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伯年低著頭...


    “大人,早年間的事...在下並不詳知。”


    他早幾年在縣學裏做典簿,但對田誌遠一家的遭遇是知道的。


    隻是...他不說。


    “至於義絕斷親之事,是田家來人尋了我去。“


    田伯年把義絕斷親書拿了出來,“這便是當時簽下的義絕斷親書。”


    李懷遠接過去...


    立書人:盧桃、田香、田甜、田景和,田仲卿,王玉蘭。


    立書之日,緣田家二子田誌遠亡故,為還盧氏自由,田家二老田仲卿、王玉蘭決定與盧桃、田香、田甜、田景和斷絕一切親屬關係,自此不再承擔其責任,亦不再享有田家之庇護和財產繼承權。


    盧氏自此不再為田家媳,去留隨意,榮辱自擔。


    田香、田甜、田景和自此不再為田家子孫,去留隨意,榮辱自擔。


    本斷親書已知會族中長輩及村長為證,自即日起生效。


    自此兩不相幹,互不牽連。


    此書為證。


    田伯年隱下眼中的猶豫,“斷親書上寫得很明白,田家人是因為田誌遠已死,想還盧氏自由,才寫了這義絕斷親書。”


    田甜瞪大眼睛,不可置信,“村長?!”


    田伯年低著頭,“實則田仲卿一直都舍不得自己的孫兒。”


    田甜的手指被握得咯吱咯吱響,好一個舍不得自己的孫兒!!


    田伯年!他還是想讓景和認祖歸宗?!


    李懷遠把斷親書放下,看了田甜一眼,眼神裏也是驚訝。


    田甜不甘心的看向另外幾個沒出聲的村民,“你們呢,你們應該知道...”


    幾個村民紛紛低下了頭。


    他們跟盧氏一家沒有恩怨!也沒有恩情!


    他們沒必要去得罪村長,支持盧氏一家。


    盧氏一家現在發達了,以後大概率是不會留在村子裏了。


    但他們還得在村子裏過日子呢。


    這要是得罪了村長...


    他們的沉默讓田甜的牙都咬碎了。


    “你們...”


    “大人!”突然,一直沒出聲的田誌成突然抬起頭來。


    堂上、堂外,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大人!”田誌成無視所有人的眼神,直視李懷遠,“學生田誌成,可以為盧氏一家作證。”


    眾人錯愕的瞪眼。


    其中也有田伯年。


    田甜更是猝不及防。


    “學生幼時讀書的銀錢,都是二哥致遠和盧氏一家所掙。”


    “誌成?!”田仲卿、王玉蘭驚唿。


    田誌高更是想上前去拉扯田誌成。


    衙役眼疾手快,一柄長劍攔了過去。


    “爹娘,田誌高和其妻王氏,我、郭氏,包括我們的孩子,吃穿住行,用的都是二哥一家掙的銀子。”


    “田香、田甜,三五歲時便開始做家務事。”


    “我二哥田誌遠勞累致死,有大夫為證。”


    “我爹娘為了五兩銀子賣了田甜,也有石橋村程家為證。”


    “學生不敢胡說。”


    “和盧氏一家義絕斷親,隻因我們不想她們孤兒寡母的拖累。”


    “以田甜的性命為要挾,逼迫她們。”


    “現在,得知盧氏一家開了鋪子,賺了銀子,田誌高和其妻慫恿我娘來狀告盧氏一家,隻因貪圖盧氏一家的錢財。”


    堂外頓時一片嘩然!


    “這一家子真是壞死了。”


    “就這個田誌成還算有點良心!”


    “他的秀才都是田二姑娘一家出的銀子得來的,他要是不感恩,那盧氏一家可太冤了。”


    “這個田誌高夫妻真不要臉,居然想謀奪盧氏一家的錢財。”


    “盧氏一家跟他們有什麽關係?都不是一個爹娘,也好意思貪圖人家的錢財。


    “真不要臉!”


    田甜探究的看向田誌成,迴憶原主的記憶,這個三叔可不是什麽好人。


    他看似一心讀書,忠厚老實,其實,內心最是陰暗了。


    她還記得...田誌成說過,他不想帶著盧氏一家的累贅!


    他現在知道說是她們一家賺的銀子供他讀的書了,但之前,他可不是這麽想的。


    有問題!


    一定有問題!


    田誌成朝田甜看去,正好和她探究的眼神撞在一起。


    田甜瞳仁放大,田誌成眼神閃爍。


    隻一眼,田甜看出來了,他有所求!


    李懷遠不再向其他人求證。


    他冷眼掃過王玉蘭等人,厲聲道,“你們這些人,為謀奪盧氏一家的錢財,竟敢汙蔑盧氏一家,真是可恥!”


    “來人,將這幾人收押,等候本官發落!”


    王玉蘭等人臉色煞白,開始跪地求饒,“大人,饒命,饒命啊。”


    趙金花等人也傻眼了。


    李懷遠重重一拍驚堂木,“胡亂攀咬、驚擾公堂!本官絕不輕饒!”


    “押下去!”


    堂上哀嚎一片,其他人很快被帶了下去。


    隻田伯年和田誌成在堂上。


    田伯年心中慌亂,他雖然是舉人,但沒有官職在身,比起縣令,他還差得遠呢。


    而且,舉人享有一定特權,同時也受到嚴格的約束。


    除了不能作奸犯科,舉人的言行舉止也需符合禮教規範,違背者可能會被革去功名。


    “田伯年,你是舉人,又是村長。”李懷遠冷冷的看著堂下的田伯年。


    “竟為了護短,包庇田氏一家的作為,欺瞞本官。”


    “本官會將此事上報府衙,提議革去你的功名,以儆效尤!”


    田伯年詫異的抬頭,“大人?!”


    李懷遠不給他爭辯的機會,“退堂!”


    “二姑娘,你隨本官來。”


    田伯年的視線緊跟著李懷遠,卻又不敢跟上去。


    失落的往後退了兩步,他忍不住歎息一聲。


    他已經六十六了,沒幾年活頭了,沒想到,臨了臨了...


    他驕傲半輩子的舉人功名居然要被革去,這,這叫他如何對得起列祖列宗啊。


    田伯年聽到腳步聲,抬頭看到田甜正往後堂去。


    他想起縣令給田景和寫了推薦信...


    田伯年幾步來到田甜麵前,“田甜,你...”


    “你跟縣令大人相熟,能不能帶我去見見縣令大人。”


    “剛才都是誤會。”


    “並非要欺瞞大人,隻是就事論事...”


    田甜打斷他,眼神清澈的看著他,“村長,你不是要欺瞞大人,難道還是就事論事了?”


    “當日,我們為何和田家義絕斷親,前後緣由,你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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