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美雅聽到格雷恩覲見的請求,馬上就召見了他。就在王後與他們訣別的那件屋子裏,公主身穿黑色長裙,等著他的到來。


    短短的時間裏,阿波多利年輕爛漫的公主,已經真正成熟起來。她和所有阿波多利人一起,承擔著痛苦的折磨,也學會了堅強和隱忍。


    看到格雷恩走了進來,她臉上露出的笑容,讓他既揪心又寬慰。


    “格雷恩哥哥。”公主向他伸出一隻雪白的手臂,就像她的母親那樣端莊高貴,真誠而努力地微笑著。


    格雷恩緊走幾步,捧著她的手親吻著。


    “格雷恩哥哥,”她說道,“如果你再早來一會兒,就能見到蕾思瑞大嬸了。”


    母親!同在王城,可他好像也好久沒有見到母親了。


    “公主,有我的母親照顧你,我也就放心了。”


    公主的眼睛裏閃著晶瑩的光。格雷恩拉住了她的手。


    “公主,最壞的時候已經過去了。現在,你是阿波多利的希望,你的人民都在看著你。請一定要快樂起來。”


    公主擦去了臉上的淚水。要從噩夢中醒來,是很痛苦長久的。


    “格雷恩哥哥,”她說道,“雖然我一直盼望著能見到你,可是我也知道,你進宮來見我,肯定是有大事要發生了。”


    格雷恩望著公主美麗卻遭受著痛苦折磨的臉,心中思緒萬千。可是,他不得不再次勾起她痛苦的迴憶。


    他坐在公主身邊,向她講述了長老和眾人商議的決定。


    “公主,為了阿波多利的將來,為了所有的阿波多利人,能抬頭挺胸地生活在這片土地上,請您一定要支持我們!”


    年輕公主的眼中同樣閃爍著光芒。她低聲說道:“阿波多利人民遭受的苦難,是該有個了結了。格雷恩哥哥,請不必顧忌我的感受—我知道該做正確的事,隻為了不愧對自己的心。為了挽迴阿波多利失去的一切,格雷恩哥哥,請您那樣做吧!”


    格雷恩站起身,一手撫劍,一手撫胸,堅定地點點頭。“為了阿波多利!”


    可是,公主輕輕問道:“格雷恩哥哥,你打算怎麽辦?”


    “公主,”他躬身說道,“我想請公主下令,組織起阿波多利的遠征軍,向著野蠻之地進軍。隻要阿波多利的人民團結在一起,必將達成我們的目的和追求,勝利將一雪阿波多利的恥辱,讓每一個阿波多利人都為之歡顏。”


    公主站起身來,烏黑明亮的眼眸,讓他的心微微地顫抖著。


    “我已經想明白了。可這樣是不行的!格雷恩哥哥,看到你的眼神我就知道了—僅僅依靠我們阿波多利,隻怕是完不成這樣艱巨的任務的。”


    公主敏銳的觀察和決斷,讓他不禁感到有些驚訝。公主的臉上露出鄭重的神情。


    她低聲問道:“格雷恩哥哥,你聽王後說起過‘白銀公國的詛咒’嗎?”


    白銀公國的詛咒!


    就在這間屋子裏,王後向他坦述懺悔時,他第一次從她的口中,聽到了這個詛咒。可是他卻不知道那是什麽樣的詛咒!


    “還記得那天嗎,格雷恩哥哥?”她的眼中又蘊含著淚花。“我的母親,阿波多利的王後,把那個秘密告訴了我—隻有阿波多利的王後,也曾是白銀公國的公主,才能知道的秘密。她讓我見到瑪爾斯哥哥,就把這個秘密告訴他!天哪!”她的聲音低沉婉轉,悲傷哀怨。“我當時多傻,隻顧得在她懷裏哭泣,卻沒有及時醒悟到,那時母親已經做了決定,才會把那個秘密托付給我。可我卻什麽都沒有做,沒有挽迴她的心意。”


    年輕的公主雙手捂住臉,無聲地哭泣著。格雷恩看著她的肩頭聳動,想起那天屋中的情景,也不由黯然神傷。


    “母親交代了身後的事,她才能安心離去。”她流著淚說道,“可是,她已經預見到會有這樣一天,你會一直追逐著阿波多利罪惡的源頭,誓不罷休。”


    公主看著他,他靜靜地聽著。


    “所以,格雷恩哥哥。隻有阿波多利自己的奮鬥,是遠遠不夠的!”


    “公主……”


    “請聽我說,格雷恩哥哥!請以阿波多利的名義,向這片大陸上所有的人們,發出我的母親最後的遺願—無論是誰,無論任何人,能親手殺死篡位者的人,將得到整個白銀公國!那片土地!那片土地上的財富!所有的一切,都將歸於他!”


    格雷恩萬萬沒有想到,王後在毅然決然地以身贖罪之前,竟然還留下了這樣的遺言!


    想起那天他剛剛走進這間屋子時,正看到年輕的公主跪在王後的腳下,哭泣求懇著。誰曾想到,那時她們說過的話,卻印證著即將開始的向著野蠻之地的東征之途。


    “公主!”盡管渾身冰冷顫抖,他依然大聲反對著。“這絕對不可以!”


    年輕的公主反而更加冷靜。她輕輕歎了一口氣,拉住他的手,望著他的眼睛,笑了。


    “格雷恩哥哥,你是在害怕什麽嗎?”


    “不!公主!阿波多利的男子漢絕不會害怕任何事。可是,以白銀公國做為懸賞,代價太過於沉重。阿波多利的人民也會反對的!”


    公主的眼睛閃著激昂的神采。


    “既然這樣,為了已經死去的王後,為了阿波多利,請阿波多利的好男兒奮起戰鬥,去殺死那個篡位者!我知道,他是我的親生父親,可是,格雷恩哥哥,為了我飽受欺騙和委屈的母親,為了我可憐的有家不能迴的哥哥,為了阿波多利,為了國家和人民,請不要猶豫!請……親手殺死他吧!”


    格雷恩看著她的眼睛,那裏閃著堅決的目光。他不由激動著,為了她的深明大義,也為了王後的囑托,他下定了決心。可是,事關重大,他還是歎了一口氣。


    “公主,隻能如此嗎?”


    公主嘴角帶著一絲讓他心痛的微笑,她輕聲說道:“格雷恩哥哥,你去過王國的花園嗎?”


    格雷恩不知道她此問的目的,隻是點點頭。


    “那是我最喜歡的地方。”她接著說道,“我喜歡流連在花木繁蔭的小徑,撫摸那些美麗的花朵,看著蝴蝶在花間舞蹈。我最愛那片淺淺的池塘,當我投下一片魚餌,那些魚兒們都爭先恐後,攪動起波瀾。”


    格雷恩靜靜地聽著。


    “格雷恩哥哥,我已經不是個小孩子了。我理解母親為什麽會這樣做!無論有多少個堂皇的理由,遠不如每個人都有可能得到的利益,更能讓他們爭得熱熱鬧鬧。”說著說著,她突然又笑了。


    “放心吧,格雷恩哥哥。心中自有光明的人,依舊會義無反顧的追隨著你而無欲無求。那些心裏私藏著說不清道不明的人,即使為了他們自己,也會找到一個向往正義的借口來參加這次遠征。不是嗎,格雷恩哥哥?”格雷恩眼中的淚水就要奪眶而出。


    “可是,”公主笑得更開心了。“阿波多利的男子漢,又怎麽會讓那些心懷不軌者得逞!去吧,格雷恩哥哥!如果你做到了,那麽你就是白銀公國的主人!也隻有這樣,才能把那個秘密,永遠留在阿波多利!”


    “我明白了,公主!”格雷恩豪氣滿懷,鄭重地迴答道。“阿波多利的好男兒,必不負王後和公主的重托!我們一定會為了阿波多利,奮勇而戰!”


    “我相信!格雷恩哥哥,就這樣對所有的人去說吧!把魚餌都灑出去,讓這片大陸掀起滔天巨浪吧!”


    望著格雷恩轉身離去的背影,公主雙手抱在胸前,臉上流淌著淚水,心中充滿了愧疚和不安。


    “格雷恩先生,請找到我的伊美雅哥哥吧。因為阿波多利逝去王後的話,隻能對阿波多利的王說起!對不起,格雷恩哥哥。可是,我會在王城祝福你們。希望你們早日勝利而歸!”


    ※


    當他們聽了公主的命令,都很吃驚意外。果然,特林維爾第一個跳出來表示反對!


    “格雷恩,這絕對不行!”他急赤白臉,語無倫次。


    格雷恩笑了,他看著大家。希娜和阿卡阿卡也覺得公主的決定太過於重大了,以至他們都不知道應該去反對,還是讚同。隻有長老容顏不變,氣定神閑,仿佛他已事先知道會從年輕的高山國公主那裏,得到某些與眾不同的建議。


    “老朋友,”他笑道,“你該不會和我聽到這個命令時一樣,也感到害怕了吧?”


    “害怕?”大個子維卡撇撇嘴。“格雷恩,隻怕這次你又說錯了呢。我哪裏是害怕啊!我簡直怕得要死了!”阿卡阿卡剛剛笑出聲,他就接著喊道,“閉嘴!阿卡,你這個魔羽國的小個子懂得什麽利害!”


    長老也笑了起來。他慢慢說道:“特林維爾說的沒錯。即使高山國那些年輕人,很多也幾乎已經忘記了這個名字—白銀公國!那可是高山國境內最富有的一片土地了。很難想象,如果一旦有人手刃篡位者,提著他的頭顱得到了那片土地,他幾乎一夜之間就成為了一位和大陸上那些王平起平坐中的一員了。不過,這對於高山國來說,的確代價太過於高昂。”


    “就是嘛!”特林維爾一拍大腿站起來說道,“我就說嘛!格雷恩,我們趕緊去勸勸伊美雅公主,這道旨令絕對不能發布出去。如果我們不阻止這位任性的公主,隻怕後悔也來不及了。”


    阿卡阿卡卻笑著問道:“主人,如果我們不阻止公主,到頭來會發生什麽呢?”


    特林維爾一直急火急燎的,可聽到阿卡阿卡的話,反而一時口吃起來,竟不知如何去反駁他了。


    阿卡阿卡又笑道:“我猜,那可太有趣了!所有的大道和小路上,都將會充滿熙熙攘攘的人們—道貌岸然紅了眼的諸王和他們掩藏不住各種野心的將軍們,幻想著平地一聲驚雷,好運從天而降,從此陡然成為書寫曆史中最閃光榮耀的‘白銀公國的執政王’的士兵們!說不定還有數不清的俠客獵人,也按捺不住蠢蠢欲動的心。凡此種種,為著同一個目的,不把野蠻之地掀得天翻地覆誓不罷休呢!”


    希娜也不禁笑道:“為什麽我聽了阿卡的話,開始有些替那些野蠻人擔心呢!”大家笑得越開心,特林維爾的心情就越糟。


    他瞪著一旁推波助瀾的小夥子,氣得直翻白眼兒。


    “難道,這還不可怕嗎?雖然我以前從未聽說過什麽‘白銀公國’的故事,可是,它就要被人搶走了,可你這個家夥還笑得像個白癡!”他朝著阿卡阿卡搖晃著碩大的拳頭,恨不得狠狠給他幾拳,以懲罰他不知輕重的玩笑。


    “特林維爾,我看伊美雅公主心意已決,而且,我也不想再去勸她了。”


    特林維爾還想爭辯,長老卻笑了。他說道:“白銀公國的寶座讓人垂涎三尺。可我現在隻對那個秘密感興趣了。”


    特林維爾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腦袋。他差點兒把最重要的事情都為忘了。


    “格雷恩,那個詛咒,到底說的是什麽啊?”


    格雷恩隻得把手一攤,無奈地搖著頭說道:“特林維爾,我的朋友。隻有阿波多利或者白銀公國的王才能知道的秘密,我看這次隻能你自己去求取答案了。”


    特林維爾登時又咧了嘴。阿卡阿卡卻笑道:“主人,讓我們去抓住那個篡位者,把那個秘密變的隻有你和我兩個人才知道,那豈不是很有趣的一件事啊。”


    特林維爾紅紅的臉,看著大家都在笑。突然,他猛地拍了一下手,大聲說道:“白銀公國的寶座,永遠隻屬於阿波多利。無論是格雷恩,或者阿卡,哪怕是美麗的希娜小姐來坐,都不關我的事!可是,那個秘密是我的!”


    ※


    市政廳大廣場上,人潮如海。戰士們曾經拋在路邊草叢和樹林、淺灘的刀劍,被重新收集起來,堆積如山。沉重的鎧甲鏽跡還未抹去就又披在了身上。無數信報騎著馬四處傳播著征伐野蠻之地的決心!治安兵們也在尤葛納的帶領下,把遠征的告示貼滿了王城的大街小巷。


    巴布科萊的人們聚集在廣場上,王國的征兵官又在熱情洋溢地鼓舞著人們。起初,他們都不知道為什麽又會有一場遠征。難道,阿波多利遭受的戰爭之苦還不夠多嗎?


    他們曾經熱血澎湃,可是,換來的卻是殘酷的噩夢。假冒的國王帶給人們的衝擊和恥辱,猶在心頭。


    王國在這場阿波多利發動的戰爭中失敗了。可怕的後果讓人們心有餘悸。仁愛的王後不堪受辱,選擇了在神廟用短劍結束了自己的生命。年輕的王子帶領著近衛軍團,時至今日仍不知下落。曾經無比榮耀的強大自尊,隨著王國百戰勁旅的分崩離析而崩塌了。任征兵官們巧舌如簧,想盡辦法想鼓舞起人們重新參加王國的軍隊,可沒有人再想要一場戰爭了!


    可是,征兵官宣讀的和他們看到的告示上所說的一切,讓所有的阿波多利人目瞪口呆,繼而怒火萬丈!


    抓住那個篡位者是所有人都想去做的。可是,早已消失在年輕一代人心中的白銀公國,又被重新提了出來。如果阿波多利人不去完成這個目標,那麽,一旦被大陸上其他人捷足先登,白銀公國甚至有可能變成某個可惡的外人的私有財產!這是全體阿波多利人萬萬不能答應的!


    他們憤怒了!他們決不能讓那樣可怕和恥辱的事情發生。阿波多利人的確失敗了,可是,失去的驕傲和熱血又迴到了每個人的心中。


    每一天,都有年輕人和他們的父輩,又重新披上了鎧甲,從廣場上取走支撐起他們信念的武器。堆積似小山的刀劍越來越少,遠征野蠻之地的大軍,又集結在王城,等待著出發的號令。格雷恩他們也懷著欣喜和沉重的心情,注視著這一切。阿波多利人為了他們的國家所做的這一切,深深感染著他們。


    王城忙碌了起來。也許明天就會收到出發的號令,每家每戶的燈火,徹夜長明。那是他們依依不舍的留戀。鐵匠鋪裏叮當聲響不斷,戰士們需要的鎧甲和武器,日夜不停地在打造。王國倉庫裏最好最新的布匹,將變成披在將士們身上的征衣。


    這些還遠遠不夠。


    阿波多利人民的忠誠和無畏讓人感動。可是,整裝待發的大軍處境依舊艱難。瑪爾斯王子帶走了幾乎整個王國的騎兵,僅僅成立起一支輕騎兵也是絕難辦到的。


    那些曾經率兵出征的老將,很多人都在反對此次遠征。他們都想在那場可悲的失敗的戰爭之後,為阿波多利多留下一些種子。


    可是,隻要有人對他們說:“那是已經為了這個國家而死的王後的戰爭!那是身上還流淌著邪惡血脈的阿波多利公主的戰爭!那是存續阿波多利光榮的戰爭!是讓所有阿波多利人重新站起來的戰爭!”


    他們就流著淚,拔出他們的劍,誓死遵從!


    王國萬眾一心,箭在弦上,勢在必行!


    格雷恩他們和各個軍團的將軍們日夜操勞,他們用堅定和沉重執行著阿波多利的誓言。每個人都知道,很快,他們就要出發了!


    土地被收割,豐收節也要到了。


    那一天,阿波多利的公主,身穿節日盛裝,站在市政大廳的大觀禮台上。廣場上,為著榮耀而聚集在一起的一萬四千名健兒,刀劍耀眼,旗幟飛揚。


    王城萬人空巷,他們把廣場圍的水泄不通,卻讓出了那條奔赴遠方的大道。每個人手中都捧著芬芳的美酒,為那些年輕的士兵送行!


    蕾思瑞夫人笑著擁抱了格雷恩。可是他知道,母親是不想讓他看到送別時流淚


    王國的公主泣不成聲,把遠征大軍的旗幟,授予最勇敢的戰士。


    格雷恩,特林維爾,阿卡阿卡,圖汗將軍等人,依次從她麵前走過,她曾努力地想向他們綻放她的微笑,卻哭得抬不起頭來。


    勇士們意氣風發,用山唿海嘯般的呐喊,向著阿波多利的公主和人民,發出莊嚴的誓言!


    去征服野蠻之地!為了勝利!為了阿波多利!


    每個阿波多利人的眼睛裏都飽含著淚水,模糊的雙眼看不清年輕人臉上驕傲的神情。他們擁抱每一個走過阿波多利的公主目光注視下的士兵,哽咽著為他們祈禱祝福。


    和平仿佛昨天才剛剛降臨,他們又要送驕傲的阿波多利士兵們,為了永恆的榮耀光榮,去拚搏,去戰鬥!


    過去的時間裏,他們一直在戰鬥,也一直在勝利。可是,為了勝利所付出的代價卻那麽悲慘。人民流離失所,土地荒蕪,無數村莊被焚毀,生命消逝。每場戰鬥之後,他們望著戰場上,敵人的屍體和親人、朋友、戰友的遺體倒在一起。刀劍穿過對方的身體,被斧頭棍棒敲碎的身體,斷肢殘腿隨處可見。鮮血已經流幹,隻剩下活著的人,發出撕心裂肺的哭號。


    沒有人想再看到這一切,即使最堅強的心,也在說,“夠了,讓這一切都結束吧!讓一切都變迴最初的樣子吧。”


    他們身心疲憊,無法直視血淋漓的傷口。鋒利的劍刃沾滿滾燙的鮮血,柔弱的身軀卷曲了劍刃。他們厭倦了這一切。他們痛恨這一切。


    可是,為了自己,也為了所有的人,有朝一日不用躲在黑暗中苟且偷生,他們擦去額頭濺上的鮮血,磨平卷刃的刀劍,迴首望向也許再也看不到的黎明前升起的太陽,泯然而視,擊掌而笑。他們拉下護麵,讓猙獰的獸頭代替自己柔軟的心,躍馬疆場。


    “朋友,你還欠我一杯酒。”


    “是的。可是,要等我們先打勝了這該死的仗再說吧。”


    “說好了—如果我戰死在疆場,你一定要替我多喝一杯。”


    “會的。你也會那麽做吧?”


    “不!我要你自己去喝!”


    就在阿波多利人們無數次見證過豐收節盛典的廣場和大街上,親人和朋友們相送時的淚雨,都化作分別的不舍和纏綿。


    他們本應在田野裏荷著鋤頭,播種耕耘。他們本應在溫暖的家裏,享受天倫。他們本應在屬於他們的和平年代,快樂生活。可是,他們卻拿起了刀槍。


    已經到了最後的關頭,越是接近勝利,他們就越是激動和悵惘。他們迴頭望著家鄉,落日的餘暉,灑在他們流淚的臉上。


    這是很多人最好也是最後的一個豐收節!


    大軍出動,令行禁止。阿波多利廣袤的曠野上,草木依舊蔥蘢。漫漫征途,人們的心啊,還流連在這片土地上。風兒吹起他們的衣襟,挽留著視死如歸的腳步。天空翱翔的雄鷹,俯瞰著他們的英勇無畏。


    上萬人的大軍是一支無所畏懼的力量。可是,他們能闖過黑暗可怕的野蠻之地,消滅為禍大陸已久的野蠻人,把千年之戰最後的罪惡源頭和被他占據的卑劣的軀殼,一起掐滅嗎?


    征討野蠻之地的檄文早已傳遍四方,最終又會有多少人和他們並肩而戰呢?


    與以往每一次的行軍不同。格雷恩沒有派出最得力的阿卡阿卡在大軍前方打探和傳遞消息。他不想知道,誰會為了這最後一戰而奮發!誰又會為了權力和財富,加入這支朝氣蓬勃的遠征大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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