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嬤嬤無法陪你走了…”


    鄧嬤嬤躺在床上,瘦弱的身軀僵直,蒼白的臉上透露一股青黑色。


    謝良意哭著扶在床邊,眼淚盈滿眼眶。令人奇異的是這雙眼睛天生異瞳。


    “嬤嬤,嬤嬤!”


    “公主莫哭”鄧嬤嬤伸手摸過謝良意的頭,“亂世要來,我一個老身子骨也活不了多久。死了也不用遭這罪,”


    “隻是公主……”


    鄧嬤嬤心中悲哀,她看著這個從小帶到大的公主,已把她當做親生孩子。


    “嬤嬤,你不要死,若是你走了,我也不活了……”謝良意哭喊著。她頭發散亂,穿的一身舊衣,根本看不出是皇帝的女兒。


    “可不要這麽說啊公主”


    “人活一口氣,公主要走的遠遠的,走的遠遠的……”


    撐著最後一口氣,鄧嬤嬤抱了她的公主一下。最後囑托“公主,記住我說的話,去尋她,聽她的,走的遠遠的……”


    ——


    青窈這輩子是皇宮內宮女。


    晉朝最後一個皇帝荒淫無道,任由宦官當政。此時諸侯起兵,土地分割,還有異族人從中謀亂。


    可謂是生逢亂世。


    今日是陛下每旬一次的煉丹日。每逢煉丹時間宮中會讓閑雜人等切勿逗留,說是怕恐驚了仙氣。


    皇宮東麵隱隱有火光出現,約是煉丹爐已經燒起來了。


    今晚是最好的逃跑時機。


    青窈的東西早已收拾好,她穿著一身太監的服裝,背個包裹。身上各處鼓鼓囊囊都藏著東西。她今天要趁機逃出宮廷。


    這幾日宮中人心惶惶,說要有叛軍殺進京城。聽說叛軍與蠻人勾結,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青窈已打探到這片宮殿後麵,直走到最末尾,有一個狗洞能鑽出皇宮。


    她一身黑衣,夜色中貓腰貼牆角一路小跑,沒成想一轉身就看到兩個人扭打在一起。


    其中一人身形瘦小被壓在底下,渾身亂糟糟的。看著有些熟悉。


    青窈愈發靠近,聽到上方人嘴裏在罵“臭婊子!”她不做猶豫,從牆上拿起一塊青石,靠近那兩人後一石頭砸他頭部。


    人一下被砸暈,掐著下方人的手泄了力。


    下方身形瘦小的人瞬間反攻壓製在他身上,手中就帶刀刺入他的脖子裏。


    “唔”


    他要喊叫,青窈手疾眼快捂住他的嘴。


    刀又往裏捅了幾下,人終於不動了。


    那人抬起頭撥開頭發,青窈才發現竟然是熟人。


    “唿—”


    “是,是青窈姐姐,謝謝…”


    竟然是七公主謝良意。


    “七公主,你怎麽在這裏?”


    “…鄧嬤嬤死了。”謝良意說。她的聲音沙啞,眼睛腫的像兩個核桃。


    “什麽?!”青窈難掩驚愕,她知道鄧嬤嬤的身體不算太好。但她們前幾日還見過,怎麽今日突然就……


    “昨天,太監王田要來我宮殿搜刮銀兩。”謝良意的眼淚刷刷往下流,“我與嬤嬤抵抗之間,他狠狠的推了嬤嬤。把她推在了一個石頭上……”


    謝良意眼神中全是恨意“昨日嬤嬤去了,我將她葬好,就來找這個王田!”


    青窈往地上一看,那人的臉被鮮血染紅,依稀辨認出就是王田。


    她歎了一口氣。


    鄧嬤嬤是個好人,她在這宮中孤立無援,也多虧鄧嬤嬤的照拂。


    “那公主,你以後作何打算?”青窈看著謝良意,她一身灰撲撲的黑衣,雙手帶血和泥土。


    這幾日宮中大亂,不少宮女都想著逃跑。


    謝良意搖頭,她說:“我迴去守著嬤嬤,若是亂軍來了我就把自己吊死。”


    青窈看著她依然在顫抖的雙手,終究還是忍不住,對她說:“宮中已不安生,我不知嬤嬤有何打算。她曾與我說過,若是有意外,讓我關注著公主。”


    “公主若是有難處,直接與我說就可。”


    聽到嬤嬤還曾對青窈囑托過,謝良意眼淚又落了下來。


    她卻搖頭說:“亂世艱難,多帶我一個。如何能活。”


    她強讓自己扯出一個笑,令看得人更心痛,“你若是有出路,就快逃吧。”說完,搖晃著身體就要迴冷宮。


    青窈看著她的背影,想到謝良意的身世。


    她是七公主,皇帝寵幸一外族公主生下的,那名外族公主難產而死。鄧嬤嬤當年跟隨公主入宮,此後一直撫養七公主。


    之前,她也曾向鄧嬤嬤打探過她們要去哪裏,隻是她言語閃爍未說出什麽。


    鄧嬤嬤一定給七公主謀了一條生路。


    青窈快步追了上去“公主,如今亂世,我孤身一人也無去處。我知道鄧嬤嬤臨終前定然囑托了你什麽。”


    “既然嬤嬤信我,我也願意與公主一同逃亡。”


    “不如公主和我一起走?”


    謝良意停下腳步。“嬤嬤確實給我找了去處”她說。


    語氣無波瀾,隻是訴說:“嬤嬤說帶著我逃到草原,那裏是我母妃的故鄉。”


    “可是青窈姐姐”


    謝良意轉身看她:“我出生時,母妃因我難產而死,我根本沒去過草原。”


    “山高路遠,根本去不了…”


    “嬤嬤與我說過,你曾問過她。她不說是覺得根本就逃不到。不過是自尋死路。”


    謝良意知道青窈。她與鄧嬤嬤在深宮當中無人在意。每逢禦膳房宮女青窈給她們來送菜時,隻有她帶來的菜是正常分量。


    青窈也沒想到,鄧嬤嬤的去路竟然是逃到草原。


    晉朝首都在南麵。從此處逃到北方的草原,千裏的路程,她們如何走。


    謝良意心中悲涼,再次起步往前走。國破家亡之時,生死又如何?


    身後,青窈腦海中飛速旋轉。如今晉朝國土四分五裂,南方有諸侯起兵,還有蠻人趁機入侵。


    她計劃逃出宮也一定往北走。


    北麵鮮卑王庭據說新換了一個王。這位王是胡漢混血,在他父族的支持下僅用兩年一統草原,他支持學習漢族文化,開放鮮卑人與漢人兩地通商。


    “公主”青窈喊了一聲。


    “聽聞您母妃也是鮮卑族人。她與當今漠北王一族可有關係?”


    謝良意如實說:“鄧嬤嬤說,我母親曾認識如今漠北王的母親。當時她還未到晉朝,兩人有過交集。”


    隻是如今漠北王漢人的母親在還是不在,她們已不可知。


    看著眼前這個身材瘦弱、不過十四歲的七公主。


    青窈堅定的開口“公主,我們賭一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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