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遠遠比宋時景想象中的要順利,他以為事情會很棘手,然而僅僅是過了一天,薑廣文就主動交代了自己所有的惡行。


    隔著監獄鐵欄的窗戶,薑廣文眼珠鼓的駭人,他盯著房間的一角,麻木的重複著自己的作案動機,幕後指使,把作案的細節事無巨細的全部都交代了。


    這其中的殘忍連做筆錄的警察都不忍心聽下去。


    “畜牲!簡直是畜牲!!”


    一旁年輕的實習生捏著筆的手指發白,沒忍住還是罵出了聲。


    宋時景抿緊了唇,靜靜的聽薑廣文把所有的事情交代清楚,“足夠了嗎?”


    律師點點頭,恭恭敬敬的開口:“宋少爺,這些足夠他處以死刑了。”


    薑廣文神情呆滯,還是交代著:“我承認,是秦餘蘭指使的我,是她把我從臨南的監獄撈出來的,我當時留了證據……就在……”


    “在哪兒?”


    “如果我交代了,能不能留我一命?”


    都到這個時候了,薑廣文還抱有一絲希望,希望能通過戴罪立功來減輕自己的罪行,至少不要死。


    “不可能!”


    實習生脫口而出。


    一旁年長的警察嚴肅道:“死刑免不了,但是能讓你多活幾日。”


    薑廣文本來以為自己立刻就會死,但是沒想到坦白了自己還能多活幾日,他的臉上閃過一絲欣喜,他迫不及待的開始提要求:“那我交代!我全部都交代!能不能這幾日給我備點好菜好酒,我都已經很久沒有吃過這些了。”


    年長的警察點點頭,這算是答應了。


    薑廣文精神一震,忙開口交代一切。


    在薑廣文的交代下,警察很快就在楊琴的房子裏找到了證據,就在陽台窗簾的最上麵,粘著一個小小的u盤。


    那u盤小小的,薄薄的,跟窗簾的顏色融為一體。


    誰也沒有想到薑廣文就把證據藏在這裏,誰也沒有想到秦餘蘭竟然敢做出這樣的事情。


    在證據確鑿的情況下,薑廣文很快就被確定三天後處以死刑,而他在監獄過了一個夜後,就驚慌的要求換獄房,如果不給他換,他寧願立刻就死。


    監獄裏當然不能隨隨便便就給他這種死刑犯換房間,還是第二個夜晚,巡邏的獄警聽到了一些壓抑的痛苦聲音,才發現薑廣文居然被三個男人按著,狠狠的收拾了一頓。


    看著薑廣文不堪受辱的表情,以及褲子上沾染上的血跡,獄警忽然就明白了。


    -


    在薑廣文處以死刑的當天,宋時景在重症監控室的玻璃窗戶旁,目光哀痛的盯著依舊昏迷不醒的阮幼寧。


    整整十五天了……阮幼寧肉眼可見的虛弱,她一向是很消瘦的,眼下搭在床邊的手腕更是纖細削薄。


    寧寧啊,快醒醒吧。


    薑廣文罪有應得,已經死了。


    至於秦餘蘭,她也跑不掉。


    宋時景心裏默默說著。


    而仿佛感應到他的話一般,躺在床上的阮幼寧手指忽的微動了一下。


    宋時景以為自己看錯了,可是沒有!


    阮幼寧醒了!她真的醒了!


    隔著玻璃,阮幼寧懵懂的睜開眼睛,目光和他慢慢的對視上。


    宋時景欣喜若狂。


    一直負責阮幼寧的醫護人員忙來檢查。


    很快,宋時景就得到了一個好消息:經過這十五天的昏迷,阮幼寧的身體反而很健康。正常進食一日三餐的話,很快就能恢複正常活動了。


    從重症監控室轉到vip病房隻需要了兩天的時間。


    宋時景事事親力而為,他很細致的照顧著阮幼寧,把阮幼寧照顧的幹幹淨淨,精神頗好,他提了薑廣文的結果,提了秦餘蘭的事情,就是隻字不提楊琴的事情。


    雖然他沒有提,但是阮幼寧隱約的也明白是怎麽迴事了。


    他不提,她就不問。


    有些事情知道的太清楚了,反而會太痛苦。


    阮幼寧承認,她在逃避。


    隻要不知道一些事情,就能自欺欺人,就能騙自己一切還是原來美好的樣子。


    -


    晏城的十一月份一如既往的涼,帶著涼意的風在陽台唿唿在響,吹的陽台的花花草草東倒西歪。


    阮幼寧依偎在宋時景的懷裏,整個人的唿吸都有些困難——宋時景抱她抱的太緊密了,仿佛把她嵌入骨子裏那般。


    她輕輕的推了一下宋時景:“阿景,你別這樣。我有些喘息不過來了。”


    她的話並沒有讓宋時景停下自己的動作,他反而擁抱她更緊,如獲珍寶般。


    “寧寧。”


    他低低的叫她。


    阮幼寧乖巧的抬頭,眼睛撞到他的眼裏。


    “你為什麽不問阿姨的事情……”


    宋時景目光異常的哀慟,他低啞的聲音慢慢的傳進阮幼寧的耳邊。


    他口中的阿姨指的就是楊琴了。


    阮幼寧心尖猛的一顫,眼裏不自覺的劃過一絲惶恐,她下意識的低下頭,避開宋時景的眼睛。


    而宋時景溫熱的大手捧住她的臉,不許她低頭。


    “寧寧,有些事情……麵對不一定會很好,但是不麵對……一定會出問題的。”


    宋時景話裏的意思,阮幼寧哪裏聽不明白呢。


    從她醒來到現在,足足一個星期了,一個星期,他不說,她便不問。


    她就這樣沉默著,固執的,下意識的,逃避著。


    其實每天隻要一閉眼,她滿腦子都是漫天遍地的腥紅,有她的,有楊琴的。


    她沒有看到楊琴,大腦卻自作主張的替她彌補了楊琴的那部分畫麵。


    很殘忍,很血腥。


    宋時景安靜的看著懷中的人,他不願意這樣逼迫她麵對現實,但是一直逃避完全不是辦法,總要麵對現實的,總要跟一些人一些事做好告別的。


    他沉默著沒有開口,而阮幼寧也沒有開口。


    偌大的病房瞬間就陷入了安靜,隻有陽台上的風吹的窗戶唿唿作響。


    -


    楊琴的遺體在冰棺裏存放了整整二十五天,她被打理的很好,莊重得體的旗袍蓋住了她身上所有的痕跡,裸露出來的皮膚有些許烏青,也被細致的遮蓋好,頭發被梳的整整齊齊,臉上畫了很濃厚的妝,才能掩蓋了所有的痕跡。


    許是放在冰棺裏太久的緣故,臉上的妝容幾乎和她融為一體了,整個人看上去有種不施粉黛的美感。


    “阮小姐,您要開冰棺看一下嗎?”


    殯儀館的工作人員穿了一身黑,壓低聲音輕聲問阮幼寧。


    阮幼寧毫無反應,隻是一眨不眨的盯著冰棺沉默不語。


    工作人員見她沒有迴答,又開口輕聲問道:“阮小姐,您要開冰棺看一下嗎?”


    而他的問題依舊是沒有得到迴答。


    工作人員有點尷尬的撓撓頭。


    宋時景一身黑色風衣,他搖搖頭,示意工作人員不要再問了,他輕聲開口:“你先下去吧。”


    得了宋時景的話,工作人員有些遲疑,“宋少爺,您看……”他的聲音壓的更低了。


    宋時景沉默著聽完,點點頭,“好。”


    他上前一步,用力的抱了抱阮幼寧,“寧寧,等我五分鍾。”


    隨著宋時景的工作人員的離開,偌大的房間裏就隻剩下了阮幼寧和一具冰冷的冰棺。


    阮幼寧上前兩一步,慢慢的看著猶如沉睡般的楊琴。


    這樣的楊琴是如此的安靜,如此的沉默,如此的……了無生息。


    即便是隔著冰棺的玻璃,即便是楊琴身上的痕跡都遮蓋的很好,她依舊看的清楚,楊琴受到了很大的折磨。


    疼嗎……


    一定很疼吧。


    阮幼寧的大腦生疼的厲害,鼻腔也酸澀的厲害,一滴淚毫無預兆的落了下來,叭嗒一聲掉落在冰棺上。


    淚水掉了一滴後,就像是開了一個頭,她的淚水再也止不住,爭先恐後的掉下來。


    她沒有媽媽了啊……


    這個世界上,唯一全心全意愛著她的媽媽,沒了啊。


    渾身的力氣仿佛都被抽走,她一個踉蹌,身體的本能讓她以冰棺為支撐點,而冰冷的冰棺卻激得她的手掌發冷,一陣難以忽略的疼痛從手掌傳來。


    阮幼寧有些茫然,那被她刻意忽視的手指隱隱作痛,鮮紅的傷疤是如此的明顯,提示著她不僅僅沒有親媽,還毀了自己引以為傲的天賦。


    冰棺的冷氣很足,隻是稍稍放上了一分鍾,她的手掌就已經由紅潤轉為冷白了。


    阮幼寧後知後覺地移開手掌,沒了冷氣,手掌很快就恢複了自然的膚色,但是,但是——


    她的手指依舊是很冷,很涼,沒有一絲血色。


    她是不是以後再也不能——


    一個念頭忽地就從大腦裏冒出來,她驚懼的跌靠在冰棺上,雙眼全是茫然和不知所措。


    -


    快速的談好了相關的事宜,宋時景就轉身進了房間,他很不放心阮幼寧獨自一個人在這裏。


    而剛進了房間,他的唿吸就猛地一頓。


    他從未見過這個樣子的阮幼寧,萬念俱灰,仿佛整個人都被一股力量抽空了。


    無端的,宋時景心裏湧上一股慌亂,他三步做兩步的上去,去拉扯倚靠在冰棺旁的阮幼寧。


    入了手的溫度是如此的量,如此的冰冷。


    有那麽一瞬間,宋時景幾乎以為自己拉的是一具空殼。


    一股說不上的驚懼瞬間湧上全身,他慌亂不已,深擁阮幼寧在懷,用自己的體溫溫暖著阮幼寧:“寧寧,寧寧,你別嚇唬我,寧寧。”


    二人的距離那麽近,宋時景的心跳是如此的慌亂狂跳,阮幼寧慢慢的抬頭,卻是連一絲笑都笑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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