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書商報出冊數之後,當場就有書局的人相加,然後在大堂上方展現出實時數目,今日招印的正是雙絕先生的新版《蘭陵賦》和近來風頭正盛的《順意帖》,薛清歡看到大堂上方的兩組相差有點懸殊的數目,心裏那叫一個氣。


    「看到那個腦滿腸肥的員外了嗎?他是恆遠書齋的老板,大京府最大的書商之一,據說他背後的靠山就是平王,所以你看他定了多少《蘭陵賦》,他手底下還有不少小書商,自然全都跟他走了,你瞧瞧,這才多久,《蘭陵賦》的征訂數目就已經有了六千冊,《順意帖》堪堪過五百,這數目若說背後無人操縱,我還就不信了。」甄明桂不是第一次來書局看招印會,一眼就看出今日這招印會中的不尋常。


    薛清歡沒說什麽,隻是將目光落在兩邊的征訂冊數上,直到甄明桂輕推她才迴過神。


    「你發什麽呆啊?」甄明桂問。


    薛清歡冷靜的問道:「招印會一般多久?」


    「一天吧。」


    「就是說下午還會繼續嗎?」薛清歡問。


    甄明桂點點頭:「那當然,招印會都是當天的辰時到酉時這段時間,酉時的數目就是最後不可更改的刊印數目。」


    得了甄明桂的肯定迴答,薛清歡心裏就有了主意,不想再繼續看下去,而是拉著甄明桂去了斜對麵的茶樓。


    兩人要了一間雅間,在二樓的窗戶邊上正好能看見書局的大門,看得見有哪些人進,哪些人出。


    「你有認識書商嗎?」薛清歡拿著杯茶,盯著窗外。


    甄明桂想了想,說道:「認識啊。我姨父就是做的這個,每年有不少書商去我姨父家送禮,嘿嘿,悄悄告訴你,我去好多書齋買書都不要錢的。」


    「所以,你到底想幹嘛?」甄明桂問薛清歡。


    隻見薛清歡轉眸一笑:「幫我個忙,過會兒你就知道了。」


    春意樓上最豪華的雅間裏,平王趙柄臥在美人懷,品酒聽外間的琵琶彈唱,悠閑在在。


    幾個書生樣的人被他的長隨領進雅間,行過禮後,平王讓他們起來,拍了拍身邊美人的手,說道:「先出去,一會兒在找你。」


    兩個美人起身行禮退下。


    平王坐直了身子,捏了一顆葡萄放入口中,吃完後,說道:「怎麽樣?」


    那長隨看了一眼董啟珍一行人,董啟珍上前迴道:「王爺放心,一切都按您的吩咐做了。」


    平王點頭:「那就好,現在多少數目了?」


    董啟珍從懷中拿出一張小字條,將之呈送給平王長隨,由長隨遞上前給平王看了一眼,小字條上寫著兩個數字,三千九百和一千一百。


    兩個數目之間相差了近四倍。平王還是比較滿意的。


    「辦的不錯。」平王說:「下午給我繼續盯好,別給追上了。」


    董啟珍趕忙應聲:


    「是。這迴我發動了好些書商,直接讓他們別管《順意帖》如何,隻管投《蘭陵賦》,這數目相差這麽大,該是追不上來了。」


    「辛苦了。」平王說:「本王自小研習的便是雙絕先生之字,自感先生的字才應當是正根正統,卻無奈天下有那三心二意、有眼無珠之人,本王甚至聽到不少為了抬高《順意帖》而貶低我家先生之言論,實在可惱,本王不忍如今的士林學子們被一些嘩眾取寵的筆鋒帶偏,這才出此下策,你們該能理解本王的吧。」


    董啟珍一行一心想要投入平王門下的學子們自然附和:


    「王爺說的是,雙絕先生之字獨步天下,十幾年來風靡士林,未有出其右之輩,那《順意帖》便是寫的再好,那也不過是附庸風雅,沽名釣譽,我等是真心仰慕先生之才華,願為王爺馬前卒,為先生盡綿薄之力。」


    這番話讓平王聽著很順耳,又捏了一顆葡萄在手,卻是不吃,而是問董啟珍一行:


    「你們知道《順意帖》出自誰手嗎?」


    董啟珍一行互相看了一眼,算是交流了個眼神,最後仍有董啟珍出言迴道:「迴王爺,知道。乃是出自大大王趙肇之手。」


    「大大王是本王的兄長,你們既然知道,竟然還敢評價他的字乃是附庸風雅、沽名釣譽?」平王似笑非笑的問出一句讓董啟珍他們冒冷汗的問題。


    董啟珍咽了下喉嚨,腦中飛快揣摩平王的意思,堅定迴道:


    「王爺明鑒,我等無意冒犯大大王,隻是以字論字。」


    雅間裏突然安靜了一會兒,然後就爆出平王暢意的笑聲:


    「好一個‘以字論字’,說得好!」


    董啟珍暗自抹了一把冷汗:「多謝王爺。」


    剛才平王突然變臉,提起大大王的身份,像是要問罪的樣子,幸好董啟珍穩住了,才沒在平王麵前露了氣兒。因為仔細想一下就明白,平王這個問題的答案早就告訴他們了,盡管大大王是他的兄長,但他依舊要推崇雙絕先生的《蘭陵賦》,要讓大京府的士林圈大部分學子在書齋中隻能買到雙絕先生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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