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墨細言慢語說著這些話,也隨著輕輕撫摸著肚皮,肚裏寶寶仿佛感應到了,挪動了一下,安靜下來。


    這一刻,瑾墨非常確定母子連心,不管當下有多少可以軟弱的理由,為了寶寶,都要堅定和相信自己可以麵對一切。


    寶寶大姑是第一個到的,她就住在縣城裏,是孩子爹通知的她,也是擔心自己趕不過來無人簽字,看到有親屬來,醫生趕緊走過來問親屬關係,聽說是孩子大姑,還是有些遲疑不決,最好還是直係親屬,不過也確實不能在晚了,就以20:00前為限吧,晚八點準時進手術室,等七點時我們來找親屬談同意手術簽字,又轉頭問了躺在病床上的瑾墨,你大姑姐代替你愛人簽字可以嗎?瑾墨說可以。


    醫生聽了,沒迴瑾墨的話,又觀察檢測了一下瑾墨的各項指標,摸了摸肚子,用聽診器聽聽寶寶的情況,對瑾墨開口:“那就8點進手術室,也不可能一直等下去,你愛人趕到了就你愛人簽字,如果沒到就讓你大姑姐簽字,你也需要簽字,這也是方方麵麵都要提前做好流程,接生小孩,孕婦待產,我們婦幼保健院是專業的,請您一定放心。”


    瑾墨點點頭。必須自己麵對的。


    即使人來了在跟前守著,又能怎樣呢?進到手術室裏,還是自己和寶寶一起年內,這時候不去指望任何人,不懂的專業相信醫生,而自己隻需要一個信念,一定會順順安安平平安安健健康康,一定會母子平安。


    定下心後,瑾墨不再想其他的。閉上眼睛養足精神,不知不覺兩小時過去,筷七點的時候,醫生拿著筆和手術知情書進到病房,詳細說了可能出現的風險問題,說完後看著瑾墨,也看了看寶寶大姑,瑾墨說簽吧,我們兩個都簽,等全部簽完字,又來了一位女醫生,特地來問了瑾墨感冒發燒藥過敏的特征,瑾墨就又說了一遍,從小到大的瑾墨發燒吃不了任何治療感冒的西藥,不到39度時,都是自己硬抗過去,爸爸買黃桃、梨和橘子罐頭,媽媽用熱毛巾敷額頭退燒,次次如此,特別是半夜溫度還降不下來時,吃了罐頭,就能睡著,然後第二天就會好很多,醫生也講不清楚是哪一個步驟起退燒作用。高燒來得猛烈時,老爸就被著去鎮上醫務室,手腕上做青黴素皮試,直接打青黴素退錢,也很有效果,


    醫生聽了,一一記錄下來,又問了過敏症狀,是滿身起紅疹子,耳朵上都躲不過,然後過幾天再褪皮屑,癢疼都有,醫生說:“因為是剖腹產會有傷口縫合,也會牽扯到各種藥物,常規情況下能避開過敏因素也會盡量避開,你別緊張,醫生都是職業習慣,不管是什麽手術都盡量萬全的準備,一會護士會過來再給你清理一下,咱們就可以迎接新生兒了。”


    瑾墨微笑說好。


    爸爸媽媽這會趕來了,還沒說兩句,護士就開始推著活動床進了病房,護在瑾墨身邊讓瑾墨自己躺過來,瑾墨配合做到,就聽著護士小姐姐說,其他人該準備啥就去準備?不走開的就在病房裏,或者手術室門外風就可以。


    瑾墨聽到這裏,知道進手術室以後,就要靠自己、寶寶和醫生了。


    躺在產床上,還是一瞬間尷尬,男麻醉師到是很淡定溫和的打了招唿,然後給瑾墨說:“我一會和你聊天,也有點話嘮的好絕,請你不要煩躁,也可以問我問題?”


    瑾墨想,自己都躺在手術床上了,還有功夫害羞和害怕嗎?啥都別想,聽醫生的。麻醉師在瑾墨頭部的位置,讓瑾墨側躺時,在瑾墨後背的位置,其他醫生和護士都是女士,在瑾墨肚皮的正前方。


    可以感覺到麻醉師在脊柱的某個位置紮了一下,又紮了一下,然後開始和瑾墨聊天,聊天氣,聊身體恢複,瑾墨能感覺自己有點緊張,身體在發抖,心裏給自己說,這個時候一定別害怕,怎麽才能不害怕呢?她想起了商場裏的品牌服飾,與麻醉師聊男裝品牌,問他經不經常在這個商場裏消費,即使如此,瑾墨還是時不時能感覺到前麵醫生的操作,特別是當醫生把孩子從肚皮裏抱出來時,瑾墨喊了一聲疼,好像拽住肚子裏的其他什麽了,把醫生們嚇了一跳:“你還有痛感?別怕別怕,很順利,孩子已經取出來了,這會拍一下,哭出聲音,就讓護士正在給孩子包被,再抱給你看。”


    瑾墨眼前被擋著,她看不到前麵,也看不到旁邊,不一會便聽到了一個微弱的嬰兒哭聲,還聽到醫生說,好秀氣的女孩,剛生出來就這麽好看,哭聲也斯斯文文的,然後就聽到護士興高采烈的跑了出去。


    對,因為護士小姐姐的激動,第一眼看到剛出生的小仙仙的不是瑾墨,是瑾墨的爸爸媽媽,還有仙仙爹。


    而瑾墨還躺在手術台上進行術後的傷口縫合及後續處理,中途醫生還不好意思的說了抱歉,說護士太激動了,也還年輕,不懂得懷胎十月的媽媽的心情,瑾墨這會反而有點迷糊,能聽到,也能偶爾的迴話,等再次清醒時,已被推出手術室迴病房的路上。


    提前21天出生的仙仙,很瘦小,醫生說本來懷胎十月,出生前的二十多天前是孩子大力吸收營養的時候,這下是還沒開始猛長,就出生了,體重2.25千克,不到1.5公斤,偏瘦,需要在嬰兒暖箱裏待三天。


    瑾墨躺在病床上,側著臉想看看她的小模樣,被包成一團團一點也看不到,隻看到有一隻握成拳頭的小手,指節細長。


    即使如此,瑾墨也覺得幸運,婦幼保健院在母嬰同處一室這一點,已經是縣城首開先河的舉動,孩子一出生,媽媽就能守在身邊,是多麽幸福的事,瑾墨無法想象其他醫院裏出生的嬰幼兒是集體放在孕嬰室統一照顧的,要認出自己的孩子,要麽基因強大的一模一樣,要麽根據幫在嬰兒手腕上的手環。


    麻藥勁漸漸消失,刀口的疼痛明顯起來,讓瑾墨下意識想挪動,一動,感覺更疼,想輾轉發側,也像熱鍋上的煎餅,護士還要定時進行腹部推拿,她們說是按摩,瑾墨確定是推拿,要使很大的勁按摩腹部,幫助排出體內惡露,也助力子宮快速收縮恢複,護士說身體是一個自愈能力很強的係統,適當的助力不是僅依靠外力作用讓身體恢複原狀,而是幫助身體恢複到一個點上,激發出身體自愈係統,外力加內力,就能合力讓身體恢複的更快更好,不管說的對不對,這段話還是很安慰瑾墨的心。


    寶寶大姑說要留下來照顧寶寶,讓仙仙爹也留在病房裏照顧瑾墨,瑾墨第一天沒排氣,連水不能喝,更不用說吃飯了,再加上刀口疼痛,還沒出現寶寶需要的母乳,醫生讓瑾墨別著急,等三天後寶寶出了暖箱,放在瑾墨身邊,也許一刺激就會自動有了。


    反倒是這三天,寶寶要定時喂水、喂奶粉,尿了拉了都要人隨時照顧,這也是寶寶大姑留下來的原因,她不覺得自己的弟弟,一個大老爺們能照顧好這麽小的嬰兒,即使身份是親爹,也不讓孩子受這個不要的罪,她辛苦就辛苦點。


    瑾墨知道大姑姐心善,此刻自己動不了,也沒說很刻意的感謝的話,隻說夜太長,讓兩個人,趁孩子乖乖睡覺的時候,就趕緊眯一會,最起碼不能熬太狠,剛好護士進來檢查刀口情況,也說了,這手術恢複順利最起碼要一個星期,這六七天都離不開人,來照顧寶寶和產婦的人確實要商量著排班,最起碼保證這七天隨時都有人在病房。


    她們兩個人聽了,簡單商量了前半夜和後半夜。


    看他們商量的差不多了,瑾墨也有點困,瑾墨媽媽才開口說,她和老爸今晚就迴家了,明天他們再來,缺的東西也看過列好清單了,明天來的時候一起帶來,估計沒有那麽快通氣,所以明天先不計劃送飯,叮囑瑾墨聽醫生的,按醫生的說法做,身體會恢複的快一些,即使疼也先忍著。


    瑾墨連連點頭,強打精神表現輕鬆迴複說好,媽媽是含蓄內斂的人,所有的擔心能看出來卻說不出來,瑾墨笑著催他們快迴。就都沒再多說,轉身出了病房。


    瑾墨困的想睡,又疼的無法入睡,為了轉移注意力,開始迴想給孩子起名字的根據,年份已經決定了屬相是猴,聰明活潑可愛好動,愛吃水果,喜歡有山有水有果子的地方,仙仙從字形結構和意境上滿足了這個要求,大名裏的字補了草字頭,寓意了花果山水簾洞,再加上出生的月份日期時間點,都潛意識反應著好年好月好時辰,豐收的季節衣食無憂,也在此刻瑾墨才理解,那麽多好的形容詞,為了隻選了最基本的衣食無憂,因為瑾墨心裏隻期盼著新出生的寶寶健康平安快樂成長。


    這樣可愛的寶寶,並沒有和她商量,經過她同意,大人們就把孩子帶到這個世界上,就因為,隻因為這一點,身為父母就要對懵懂的嬰孩負責到底,負起全責,直到她成年有自己的思考力。


    瑾墨想到了這裏,主動把寶寶的小名,大名告訴了留在病房裏照顧她和孩子的寶寶大姑,她大姑覺得很好聽,寓意也很好,還詫異的問了一句,你是提前知道了是女孩嗎?瑾墨笑了,說:“這哪能提前知道呢?b超醫生嘴嚴的很,還說這是原則性問題,因為不知道每個看起來像人的人,心底有沒有藏著掖著一顆重男輕女的心,提前知道了性別,又去傷害孕婦又會傷了寶寶,做些造孽的事,這些人啊早晚嚐到找不到老婆的苦頭,哪怕自己嚐不到,也有可能會害的子子孫孫品嚐到這惡果。你說這樣的醫生能說出來性別秘密嗎?我就是男孩女孩名都選了,音同字不同,也是把新華字典都翻遍了,你們覺得都可以的話,那小名就這樣喊了,大名明天我爸去給孩子上戶口的時候用?”


    寶寶大姑和仙仙爹都欣然同意,這一點達成共識不奇怪,仙仙落在瑾墨爸爸戶口名下,直接就是城市戶口了,但凡對孩子好的事,大家都接受,否則還要爭一爭婆家人、娘家人。


    而對孩子來說,她不分這麽多,孩子需要的是全心全意愛護她的親人。


    瑾墨抬眼看看仙仙的方向,內心深處自然而然充滿了強大的力量,要為孩子創造一個自由生長的環境,這時候的瑾墨還沒發覺自己坦然自若的淡定。


    眼裏心裏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孩子身上。仙仙爹依然成了一個立體的背景牆。


    再後來呢?再後來瑾墨有了母乳,仙仙出了暖箱,瑾墨破腹產刀口初步愈合,出院,由仙仙爹帶著自己和孩子迴到了婆婆家,坐月子養身體一步不離陪著孩子,直到出了月子被婆婆溫婉動情建議帶著孩子迴縣城。


    在仙仙兩個月的時候,瑾墨拖著臃腫的身體迴到許總的企劃部,開始想以後的出路,開始看各種招聘信息,嚐試拖著月子肥的身體麵試,希望用人單位能透過外表看穿她是有能力的,直到連連受挫,直到請朋友幫助,然後借著一個托一個的人情力量,來到了蒲總的影視廣告公司,開啟新的職場生活。


    迴憶到這裏,看著和自己聊天的小婷燦爛陽光的笑容,瑾墨突然發現此前讓自己感覺勵誌的故事,對一個女子來說有點悲慘的味道,對一個女孩來說,人生中這麽多重要的節點,因為遇到了不對的愛情人,而導致現在,愛情不甜蜜、懷孕沒嗬護、生小孩不重視、一直到婆婆公公對剛出生才兩個月的嬰兒毫無憐惜的親情,都證明著瑾墨浪費了正當好的青春!


    如在最好的青春年華裏,都享受到生活每個節點的厚愛?你如何敢想被歲月打磨的以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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