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老家,見老同學自然是少不了的了。


    隻是見到的同學越來越少,考沒考上大學成了“三八線”,把昔日同窗截然分開。


    沒有考上大學在家種地、打工的人,不會主動和我們來往;考上大學在外工作的我們,也不好意思找他們“顯擺”。


    即使是考上大學的同學,能見到麵的人也越來越少,有些忙著自己的事情,有些嫁往外地,有些沒有迴家過年。


    大家就像落葉一樣,各自零落天涯。


    我一百多位小學、中學同學中,過年能見上一麵的隻有五六個,見了麵也不知道說些什麽好,隻能憶憶往事,聊聊天氣,談談票子、房子、孩子,似乎我們的世界隻剩下票子、房子、孩子。


    今年是我們高中同學畢業十周年,老班長半年前就開始策劃、組織、聯係。


    聚會定在大年二十九,家鄉縣城最好的一家飯店。


    六十多位高中同學隻來了二十幾個,有些男同學包括小爺我帶著漂亮老婆或女朋友,有些女同學帶著自己孩子,班主任汪老師也應邀出席。


    老班長現在已是家鄉市的副團委書記,意氣風發,前途無量。


    作為當時和現在的“最高領導”,他義不容辭地擔當起了聚會召集人、主持人的角色。


    “尊敬的汪老師,親愛的各位同學,大家晚上好。很高興,我們今天在此聚會隆重紀念我們班同學畢業十周年。下麵,首先有請我們班主任汪老師講話,大家歡迎。”老班長主持道。


    “同學們好,今天很高興見到大家。不知不覺,十年時間已經過去了。當初,你們都還是不懂事的孩子,現在你們很多人都有自己的孩子了。我也在去年退休了。我知道,時光在無形中改變了你們很多,有些同學,我都快認不出來了。我隻希望,無論同學們外表、身份再怎麽變化,也不要遺忘內心深處的理想,不要變得不是自己。我記得,當年上課時,我曾經給你們布置過一個作業,讓你們寫寫自己的理想。我現在還記得一些同學寫的理想,何成博,我記得你當初的理想是拿諾貝爾文學獎,現在呢,你的理想是什麽?”


    “現在,我的理想就是趕快找個老婆,給拿諾貝爾文學獎的人當爹。”何成博說。


    大家哄堂大笑。汪老師又問:“莊菲菲,我記得你當年的理想是成為偉大的畫家,現在呢?”


    “報告老師,現在,我的理想是成為偉大的花家,花錢方麵的專家,用最少的錢買到最多的東西。”莊菲菲笑嘻嘻地說。


    大家又是大笑。


    “孟浩,你呢?我記得你當初的理想是像白求恩那樣成為‘一個高尚的人,一個純粹的人,一個有道德的人,一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一個有益於人民的人。’”


    汪老師竟然問起了我。我在老師麵前,一向是誠實的好學生,隻得硬著頭皮如實說道:“老師,這還是我現在的理想。”


    大家先是一陣嘩然,繼而是更猛烈的大笑。


    “來,我們大家敬孟浩一杯,向孟浩同誌學習。”老班長站起來,舉著酒杯。


    小爺我很是尷尬,幸虧汪老師幫我解了圍。


    “有理想並堅持是可貴的,我教學四十餘年一心希望培養出社會需要的人才,桃李滿天下。今天,看到你們都事業有成,我很欣慰,這一輩子的粉筆灰終於沒有白吃。祝你們都前程似錦,心想事成!”


    大家都拿起了酒杯,不過二十多個酒杯裏有酒的卻不超過十個。七八個女同學推說自己從不喝酒,兩個男同學說自己正在“封山育林”,還有三個男同學說自己“開車的,現在查得嚴,不敢喝。”


    在縣委辦公室當副主任的劉青海很不以為然地嚷道:“有什麽不敢喝的,盡管喝,有查車的,打電話給我,看誰敢罰?我爸雖不是李剛,可這點麵子我還是有的。”


    在座的同學的確都事業有成,事業未成的都“自覺”沒來。


    有十多位在國家機關和事業單位工作,正襟危坐,談笑風生,其中三四個還冒出了“將軍肚”。


    有四人自己當老板,紅光滿麵,聲大氣粗。


    有五位在國企工作,一臉莊重,話不太多。


    隻有三個同學在私企工作,很不自在,默默喝酒。


    大家在改變自己命運的同時似乎也改變了各自的個性,以前內向現在闊了的人誇誇其談,以前豪爽現在落魄了的人少言寡語。


    聊得最多的無非是房子、車子、票子、孩子,你捧我,我敬你。


    幾個漂亮的女同學盛裝濃顏,圍著公務員和老板,互相留著聯係方式。


    老班長正在和原來的“班花”聊得不亦樂乎。


    “我當年可一直暗戀你奧。”老班長說。


    “那現在呢?還戀嗎?”“班花”問。


    “戀,一直戀著呢。嗬嗬。”老班長一邊笑著,一邊掏出名片遞給“班花”,“有什麽事給我電話啊,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班花”笑吟吟地收下,放進她的lv包裏。


    不過她的lv包一看就是仿製的,就像她塗了幾層粉的肌膚一樣掩飾不住褶皺。


    歲月是最大的“摧花辣手”,剛剛十年時間,貌美如花的“班花”已略顯老態,曾明眸善睞的眼睛也已暗淡無光。


    我沒和同學說自己辭職的事,因為我知道,我說了隻會被他們不解和笑話。


    同學問我最多的就是“升官了嗎”,勸我抓緊換個有油水的部門,也都誇我找了個漂亮、端莊的女朋友,催我趕緊結婚。


    吃完飯,莊菲菲把吃剩下的菜打包,說是帶迴去給自己家的狗吃。


    幾個老板同學搶著買單,劉青海一句話了事,“記在我單位賬上。”


    大家接著去k歌,唱起了曾經流行的歌曲,《小薇》、《丁香花》、《那些花兒》、《同桌的你》、《上鋪的兄弟》……


    此刻,大家手牽手,仿佛迴到了那個天真無邪、親密無間的高中時代。


    最後,大家不約而同地唱起了《老男孩》:“當初的願望實現了嗎,事到如今隻好祭奠嗎?任歲月風幹理想,再也找不迴真的我。抬頭仰望這滿天星河,那時候陪伴我的那顆。這裏的故事你是否還記得?生活像一把無情刻刀,改變了我們模樣,未曾綻放就要枯萎嗎……”不少人唱得淚影婆娑,大家都想起了內心深處被拆掉的夢想。生活就像一把無情刻刀,不僅改變了我們模樣,也改變了我們心靈。遠大的夢想漸行漸遠,逼仄的現實撲麵而來,美好的青春一去不返。


    同學中有四五個開車來的,有警車,也有寶馬、奔馳。


    老班長對班花說:“我送你一程吧。”班花笑嘻嘻地推辭一番坐了進去。


    也有同學要送我和於雯,被我婉拒了。小爺我堂堂“幹部”豈能任人“收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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