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慈上下打量著秦鈺,不知道是錯覺還是臆想,秦鈺身上籠罩著一縷紫色的霧氣。


    紫氣!


    象征著皇權的氣象。


    氣運之子?


    人不能一直走運,除非他真是象征著天子,


    這樣一想,這圍繞著秦鈺的好處就很清楚了。


    秦鈺沒有注意到任慈的心思,婦人吃力地扯住他的衣角,嘴唇微動。


    “謝謝你們。”


    她以為這輩子就這麽死了,再也見不到自己的孩子了。


    沒有了母親的嬰兒,在混亂的災區,要麽被野獸叼走,要麽被某些殺紅了眼的瘋子,一刀砍成肉醬,隨時都有性命危險。


    可是他們的到來,拯救了她,還有她的孩子。


    他擺了擺手,示意雪薇將孩子遞給婦人看看。


    繈褓中的嬰兒喝了些米粥後,氣色紅潤了些,正咬著指頭吸得不亦樂乎,一雙大眼睛瞧著熟悉的人,咧開小嘴,咯咯直笑,笑聲傳遍避難所,染紅了天邊的雲彩。


    母子團聚。


    天災之下,這一點點溫情點燃了周遭的氛圍,陰暗潮濕的氣氛瞬間被熱氣驅散,跑迴來的村民繼續支起鍋,熬著香噴噴的粥。


    紅羽也跟著鬆了一口氣。


    鬼門八針她掌握得並不熟練,這七針下來,就已經耗費了她大半心力。


    若非沒有秦鈺,最後一針她是決然下不去手的,觀秦鈺的手法,又準又快,哪裏是臨時抱佛腳,硬著頭皮上去的,分明是熟練了多年。


    “世子真乃天人也。”


    “那也是跟你學的。”


    秦鈺輕輕一笑,他隻不過學著紅羽的手勢下針的,正是瞎貓碰上死耗子,救了婦人一命。


    紅羽盛著一翁清泉的眼眸裏泛出一絲漣漪,世子天賦異稟,一眼就能學會,性格還如此謙虛,昔日故作紈絝,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倒有些難為他了。


    她為世子準備的酒,反倒顯得有些多餘了,彎腰拾起腳邊的水壺,係在腰間。


    秦鈺指了指腰間的壺,納悶道:“你愛喝酒?”


    紅羽臉上一紅,活像剛從鍋裏端出來的蝦,她結結巴巴,仿佛自己的小心思被戳穿了。


    “我……我是殺手,受傷總會帶點在身上。”


    秦鈺挑眉,掃過女人嫵媚的臉蛋上添上一抹緋色,與天邊的夕陽相互映襯著,頗似一副美人圖,看得人唿吸一滯。


    難道是為他準備的?


    垂眸掃過酒壺,紅羽別開臉躲過秦鈺探究的眼神,藏住腰間的葫蘆躲閃不止,他心中越發篤定了。


    嫵媚動人的女人,也會有羞怯的一麵。


    真是可愛的小女人。


    可惜現在並不是月下談情說愛的好時機,不然早就拉進屋裏,好好欣賞紅羽的媚態與羞怯。


    “任前輩,這裏足足有二十個裝備整齊的兵士。”


    “附近應該有座兵營。”


    “你來的路上,可曾疏散其他百姓?”


    任慈幽幽地歎了一口氣,憤憤道:


    “溫縣有人造反了,皇帝派了軍隊前來鎮壓。”


    “官府不去撫慰百姓,還派來軍隊來殺良冒功。”


    “我去時,五十個甲士在到處屠戮,逃出來的災民已經被殺光了。”


    “連繈褓的嬰兒都沒有放過!”


    秦鈺眉頭緊擰,天殺的狗皇帝。


    “他們在哪裏?老娘去殺了這一群畜生。”


    慕容雪薇和翠欣兩人更是氣憤不已,抓起武器,咬牙切齒。


    任慈口氣稍緩,攔住了慕容雪薇。


    “用不著,我已經處理了。”


    “當務之急,是怎麽治理黃河。”


    任慈從懷裏掏出一塊石頭,秦鈺心中疑惑。


    這石頭有什麽用嗎?


    任慈娓娓道來。


    “這是被衝垮的堤壩石料。”


    秦鈺拎起石料,“哢嚓”一聲,看似堅硬的石頭,隻是輕輕一捏就碎成了渣渣,這種石料怎麽能做堤壩?


    被衝毀的堤壩,是去年做的,這種料子,難怪一碰大水就被衝垮了。


    任慈苦笑,用腳趾頭一想都知道,是當官的貪汙了錢財,以次充好。


    黃河泛濫最嚴重的情況已經過去了,其他的都是小打小鬧,按理來說堤壩完全擋得住洪水。


    因為狗官的貪婪,數不清的百姓被卷入了大浪之中,而他最後隻不過被割掉了腦袋。


    若非秦鈺過來,狗官不知道要毀掉多少百姓,還能安穩地躺在黃金屋裏拿著百姓的血汗揮灑。


    秦鈺握緊了拳頭,招來翠欣。


    “去城裏,聯係各地的商販,將所有能夠建堤壩的料子全部弄來。”


    “錢不是問題。”


    任慈搖了搖頭,阻止了翠欣。


    “我昨日去溫縣西南方查看了一番,已經聯係了各地的商販,可以送石料過來。”


    秦鈺眨了眨眼,誇讚道:“丐幫手段通天啊!”


    任慈訕訕地撓了撓頭。


    “若真是通天那便最好了,天底下百姓也不用受這般苦楚。”


    “石料沒有問題,丐幫缺人。”


    嗯?缺人,秦鈺疑惑,丐幫幾十萬弟子,缺人?


    那其他門派豈不是沒有人了?


    “缺治水的人。”


    “說來懺愧,幾十萬人,任某竟尋不到一個可以治水的人才。”


    任慈垂著眉毛,唉聲歎氣。


    治水本就不是易事,便是太平年間,修建堤壩,疏通堵塞的水,都是一件長達五年的工程。


    現如今,黃河水波濤洶湧,能夠將一切阻擋它的人和物衝掉,若是沒有通水利的人才,弄清楚水流的方向,稍有個不慎,辛辛苦苦運過來的石料和匠人全部都毀了。


    治水的人才?秦鈺想起幾日前抱著大石頭在泛濫的波濤裏乘風破浪的男人,興許他有辦法。


    他曾說有緣再見。


    兵荒馬亂裏,夫妻失散、母子分離,破鏡重圓都是難事,何況隻有一麵之緣的人?


    黃河潰提之後,天知道那位有沒有被水衝走,就算他還活著,到哪裏去尋人?


    茫茫人群,宛如大海中撈針。


    “治水?”


    趴在地上裹著一層幹燥暖和衣物的婦人,哈了一口氣,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我知道。”


    眾人愕然低頭。


    無數雙眼睛盯著婦人,她緊張地咽了咽口水。


    “我知道有個人,他會治水。”


    “前幾天他還來過。”


    來過,那就在這附近咯,秦鈺激動地蹲下身來。


    “是誰?”


    “是文和先生,在烏衣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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