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第一天,鍾誌遠背著書包去上學了。


    還沒到校門,傳達室的張師傅遠遠就衝他招手。


    老頭客氣的嘛,鍾誌遠心說,朝兩個老頭打招唿:“張師傅,韓師傅,新年好!”


    誰知道人家張師傅手裏捧著一摞的文件袋交給他,說:“這都是你的,全是什麽編輯部寄來的,還有這些匯款單。”


    張師傅羨慕地看著鍾誌遠。


    鍾誌遠道了謝,捧著東西去教室。


    《詩刊》、《星星》、《詩林》、《綠風》、《當代》、《人民文學》、《遼寧青年》、《收獲》,看來寒假寄出去的詩都發表了。


    翻翻匯款單,每張才幾塊錢,八張匯款單加起來20塊不到,鍾誌遠笑笑,怪不是詩人都窮困潦倒。


    “你看春節聯歡晚會沒有?陳佩斯吃麵條吃得太像了!”


    “你不抽我的宇宙牌香煙,你年輕人都搞不上對象,哈哈……”


    “朱明瑛的歌可會唱?左手一雞,右手一隻鴨……”


    “我過年吃了好多東西,這個上海的大白兔奶糖,給你一個!”


    “你這件新衣裳漂亮哇!”


    鍾誌遠走進教室,入耳的全是唧唧喳喳興奮的說話聲。


    同學們隻一個寒假沒見,再見麵覺得特別親切。小別勝新婚的道理也適用於同學之間。


    佟生和“女娃子”見鍾誌遠進來,過來跟他講話。見他手裏捧著幾個大紙袋,佟生問:“你拿的什麽東西哦?”


    他拿起一個文件袋,瞟了眼,驚喜道:“《遼寧青年》編輯部?!你又發表詩了?!”


    肖愛萍就在他們跟前,一把搶過來,看一眼,又將另幾個紙袋挨個翻過來看,突然大喊道:“不得了啦,鍾誌遠一下子發表了八首詩!快來看啊!”


    他一個紙袋一個紙袋的拆開,拿出裏麵的雜誌。


    幾個男生哄地圍過來,爭相去搶雜誌,朱春燕、鍾秋虹等幾個女生都躍躍欲試地看著,趙斐遠遠的落在後麵想上前又不好意思。鍾誌遠見到就笑了,他實在覺得有趣,一個枕頭上的兩顆頭,現在一點互動都沒有。


    “你們圍在我這裏幹什麽?”周鬆剛進教室,不明所以,大叫道。


    “哪個圍你哦?!人家鍾誌遠發表了好多詩。”“女娃子”被擠在後頭,不屑地說。


    “在這裏,《倘若才華得不到承認》,贛州市第一中學,高三(四)班,鍾誌遠。”


    肖愛萍從《詩刊》裏翻找到了鍾誌遠的詩,高聲地朗誦起來:


    倘若才華得不到承認


    與其詛咒 不如堅忍


    在堅忍中積蓄力量


    默默耕耘


    飄來的是雲


    飄去的也是雲


    既然今天


    被認作繁星中一顆


    那麽明日


    何妨做 皓月一輪


    “肯定不是打油詩了!”


    “寫得好有詩意!”


    “不得了,一下發表了這麽多詩!”


    “我發表一首就滿足了,嘿嘿……”


    女生也加入進來搶男生手裏的雜誌,翻找鍾誌遠的詩。同學們議論的議論,念詩的念詩,一時成了鍾誌遠詩歌品讀現場。


    “就一個寒假,老母雞變鴨,你成詩人了?!”


    周鬆好不容易坐下來,說著話,“叭”地給鍾誌遠後腰一巴掌,滿眼的羨慕。


    “你這巴掌拍的不是地方,你該拍屁股上!”鍾誌遠看他一眼,玩笑道。


    連女同學都笑了起來,這話真幽默。


    “你們這裏也在開詩會啊!”


    滿麵春風的謝老師老師走進教室,開心得說話的聲音都高了。


    同學們看向謝老師,不明白她的“也”是什麽意思。


    “姚老師嘴都笑歪了,今天年級組的老師都到他們家去吃飯!”


    “為什麽?”周鬆傻傻地問。


    “你傻啊?為什麽?鍾誌遠發表了這麽多詩,不值得慶賀啊?為什麽?!”謝老師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周鬆,沒好氣地說。


    全班同學哄地笑了,周鬆恨不得把頭縮進脖子裏。


    沒有哪個假期像今年一樣讓姚老師感覺度日如年,他強烈期盼著開學日,他實在太高興了。


    上街的時候,經過傳達室,張師傅和韓師傅總能給驚喜,“姚老師,你來看,又有雜誌編輯部寄郵件,寄匯款來。”


    姚老師每到郵件和匯款單,總會開心地標誌性的歪嘴一笑,心裏樂開花。


    有天在街上碰到管校長,不自覺的就樂了,管校長問他樂什麽。


    他嘴咧得更歪,喜不自禁,跟他說:“學校出詩人了!”


    “真的?!哪個哦?!”


    管校長既難以置信,又非常期望。


    姚老師說:“高三(四)的鍾誌遠,傳達室放了一堆他的郵件和匯款單。”


    管校長興奮得當下就拉著他一起去學校求證。


    在傳達室見到一本本的文件袋,看到一張張署著各編輯部名稱的匯款單,管校長這才敢相信。


    “老姚,恭喜你啊,還是你慧眼識英才!”管校長眼睛熱烈地看著姚老師。


    姚老師心裏美美的,對管校長說:“管校長,同喜啊,他不是咱一中的學生嗎?”


    “對,同喜,同喜!”


    兩個都有了白發的男人,將手握在一起,激動得像小孩。


    “老姚,別笑了,再笑得去看醫生了,嘴都咧到耳根上了!”


    管校長哈哈大笑,他比姚老師還高興,突然十分期待教育局的新春會議來。


    現在,辦公室裏,姚老師很得意,一幫子同僚圍著他,他桌上放著《遼寧青年》、《詩刊》、《人民文學》等雜誌。


    “既然選擇了遠方,便隻顧風雨兼程。”


    “既然目標是地平線,留給世界的隻能是背影。”


    ……


    這些語文老師讀著鍾誌遠的詩句,感歎著:“這個鍾誌遠寫得真好!唉……”


    “姚老師,明日鍾誌遠接受采訪,說他的語文老師是姚老師,你就出名了!”


    “是啊,你是詩人的恩師!”


    “姚老師,你馬上就是名人了!”


    “姚老師,當初你怎麽看中他的?有什麽竅門傳授我們。”


    “嗬嗬,你也想招到一個有潛質的學生?”


    同僚們翻著雜誌,七嘴八舌地發表著看法,恭維地向姚老師討教。


    姚老師歪嘴微笑著,很受用地一言不發,高深莫測。


    “你聽到了嗎?”任曉萍人在醫務室外,聲音就傳了進來,“大新聞,學校出了個詩人!”


    林子靜的心微微一動,難道是鍾誌遠?他放假前發表了一首詩,這還是任曉萍告訴她的。她後來找到《中國青年報》,報紙至今還放在她房間的抽屜裏。


    “鍾誌遠!那個期末考第一名的!”任曉萍自問自答,怕被人搶答似的。


    “怎麽就成詩人了?他不就發表了一首打油詩嗎?”林子靜疑惑地說。


    “你不曉得,這次厲害了,一個寒假,這家夥一下子發表了八首詩,都是全國有名的雜誌,像《詩刊》,《遼寧青年》,《人民文學》這些,還有我們不曉得的《詩林》啊,《星星》啊,《綠風》啊,語文老師說這些都是專業的詩刊。”


    任曉萍一口氣不停地說,一串雜誌名稱,聽得林子靜一頭霧水。


    聽任曉萍的口氣,看她的神色,感覺是很了不起的事。


    “姚老師今日請客,全語文組的老師都去他們家吃飯,嘴都笑歪了,哈!”


    任曉萍開心地與林子靜分享著學校裏的八卦。


    林子靜不自覺地撫摸著嘴唇,暗裏嘀咕道:這家夥真神了!


    別的雜誌不說,《遼寧青年》她是每期必看的,能上《遼寧青年》那是莫大的榮譽。想鍾誌遠領獎時的得意勁,她不由的笑了。這時她聽到有人在叫。


    “林~醫生!”鍾誌遠見有人在,生生將“子靜”換成了“醫生”,林子怡采訪時說了姐姐的名字。


    林子靜見是鍾誌遠,心想,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


    “你有事嗎?”林子靜淡淡地問。


    “我有病!”鍾誌遠淡淡地說。


    “神經病!”林子靜沒忍住,笑罵道。


    任曉萍看了眼林子靜,又看看鍾誌遠,覺得這兩人有點怪怪的。


    “這位女同學,雖然你很漂亮,但我還是要說你,這裏是醫務室,請迴到你的教室去!”


    鍾誌遠見任曉萍看自己,板著臉很嚴肅地對她說。


    任曉萍哼哧一聲笑了,這個男生挺逗的。


    “嚴肅點,看病呢!”鍾誌遠想到《天下無賊》裏的橋段,化用了範偉的台詞。


    效果果然不錯,任曉萍笑個不停。


    “這位同學,你是誰啊?”任曉萍笑問道。


    鍾誌遠看著林子靜,說:“我就是一個病人。”


    林子靜沒好氣地說:“他就是你說的詩人!”


    “鍾誌遠?!”任曉萍驚喜地問,眼睛睜得大大的。


    “可不?你還沾過他的光呢。”林子靜說。


    “我沾過他的光?!”任曉萍糊塗了,她跟鍾誌遠八杆子打不到一塊呀。


    “還記得那天去蓉李記吃早餐中獎嗎?”


    “記得啊,你運氣好!”


    “好個~頭啊,全是他搞的鬼。”林子靜差點說出“屁”字來。


    “什麽意思?”任曉萍還是不明白。


    “那家店是他出的鬼點子,生意才好起來的。有一天我去吃早餐碰到他,他厚臉皮故意來蹭吃。上次我們去,人家認出來了,故意說是中獎了,哪有中獎……”


    林子靜忿忿地說,不小心將內情說出來了,趕忙住口。


    鍾誌遠並不知道有這件事,陳蓉沒跟他講。


    “原來有人替我請過客了!”鍾誌遠撫掌叫好。


    “啊呀,大詩人也算請我吃過飯啊!”任曉萍迴過神來,開心地說。


    “那,是不是可以讓大詩人看病了?”鍾誌遠調侃道。


    任曉萍偏頭一想,起身走了,走到門首,迴頭調皮一笑,意味深長地說:


    “你們,好好看~哦!”


    “這老師,挺有意思。”鍾誌遠看著門口,站在那裏,嘴角含笑道。


    “你不叫人家同學嗎?怎麽,你喜歡人家?”


    林子靜自己都沒意識到,這話帶著醋意。


    “我?我喜歡的人~遠在……”鍾誌遠說話時,想到黃文,心裏問自己:算是喜歡的吧?


    林子靜聽他說“遠在”,就想到“近在眼前”,生怕他說出來。


    “我管你喜歡誰,你把人家趕跑,有什麽事?”她冷冷地問,心裏又有些可惜。


    “我來是給你妹妹送新聞來的。”


    “給我妹妹送新聞?!”


    林子靜詫異地問,這是她怎麽也想不到的。


    “是啊,你看贛州出了個詩人,這算不算新聞?她要不來,這新聞就是別人的了。”鍾誌遠說。


    聽他這麽說,林子靜一想,是啊,從沒聽到贛州有什麽詩人。


    “你還挺關心我妹妹嘛。”她說這話本無心,話出口就覺得不妥,趕忙說:“算你有良心。”


    “那不是你妹妹嗎?”鍾誌遠討好地說。


    這話讓林子靜聽了很舒服,可是,鍾誌遠又補充一句:“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林子靜臉色一下子尷尬起來。


    “我們都是一中的,你妹妹算一中的家屬,肥水自然流給她嘍。”


    鍾誌遠解釋得一點毛病都沒有,可聽在林子靜耳朵裏就是那麽別扭。


    她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鍾誌遠見林子靜表情不善,訕笑著,真的走了。


    林子靜氣還沒消,見人走了,一下沒著落,氣得直跺腳。


    “潮頭!”


    她暗罵一句,收拾東西,找任曉萍逛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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