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順著迴廊,再向裏走,來到一個角落裏,見一間小屋的門上,掛著一個匾額,寫著“忠仆祠”三個字。


    走進去一看,裏麵立著一個泥塑彩繪的人像,外皮已剝落,麵目模糊。人像邊豎著一塊石碑,上麵刻著的銘文,記載了忠仆祠的來曆。


    原來:戰神廟建成之日,有一人來到這裏,自稱是戰神的奴仆,願意為戰神殉葬,在冥界繼續伺候戰神。開元帝懷疑其來曆,那人卻證明了自己的身份,然後就服毒自盡了。


    開元帝敬重他的忠義,便建立這忠仆祠,讓他也得以享受民間的香火。他的肉身,也被製成了幹屍,葬於地宮中,永遠陪伴戰神。


    忠仆的像前,也有香案、跪墊。跪墊上都是灰塵,香案上隻有兩個破舊燭台,一個空的香爐,並無貢品。


    龍洋感慨一番,見牆壁上也有題字,便走過去細看。


    這時打外麵走進一個人來。那人用眼角餘光掃了龍洋一眼,走到忠仆像前跪下,又結結實實地磕了幾個頭。


    龍洋心中詫異,想:這裏的香火,冷落已久,這人是誰,為何對一個仆人如此恭敬呢?


    那人磕頭之後,並沒有立即起身,而是跪在那裏,低著頭,嘴裏念念有詞,祈求忠仆保佑他能夠順利完成任務,並許諾會為忠仆重塑金身。


    那人說話的聲音不大,不過,龍洋還是聽出了其中的古怪——他說話發音標準,卻又顯得很生硬,他說出來的每個字,都像是用力從嗓子裏擠出來的。


    奇怪的口音,讓龍洋不由想起了柳三郎他們那夥人。


    這個家夥,難道竟然是一個扶桑人?他想要完成什麽任務?還有,他為什麽要祭拜忠仆?


    龍洋滿心狐疑,不由多看了那人兩眼。


    那人像是覺察到龍洋在看他,轉頭看向龍洋,龍洋急忙收迴目光,裝作還在專心看牆上的題字。那人起身之後,偷偷看了龍洋兩眼,低著頭走了出去。


    那個人,應該已經注意到自己了。


    龍洋走到忠仆像前跪下,也規規矩矩磕了三個頭,然後,他跪在那裏,也開始禱告起來。


    他用的是扶桑話,壓低了聲音,禱告道:“忠仆在天英魂保佑,讓我在這裏平平安安,逢兇化吉,能夠多得些寶物。我若是發了大財,定來供奉香火。我會用檀香木為你雕像,用黃金裝飾你的金身……”


    他那樣做,是設了一個局。方才那個人,如果真在暗中觀察他的話,自然便會上鉤。


    果然,他還沒有禱告完,便聽見身後傳來了極輕微的腳步聲——那人顯然是有輕功在身的,不過,他的輕功比楊靖、王元英等人可要差遠了。


    龍洋裝作沒有發覺,繼續用扶桑話喃喃地禱告著。忽然,他感覺自己的肩膀被拍了一下。


    他裝作猛吃了一驚的模樣,“呀”的一聲,跳了起來。跳開之後,他立即雙手握拳,對著那人擺出了防守的姿勢。


    那人哼了一聲,“閣下似乎不應該這麽緊張?”


    “這裏陰森的像鬼屋,你這麽冷不丁從後麵拍我一下,是想嚇死我嗎?”


    那人又哼了一聲,“我問你,你方才說的,是什麽話?”


    “是我家鄉的方言。”


    “方言?你是什麽地方的人?”那人倒步步緊逼起來。


    “這個……你憑什麽這樣問我?我又憑什麽要告訴你?”龍洋故意裝出十分慌亂,惱羞成怒的樣子。


    “別再裝了,我聽得懂你的話。”那人冷笑一聲,“你是扶桑人?”


    “扶桑人就不能來這裏嗎?”龍洋盡量讓口音也顯得生硬一點。對方是個老狐狸,不會輕易上鉤。他正在設法試探出自己的底細。


    “你在求忠仆保佑你多得一些寶物,那是什麽意思?”


    “在明天的廟會上,我想多買一些寶物。但前提是,我得遇得到。”


    “你買得起嗎?”


    “我自己有些寶物,我可以用我的寶物來交換。”


    那人立即冷笑了幾聲,“閣下好像不大會撒謊。如果隻是想交換寶物,你又何必求神保佑?”


    龍洋皺著眉頭反問:“你究竟在懷疑我什麽?”


    “我看你是想做沒本錢的買賣。”


    龍洋故意裝出十分氣惱的樣子,漲紅了臉,說:“閣下無憑無據,豈能血口噴人?我隻是一名遊客。我想交換到自己想要的寶物,當然也得求神靈保佑。”


    他本來是打算裝出驚慌失措,奪路而逃的。但他轉念一想,自己還是不能表演的太過分。


    如果他猜錯了,對方竟然是朝廷的暗探的話,他一旦逃跑,對方就會把他認定為盜墓賊的,那樣的話,他可就算是挖坑把自己給埋了。


    那人上上下下,打量了龍洋幾眼,忽然湊近一步,低聲問道:“忠魂應該歸何處?”


    龍洋一怔,隨口說道:“忠魂應該歸故土。”他那樣說,是因為想到了“魂歸故裏”這個詞語,覺得那是應有之義,他那樣迴答,總不會是錯的。


    那人呆了呆,幹咳了一聲,點頭說道:“說的好,說的好。”話未說完,他就轉過身,急匆匆地離開了忠仆祠。


    龍洋站在原地,輕輕咬著嘴唇。


    那人最後的舉動,顯得十分詭異。他先是步步緊逼,千方百計地試探自己。最後,他忽然說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便像是完成了試探。可那句話,究竟是什麽意思?


    他想了一小會,隨即便想到:那句問話,很可能是一個接頭的暗號。自己說錯了答案。他見自己不是來和他接頭的,當然要趕緊離開了。


    又是一夥扶桑武士,他們來到這裏,不知又要搞什麽陰謀勾當。


    龍洋急忙走出忠仆祠。


    後麵的院牆正中,有一道氣派的院門,門上題著“靖安”兩個字。大門後麵,又是一進院落。他想要進去看看,卻被兩個佩戴長劍的人攔住了去路,隻好轉身向外走。


    走出靖神廟,龍洋才發現太陽已經快要落山了,西邊的雲彩,被映照的火紅。


    這裏倒是有三三兩兩的遊客,那名扶桑人,卻早已經是蹤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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