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綏肆頓了頓,眨了眨眼睛。


    那一瞬間,蓄積已久的淚水奪眶而出,順著他疲憊且憔悴的臉頰肆意滑落。


    他的嘴唇微微顫抖著,聲音也因哽咽而變得斷斷續續:


    “阿隨,君隨。我以為……我們會趕到的。”


    這簡單的一句話,卻如同一把銳利的匕首,直直地戳破了君隨一直以來的故作堅強。


    君隨的眼眶瞬間泛紅,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他用力地咬著下唇,試圖不讓自己的情緒崩潰。


    但那微微顫抖的下巴還是泄露了他內心的痛苦。


    雲綏肆抬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可那淚水卻像是斷了線的珠子,怎麽也止不住。


    “我真的以為,我們一定會趕到的,我們一定能保護好憶塵和慕殤。”


    他的眼神中滿是自責與悔恨,仿佛陷入了深深的痛苦泥沼無法自拔。


    “以前的每一次任務,不管有多危險,多艱難,大家都一起挺過來了。


    大家每次都能平平安安的,我以為……這次也會一樣。”


    君隨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著自己的情緒,但那顫抖的雙手還是暴露了他的內心。


    他伸出手,緊緊地握住雲綏肆的手,像是要從這緊握中汲取一些力量。


    “阿肆,我知道,我也這麽以為。


    我們都盡力了,真的,這不是你的錯,也不是我們任何一個人的錯。”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極力想要安慰雲綏肆,可那話語中卻也難掩自己的悲傷。


    雲綏肆搖了搖頭,淚水飛濺而出:


    “不,如果我們再快一點。


    如果我們能提前察覺到那些危險的跡象,也許就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了。


    憶塵他現在這個樣子,我看著心疼啊。


    慕殤……慕殤他怎麽就走了呢?”


    說到最後,他的聲音已經近乎崩潰,整個身體都微微顫抖起來。


    君隨沒有再說話,隻是猛地張開雙臂,將雲綏肆緊緊地抱在懷裏。


    很快,雲綏肆感受到肩膀上的衣服逐漸變得濕潤。


    那是君隨無聲的淚水,正一滴一滴地滲透出來。


    每一滴淚水都承載著他對慕殤深深的思念與不舍,也飽含著他內心深處無法言說的痛苦。


    是啊,君隨和慕殤是多少年的戰友啊!


    他們一起經曆了無數次生死考驗。


    那些並肩作戰的日子裏,他們相互扶持、彼此信任,早已情同手足。


    在歲月的磨礪中,他們這個團體早就成為了一家人。


    而慕殤,一直以來都是這個大家庭中不可或缺的一員。


    他的離去,就像在君隨的心中硬生生地挖去了一塊,留下了一個無法填補的空洞。


    君隨作為隊長,一直以來都肩負著保護大家、帶領團隊前進的重任。


    在他心中,早已將每一個隊員都視為自己最親的親人。


    如今,失去了慕殤,那份自責與悲痛如洶湧的潮水般在他心中翻湧。


    他不斷地在腦海中迴溯著過往的每一個細節。


    想著如果自己當時能做出更明智的決策,如果能更加敏銳地察覺到危險,也許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雲綏肆在君隨的懷裏靜靜地待了一會兒。


    他能真切地感受到君隨內心的顫抖,那是一種強忍著巨大悲痛的表現。


    怎麽能不痛呢…


    雲綏肆和君隨躺在床上,盡管身體極度疲憊,大腦卻異常清醒。


    被痛苦和自責糾纏著,一整晚都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每一次閉上眼睛,慕殤的身影就會在腦海中浮現。


    那熟悉的笑容仿佛還在眼前,卻又如此遙不可及。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艱難地穿透雲層,灑進房間時,兩人從這短暫而又痛苦的休憩中醒來。


    看著鏡子裏的自己,眼底烏青一片,臉色蒼白如紙,眼神空洞無神,滿滿的都是疲憊與憔悴。


    他們拖著沉重得身體,一步步挪到顧憶塵的房間門口。


    雲綏肆強打起精神,看著醒著的君離闕:


    “憶塵,他還在裏麵?”


    那聲音輕得仿佛一陣風就能吹散,帶著一絲期待,又有幾分害怕聽到答案的忐忑。


    君離闕滿臉倦容,眼睛裏布滿血絲。


    他靠著牆,身體微微有些搖晃,隻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嗯,什麽動靜都沒有。


    人…還活著。”


    他的話語簡短而沉重,每個字都像是從心底擠出來的,透著深深的擔憂和無奈。


    君隨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可喉嚨幹澀得厲害。


    “…那我們…”


    還未等他把話說完,君離闕背後突然傳來一聲清脆的開門聲。


    在這寂靜的走廊裏顯得格外突兀。


    那一刻,三人的身體都猛地一僵,目光齊刷刷地投向那扇緩緩打開的門,心髒也隨之劇烈跳動起來。


    是…顧憶塵。


    他的身影出現在門口,身形顯得格外單薄,仿佛一陣風就能將他吹倒。


    他的臉色慘白如紙,眼睛深陷進去,空洞無神地望著前方。


    原本合身的衣服此刻穿在他身上顯得鬆鬆垮垮,整個人就像失去了生機的枯木,毫無生氣地佇立在那裏。


    雲綏肆看著顧憶塵,心中一陣刺痛,在心裏默默地比較了一番:


    顧憶塵,你瞧瞧你現在這副模樣,把自己折騰成什麽樣了。


    慕殤在的時候,將你照顧得無微不至,你的眼神裏有光,身體也充滿活力。


    可如今,你把自己養得這般糟糕。


    比起慕殤把你養的,真的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差得太遠太遠了。


    照這樣下去,再過幾天,你這副虛弱的樣子,恐怕真的隻能讓慕殤重新“養”你了。


    想到這兒,雲綏肆的眼眶不禁微微泛紅,他用力地咬了咬嘴唇,強忍著內心的悲痛。


    顧憶塵就那樣靜靜地站著。


    給人的感覺是那種空空的、虛幻的,仿佛他隻是一個沒有實質的幻影。


    隨時都有可能消散在這空氣中,下一秒就要消失不見。


    過了許久,他微微動了動嘴唇,聲音沙啞幹澀,仿佛是從很久遠的地方傳來一般:


    “這次的任務結束後,我們要幹什麽。”


    那語氣平淡得沒有一絲波瀾,像是在機械地重複著一個問題。


    又像是在這混沌的世界裏尋找著一絲方向,試圖抓住些什麽,不讓自己徹底迷失。


    君離闕聽到這句話,心中猛地一揪。


    他知道,顧憶塵還陷在過去的迴憶裏,沒有接受慕殤已經離去的現實。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一些:


    “憶塵,這次你好好休息休息。


    把其他瑣碎的事情交給我們,好不好?”


    顧憶塵的眼神依舊空洞,他似乎沒有聽到雲綏肆的迴答,隻是自顧自地又重複了一遍:


    “這次的任務結束後,我們要幹什麽。”


    那執著的重複,像是一種無聲的抗議。


    抗議這殘酷的現實,抗議命運的不公。


    也像是他內心深處最後的掙紮,不願麵對那已經破碎的世界。


    君隨站在一旁,看著顧憶塵這般模樣,眼眶也紅了起來。


    他伸出手,想要去拍拍顧憶塵的肩膀,卻又在半空中停住,手微微顫抖著,最終還是緩緩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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