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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影是齊宇。


    “老大,你怎麽在這?我把你們顧府都找了個遍,才在這發現你。”


    看見是他,顧雲烈有些訝異:“找我有什麽事?”


    “沒什麽大事,兄弟們在靜安裏定了酒席,讓我來叫你。”,齊宇往他身邊走去,伸手接過他手中的牌位:“這位是誰?”


    “小九她娘。”


    齊宇甚是驚訝,空著的左手指著院子一劃:“顧府姨娘就住這樣的院子?去世後連個好點的香案都沒有?”


    顧雲烈並不答話。


    齊宇方才驚覺自己說錯了話,顧府已經沒有九小姐了,自然也不該有這位姨娘。


    看自家大帥情緒低落,齊宇將手中的木刻牌位放好,拍拍他的肩:“想月牙了?”


    麵對跟了自己近十年的齊宇,顧雲烈沒什麽好隱瞞的:“如果那天,我與蘇慕宇再多周旋一會兒,就能等到西淩軍來,小九兒就不會受那麽大委屈。”


    “你這樣想會把自己逼瘋的。”齊宇一屁股坐到桌案旁的台階上,又伸手將自己旁邊地上的灰掃了兩下,歪頭示意顧雲烈坐過來。


    看顧雲烈站著沒動,齊宇幹脆一把將人拽過來:“我們的斥候根本沒探到消息,你不可能知道有人會來救她,你隻是做了你該做的事。”


    顧雲烈雖然順著齊宇的意思坐下,但並不開口接話。


    齊宇太清楚自家大帥在想什麽,繼續勸道:“慶大膽的人已經查清楚了,來救月牙的兵不屬於任何一支我們知道的西淩軍,那是木北墨自己的私兵,”


    顧雲烈側頭看他,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救迴月牙後,那支軍隊迅速返迴盛京,在他們到盛京城外後,木北墨立馬繼位。軍隊的主帥就是月牙。”


    看顧雲烈聽得認真,齊宇嘴角帶了笑意:“而且,月牙迴京當天,上朝時連殺兩位朝臣,木北墨不僅沒責怪她,還把那兩個人手下的兩萬人,都交給了月牙,她現在手底下有五萬人,可比你風光!”


    “木北墨對她倒是挺好。”顧雲烈的表情辨不出喜怒,語氣裏卻有絲微妙的敵意。


    齊宇再一次拍拍顧雲烈的肩:“所以老大,你不用擔心月牙。她那麽有本事,又那麽聰明,會在西淩過得很好。她會照顧好自己的。”


    “我知道,”顧雲烈咬著自己的下唇,“我隻是······”


    “你隻是後悔給她下藥,讓她傷心。”齊宇替他把話說完。


    “是。”顧雲烈承認道。


    齊宇歎口氣:“那天還是她及笄的大日子。”


    看顧雲烈的眼神又黯淡幾分,齊宇忙將後半句話說出來:“隻是老大,你我都清楚,月牙已經是西淩人了。與我們的牽扯越少,對她越好。”


    “你說得對,”顧雲烈咬著牙說,“現在她的王兄是木北墨,她不能再和烈月軍有任何關係了。”


    “而且,我說句不好聽的話,”齊宇猶豫著開口,“月牙恨你,你心裏才能好受點。”


    這句話說得沒錯,可顧雲烈不願細想。


    他站起身:“走吧,去靜安裏。”


    說罷,不等齊宇迴話,他自己先利落翻過院牆。


    齊宇跟在他身後站起,卻沒急著走,對著婉姨娘的牌位深深鞠了一躬:“我隨著月牙喊您一聲婉姨,您在天有靈,還請護佑月牙,保佑她在西淩平平安安,萬事順意。”


    他頓了一下,繼續說:“婉姨,看在我們大帥照顧月牙這些年的份上,您也護佑護佑他。他心裏苦,肩上擔子又重,月牙一走,就沒人能勸他了。”


    街上有齊宇帶來的馬匹,他出去時,顧雲烈已經安坐於馬鞍之上等他了。


    不過這片刻的時間,顧雲烈已經將自己的心緒整理好,臉上掛了淺淺的笑意,絲毫不見方才在小院中的那種愧疚和自責。


    就是齊宇這樣熟悉他的人,若不是方才一直陪著他,現下也看不出,顧雲烈的心情與他的表情有什麽不同。


    兩人就默然的,並馬往靜安裏趕去。


    靜安裏是澧都有名的酒樓,不論是市井小廝,還是武官大將,都愛來這喝酒。


    反而那些自認文雅的文臣,和風流的貴家子弟,認為這是粗鄙之地,從不前來,提起時,也多有不屑。


    來這的人都愛熱鬧,任何時候都是人聲鼎沸。喝醉了言語摩擦,甚至大打出手的事,也是層出不窮。


    倒是和“靜安”兩個字,沾不上絲毫關係。


    烈月軍的眾將在澧都的時候,都喜歡跑到這來喝酒,也算熟客,因此能訂到不錯的包廂。


    看見顧雲烈和齊宇來了,已經喝了不少酒的眾將齊齊舉杯。


    二人接過酒碗,落了座。


    出去打仗的時候,顧雲烈與這些兄弟們的相處很是隨意,今日喝酒,更是不論尊卑。


    大家喝到盡興,紛紛棄了酒碗,直接拿著酒壇喝酒。


    鬧到子夜,桌上清醒的人也不剩多少。


    “老大,”慶義雖還沒醉倒,但已經大了舌頭,吐字有些不清,“老大,陛下要給你賜婚了,你有沒有中意的女子啊?”


    顧雲烈笑著灌了一口酒:“我沒有,這也不是我能做得了主的,父親大人會替我選好。”


    “嘖嘖嘖,”慶義咋舌,“老大你也不容易,和你過一輩子的媳婦是誰,你自己卻做不了主。”


    齊宇聽他說的離譜,狠狠搗了他一胳膊肘。


    慶義破口大罵:“齊宇你發什麽瘋,老子說錯一個字了嗎?”


    看他醉得厲害,齊宇就想上手把他打暈,求個清靜。


    顧雲烈攔住他:“慶大膽確實說的沒錯,我都沒急,你急什麽?”


    有顧雲烈的撐腰,慶義得意洋洋地衝齊宇翻個白眼。


    齊宇不能和醉得開始說胡話的兄弟計較,隻裝作看不見他,將話題扯遠:“我看陛下的意思,大概是賜婚之後便要完婚,若是沒有特殊情況,咱們大概率會在澧都待上好一段時間,老大你有什麽打算?”


    顧雲烈換迴酒杯,不再大口灌酒,而是小口仔細品鑒:“你我兄弟,這些年來多在外禦敵平反,少有在京的時間。這次正巧得了機會。我仔細算過,諸位皇子,基本都已加冠。”


    他語氣平淡,似乎真的隻是在闡述一個事實。


    齊宇卻是一驚,他簡直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喝了太多酒,以至於出現了幻聽。


    齊宇知道顧太師是堅定的太子黨,他本以為,自家大帥自然也是支持太子的。


    但聽顧雲烈方才的話,分明是大有深意。


    若諸位皇子中,太子資質最好,那就是皆大歡喜。


    可若不是,難道自家大帥要和顧家對著幹?


    齊宇越想越害怕,忍不住要出口詢問。


    他其實想問,萬一你看重的並非太子,難道就要和顧家作對嗎?你真願意為了個實際上沒什麽幹係的人,把自己變成孤臣,一點後路不留?


    甚至,如果這些皇子中,你一個看重的都沒有,你又要怎麽做?


    可這些他都問不出口,隻能打啞謎似的問一句:“老大,若你看上的,不是那一位呢?”


    顧雲烈並不看齊宇,隻是把酒杯舉在眼前,仔細端詳,好像手裏的並非普通的瓷杯,而是難遇的珍品。


    他的眼神深邃地含在陰影裏,暗藏在其中的光卻銳利得可怕。


    “來日方長,你我兄弟隻管見機行事,難道還怕無路可走?”


    這晚過後,顧雲烈依然是尋常樣子,齊宇幾乎要懷疑那晚的談話是自己醉酒後的幻覺。


    過了一個多月的太平日子,皇後要在宮中召開賞花宴,往各家都下了帖子,叫朝中所有官員及其家眷,都來參加。


    顧府馬車到時,宮門前已經排起了長隊,隻是顧太師和顧雲烈都是朝中重臣,自有內侍太監領著馬車從旁門先進去,免了排隊等著的時間。


    男賓與女客自然分席,隻是顧雲烈的座位卻被安排得巧妙,可影影綽綽看見那邊的情景。


    開宴前,皇後將顧雲烈叫至眼前:“陛下特意吩咐本宮,要替你仔細瞧一門好婚事,你今日萬不要拘謹,看上哪家姑娘就告訴本宮。”


    顧雲烈自是謝恩:“陛下娘娘厚愛,末將感激不盡。”


    皇後笑得慈愛:“你這孩子,方才與你說了不要拘謹,今日隻當到了家中,隨意些就好。”


    顧雲烈點頭答應,禮數上卻是絲毫不差。


    宮宴上規矩多,每道菜上前,都有小太監拿著金盆玉壺,用新帕子拭手漱口,方才能動筷。


    為了這次賞花會,宮中準備許久,排了不少歌舞,一時到也熱鬧。


    顧雲烈素來不愛這種表演,隻覺得無聊,但他畢竟是顧府嫡長子,就是不喜,這樣的場麵也應付的來,一舉一動恰到好處。


    宴至一半,便是遊園,顧雲烈隨在父親身後,不時有人來與他寒暄,他也一一應付著。


    “顧帥”,一個侍衛模樣的人趁著顧太師與人交談的時機,偷偷湊到顧雲烈麵前,“小人是三皇子的人。”


    “殿下有何事找我?”顧雲烈問他。


    “我家殿下請大帥見麵,有與九小姐相關的事告知。”


    顧雲烈劍眉一挑:“顧家沒有九小姐。”


    侍衛低聲繼續說:“殿下說,與九小姐生死有關。”


    看顧雲烈的腳步頓住,侍衛恭敬施禮:“請大帥自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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