用雨水洗去劍上鮮血,挺劍上前,要借助十字架踏上城樓。混種們此時已經殺紅了眼,見人邊砍。可是他們有的隻是蠻力,要是跟士兵對抗尚能一戰,可是麵對伍安,它們人數再多,也是無濟於事。伍安一心要上城樓,一手海角落日,一手逆刺,刃過之處,血如泉湧。伍安踩了十字架上了城樓,看到守城的士兵們與混種們廝殺在一起,已經現出頹勢。伍安立刻上前,砍倒幾個混種,立刻將大局逆轉。其中有一個手拿大斧背生烏鴉羽翼的混種,始終蹲伏在一邊,顯然是混種裏頭的佼佼者,仗著自己身強力壯,在混種裏頭爭出了個名堂,便在一旁坐山觀虎鬥。


    眼看那些低級混種被瞬間清理幹淨,這混種先是一驚,隨後大怒,振動翅膀飛起來,橫起斧頭就向著伍安衝去,就算砍不死他,也能把他撞下去。伍安並不躲閃,衝它像吐口痰一樣吐了一口火。那混種雖然會飛,但是並不靈活。那團火迎麵撞上它,讓它立刻迷失了方向。伍安一揮動手中逆刺,灼熱的血液潑灑出去,和火接觸到一起,立刻爆炸,將混種炸了個粉身碎骨。


    其他士兵待在原地氣喘籲籲,看到伍安站在原地就把那兇狠的混種當畜生一樣料理了,心中又驚又詫,他們現在各個已經打的筋疲力盡,要是伍安跟他們動起手來,他們隻有被殺的份兒。


    伍安看出他們的恐懼,走上前笑著報出了自己的身份,幾個士兵一聽,知道他是新的城主,心中不免生出一絲希望。就在這時,一隻混種被踹下了城牆,一個身穿失鄉騎士鎧甲的中年人走了過來,伍安一問,才知道他就是艾德格。伍安把伊蕾娜的信交給了艾德格,艾德格看到信,又聽伍安講了來龍去脈,心中大石算是落下,感激道:“大人救我女兒性命,小人感激不盡!”說完就要下跪,伍安趕緊扶住他:“而且如今戰事要緊,不必拘禮,眼下要趕緊想辦法把城內的混種鏟除才是。我已經讓那石頭巨人守住了大門,現在主要甕中捉鱉即可。”


    “擒賊先擒王。”艾德格始終低著頭,“這些混種當中有一個與眾不同,它的身形要比其他混種高大得多,而且全身不是熔爐之鱗,是紅色的毛發。奔跑起來,就像是火焰在燃燒。雖然時間短暫,但我們還是給它起了個名字——獅子混種。”


    伍安沉默,艾德格接著說:“那獅子混種帶領混種們從側麵闖了進來,一時間如入無人之境。混種們進城隻管燒殺,卻不搶掠。唯獨那獅子混種搶了摩恩城的寶物——劍骸大劍。”


    “劍骸大劍?!”伍安聽到這個名字,心中一驚,這正是修古所提到的大劍。伍安當即展開了聯想:修古是奴隸,又因為曾經敗於葛孚雷而被罰永生永世在圓桌廳堂鍛造兵器。修古主動提到摩恩城中有一把大劍,他又是個鐵匠,那這麽說,修古曾經就在摩恩城,用那把劍骸大劍與葛孚雷交戰。


    艾德格看伍安眉頭微皺,猜他是在想什麽事情,沒有再說話,等到伍安將聳起的肩膀鬆下,他才繼續道:“他拿著大劍一路砍殺,去了摩恩城城後的墳場了。”艾德格伸手一指,“隻怪我等兵力有限,無暇再顧及它了。”


    “該死的,遲早要死。”伍安話說的狠厲,語氣波瀾不驚,臉上笑的明媚,乍看去,顯得十分病態,好像他就是以殺生為樂一樣,嚇的艾德格都退後了一步。伍安那雙眼睛,他看的明白,那是練武人才有的眼神,殺人者才有的眼神。


    “麻煩城主大人重整旗鼓,將叛軍一網打盡。我去去就迴。”說完,伍安快步離開,找到了去墓地的路,順著梯子下去,將攔路的混種砍殺幹淨。


    摩恩城後是茫茫大海,矗立著英雄們墓碑的墳地便就在那淺水灘上。伍安腳踩上去,水位沒過他的腳,一路上沒有屍體也沒有血跡,看來這一塊地方無人把守。伍安提了劍,過了墓地大門,遠遠看到一隻紅色的混種站在一棵大樹下,他頭上的鬃毛紅的熱烈,倒真如一頭雄獅一樣。獅子混種右手拿著一把銅棕色的大劍,形狀很是怪異,仔細觀瞧,便是許多劍被熔鑄在一起,想必這就是所謂劍骸大劍了。


    “嘿,畜生,你叛亂的日子結束了。”伍安走上前去,“把大劍給我。”


    獅子混種聽到伍安叫自己,立刻警惕起來。他猛的轉過身子,一張黝黑的臉出現在伍安眼裏,緊隨而來的是一聲怒吼。


    伍安哼笑一聲:“跟那些皺巴巴的老臉比起來,你倒是眉清目秀了。”


    獅子混種並不跟他交談,紅著眼睛,雙手舉起大劍,力劈華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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