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似乎緩緩流動,像一條在黑暗中蜿蜒的河流,無法預知盡頭。


    楚教官倚在牆邊,目光落在腕表的熒光表盤上。淩晨五點三十,距離天亮還有不到半小時。


    盡管指揮室密閉,無法直接感受到光線的變化,但他卻能通過時間的推算察覺到,一夜的漫長黑暗即將結束。


    外麵的迷霧開始發生變化。先是濃稠的白色漸漸變得稀薄,仿佛有無形的手在驅散這覆蓋小鎮的幕布。


    隨之而來的,是一種淡淡的灰藍色光輝。通過牆上的監控器屏幕,看的到那薄弱卻又真實的光輝。楚教官沉穩地吐出一口氣,用微不可聞的聲音自語:“天快亮了。”


    窗外的街道慢慢顯露出殘破的輪廓。破舊的電線杆歪斜著站立,路旁堆積的車輛仍然像昨天那樣淩亂,但少了被迷霧籠罩時那種模糊的不真實感。


    迷霧正在緩緩退迴山林深處,像一頭退散的猛獸,將小鎮重新交還給白晝。


    楚教官不動聲色地掃視室內,第一、第二小隊的輪崗人員眼神中露出一絲鬆懈的疲態,其他休息的隊員蜷縮在角落,閉目假寐。


    他沒有出聲打破這片寂靜,隻是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通訊器,確保設備恢複了正常信號。


    突然,一種不易察覺的變化吸引了他的注意——空氣中似乎多了一絲活力,那種死寂的壓迫感正隨著迷霧的退散漸漸減弱。


    楚教官知道,這意味著夜晚的威脅已經結束,但並不意味著安全真正降臨。


    道盡頭傳來隱約的腳步聲。那聲音很輕,似乎是某個沒有穿鞋的人在緩慢行走。楚教官眉頭一皺,抬手示意輪崗的小隊保持安靜。


    他緩緩靠近牆上的監控器屏幕,小心翼翼地窺視外麵。


    一個人影正從廢棄的街道盡頭走來。那是一個穿著普通便服的女人,懷裏抱著一個破舊的布偶,神情恍惚。她的動作機械而遲緩,偶爾會停下來,仿佛在迴憶什麽,然後又繼續前行。


    楚教官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那是一張正常的臉,隻是皮膚蒼白,雙眼空洞得沒有焦點。


    他的目光越過那名女子,發現更多的身影正從迷霧逐漸散開的區域出現。他們或站或走,有人低頭注視著自己的手掌,有人慢慢踱步,好像在檢查腳下的地麵。


    他們看起來與正常人無異,但行為卻透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詭異感。


    漸漸地,出現了不少白日裏見到的分基地的士兵,但他們看起來似乎比昨日更加憔悴,也更加的像是掏空了軀殼的人類。


    天空的顏色正由灰藍逐漸轉為淡黃色,破舊的街道上灑下一片柔和的晨光。然而,這晨光似乎並未驅散那種讓人不安的陰影。楚教官注意到,所有從迷霧中走出的“幸存者”都沉默無聲,既不交談,也不互相靠近。


    其中,一個身穿分基地士兵製服的男人引起了楚教官的注意。他的背上掛著一把殘破的步槍,步履蹣跚,卻始終保持著一種奇怪的直立姿態。


    那人的臉上有一道深深的刀疤,楚教官認出了他——這是昨天白天還在與他交談的士兵。可是現在,這個士兵的眼中充滿了迷茫,像是失去了自我。


    他的身影緩緩靠近指揮室的窗戶,步伐仍然機械,卻似乎無意識地停在了窗前。


    楚教官注意到他的嘴角正微微動著,似乎在喃喃自語,但監視器的畫麵太過模糊,不能夠通過唇語推測出他想要說些什麽。


    “陳旭,探測設備恢複了嗎?”楚教官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緊張。


    陳旭迅速調試手中的設備,屏幕上跳動的數據忽然停頓,顯示出空氣中的化學指標正在恢複正常。


    然而,與此同時,設備捕捉到一種極微弱的頻率信號,似乎是某種低頻共振。


    “這頻率……像是……生物體在釋放某種信號。”陳旭的聲音中透著一絲顫抖。


    楚教官沉思片刻。他已經可以確定,這些迷霧中的“幸存者”並不是普通的人類。


    他們身上還保留著某種異化的特性——盡管天亮後他們恢複了正常外貌,但那種機械的行為和彼此間的隔離感,透露出他們並未徹底擺脫夜晚的支配。


    “他們在幹什麽?”楚教官心中浮現了一個念頭。這些“人”白天的行動是否有某種規律?他們看起來像是在尋找什麽,或者完成某種無形的任務。


    那個士兵突然停下腳步,緩緩轉過頭,朝攝像頭的方向看了一眼。


    楚教官屏住唿吸,那雙空洞的眼睛正好與他對上,裏麵沒有任何情緒,隻有一片深邃的黑暗。


    “繼續保持防禦狀態。”楚教官的聲音低沉而果斷,“天亮了,但危險可能並未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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