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大娘子都做出這等事,我若再看不清他們的心思,那我也是白活了這麽些年。」薛冒又喝了一杯酒,指著書房地上的箱籠說道:「爹已經想清楚了,原本說過兩個月上京是為了在家多陪陪你,現在既然你隨我同行,那咱們幹脆早點走。明日我便叫人去雇馬車。這幾天你也加緊著讓阿吉幫你收拾東西,等我把家裏的事情安頓好了,咱們就出發。」


    「早點出發好啊。不過爹,咱們別坐馬車了,坐船吧。宋家碼頭有很多船,咱們隻要跟準了他們的運貨路線,坐船也能到大京。」薛清歡很高興她爹認清現實。


    薛冒原本想說坐馬車快些,可看著女兒弱質纖纖的模樣,讓她跟著他顛簸半個月,有些於心不忍,想著宋家碼頭確實有不少船隻,到時候他跟秦東說一聲,想來送他們父女去京城不成問題。


    現如今,薛冒還不知道就在今天,他的親閨女已經在碼頭上揚了聲威,現在宋家碼頭上的船別說送他們父女去大京了,就是送他們遠渡重洋也毫無怨言。


    不過這些細節,薛清歡是不打算跟薛冒說的,她爹讀了一輩子書,腦子是很聰明,但保不齊也會有刻板迂腐的時候,讓他知道自己女兒像個江湖人似的跟人簽生死狀,隻怕要麽會嚇死,要麽會氣死。


    反正她記得,從前娘親還在世時,也經常瞞著爹爹處理一些碼頭上的事情,有的時候還受了傷迴來,爹爹問她,她便支支吾吾不說實話,薛清歡小時候問過一迴,她問娘親為什麽不告訴爹爹,娘親說,爹爹是讀書人,喜歡斯文有禮,最不喜好勇鬥狠之人,她要在爹爹麵前維持形象。


    遺憾的是,直到娘親去世,也不知道爹爹究竟懂不懂娘親到底是個什麽性情。為了一個人,隱忍了一輩子的真性情,娘親有後悔過嗎?


    薛清歡幽幽一歎,薛冒也不知為何心情忽然變得很低落,好像就是從薛清歡提到宋家碼頭開始的,薛冒就著菜肴,一杯一杯的飲酒下肚,周身仿佛籠罩著一股說不出的惆悵。


    晚飯過後,薛清歡扶著喝醉的薛冒到書房的軟塌上休息,給他蓋上被子後,薛冒就抱著軟枕翻了個身,咕噥著睡去。


    亥時剛過,薛家四房偏院的門便從裏麵打開,長喜率先探頭走出,確定沒人之後,才對門內的薛清歡招了招手,薛清歡走出時,被一隻手拉住,阿吉用帶著哭腔的聲音道:


    「小娘子還是別去了,有什麽事讓長喜去辦,大半夜的要是被人發現可怎麽得了。」


    薛清歡和長喜皆穿著一身夜行衣,將阿吉推入門內:


    「放心吧,不會被人發現的,你趕緊迴去,把門關好,留心聽書房那邊的動靜。」吩咐完之後,薛清歡就拉著長喜潛入了黑暗,阿吉沒辦法,隻好躡手躡腳的把門關上。


    薛清歡和長喜出來之後,直奔宋家老宅,離薛家並不是很遠,薛清歡外祖去世以後,老宅就空了下來,她娘覺得反正也不住,就把仆從厚禮打發了,老宅的門就此鎖上。


    他們從後門進去,走到院子裏,葛青和幾個碼頭兄弟就從黑暗中走出迎上前:


    「小娘子。」


    薛清歡問:「事情辦得如何?」


    葛青點頭,指了指院子裏的一個碩大的麻袋,說道:


    「從怡紅樓的後門抓來的,這小子喝醉了,人都分不清,我們打暈了他的人,直接把他帶走了。」


    「還有個人呢?救出來了嗎?」薛清歡問。


    「救出來了。我們假裝是他的隨從,架著他去了他藏人的田莊,光明正大就把人救到馬車上了。」葛青向薛清歡訴說著今晚的遭遇,從未作奸犯科的他直到現在心都跳的厲害,不過今晚來了這麽一遭,倒是把這一年來受的窩囊氣全都給出出去了。


    「小娘子,你確定戴雷會來嗎?」長喜問。


    薛清歡在下水之前,戴雷曾說過要救她的話,說明此人還沒有壞到那種地步,還有的救,所作所為不過是因為想救妻子被逼無奈罷了。


    在水下,他又得知了李榮彪想殺他滅口的意圖,現在除了薛清歡還能給他一點希望,若是他再抓不住的話,那從今往後就別想在揚州府露麵了。


    正說著話,宋家老宅後門處傳來敲門聲。


    有人早就候在那裏,一身草屑滿身狼狽的戴雷被帶了進來。


    看見薛清歡和滿院子的人,戴雷二話不說就跪了下來,規規矩矩的磕了三個頭:


    「多謝小娘子救命之恩。戴雷當牛做馬也會報答小娘子的恩情。」


    長喜冷哼:「得了吧,你也說報答宋家的恩情,關鍵時刻還不是把我們賣了。」


    戴雷羞愧低頭:「我知道是我混賬,可我也是沒辦法,我娘得了怪病,要三千兩救命,我求東哥救命,東哥拿不出來錢,我隻好走了歪路,罷了,橫豎都是我混賬,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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