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鬥信號的釋放是從唿延慶親自押著哨船巡海開始的。


    當知道出海口之戰的前因後果,唿延慶當即冷汗直冒,這一戰很明顯就是他作為大軍前鋒哨探不力導致的,後續馬政又傳來軍令,告誡再若有失,重懲不饒。


    很明顯,馬政動了真怒。


    雖然和馬政同為童貫一係,但唿延慶很有自知之明,在那位童樞密眼裏,他隻是個“花瓶”而已,隻是因為頂著“開國功臣之後”這個名頭才得以升用,和馬政這種實打實打出來的嫡係統兵將領那沒法比。


    馬政嚴令一下,唿延慶立刻就曉得了輕重,當即親自登船,日夜巡哨。


    砣磯島這邊也毫不示弱,同樣針尖對麥芒,派出哨船上前阻攔,二者隔海互射,不斷爆發小型衝突。


    五日之後,哨船來報,海麵上開來一隻四十多艘的船隊,浩浩蕩蕩進駐了長山北島。


    至此官軍的哨探更加頻繁,派出船隻的數量也更多,哨船更是竭力往砣磯島上靠,雙方的衝突自然越來越激烈,傷亡時有發生。


    看著桌案上不斷增加的傷亡數字,鄒潤見微知著,他知道大決戰就要來了。


    “看來是時候公布此戰的隊列之事了……”


    鄒潤喃喃自語一番,便立刻叫石秀去喚眾頭領到聚義廳議事。


    前世身為海員,鄒潤對海戰還是有點淺薄印象的,但是這個印象卻大多數是關於風帆戰船擺出戰列線對轟、二戰時期的巨艦大炮戰術,以及再往後的航母時代。


    可以這麽說,鄒潤知道的那點東西,跟現階段對應的海戰模式根本不匹配。不過好在在梁山的時候經曆過一場湖泊之戰,不久又親自帶兵打了出海口之戰,多多少少算是積累了一些實戰經驗。


    這些日子裏,鄒潤將這些經驗統統總結出來,通過反複的咀嚼和思考,他對如何操控一場現階段的海戰總算有了些心得。


    鄒潤認為,這個時候的海戰嚴重受限於動力、通訊和火力這三大要素。


    首先動力問題是沒法解決的,天王老子來了都得靠天吃飯,除非他能手搓蒸汽機,火力上也已經研發出了初級火藥武器作為補充,可以暫且不論。


    至於鄒潤馬上要宣布的“隊列之事”,就是為了解決海戰中的通訊問題。


    通訊問題就是指揮問題。


    眾所周知,大規模封建軍隊作戰的指揮手段基本離不開金鼓、旗號以及口頭傳達這三種,可這些東西放在陸地上自然行之有效,但放在海上可就不一樣了。


    海上很容易風高浪急,一旦打起海戰,口頭傳達是絕對不可能的,金鼓傳令也會受到幹擾,畢竟雙方上百艘戰船匯集在一塊,綿延方圓數裏,喊殺震天,很難保證每艘船都能準確聽到金鼓的具體節奏。


    同理,旗號傳令雖然好一些,但也好不到哪裏去,一來旗號能傳達的信息非常有限,二來一旦遇見陰天、大霧或有雨等情況,旗號傳令也是無從談起。


    綜上所述,為了避免此戰發生指揮失靈甚至是混亂的情況,鄒潤深思許久,決定將此戰的指揮權進行分割細化。


    聚義廳裏,鄒潤道出這番原委,眾人聽聞都是頻頻點頭,看向鄒潤的目光也不由得滿是崇敬。


    寨主就是寨主,不管到了什麽時候,總是謀而後動,總是這麽勝券在握。


    “此戰的戰術就不說了,就按先前良臣說的辦,諸位謹記在心即可,下麵我來宣布此戰的隊列分配。”


    “我軍參戰船隻有三十五艘,分為七隊,每隊五隻船,這五艘船中擇一條船為隊船,掛黃旗,其餘船隻掛黑旗,我的座船為旗艦,掛金旗。”


    說起來無論梁山還是登雲山,都是以黑衣黑甲為主,但海戰的主導船隻偏偏掛黃旗和金旗,這倒不是鄒潤有什麽惡趣味,隻是考慮到黃色最為顯眼的緣故。


    “這七隊中我親領一隊,其餘六隊的頭領分別由韓世忠、阮小五、阮小七、單庭珪、張順、張橫擔任。戰事一起,普通船隻什麽都不要管,隻負責跟緊它的隊船,而隊船也別管其他的船隻如何,隻負責跟著旗艦動向行事。”


    說完船隊分派,鄒潤充滿了篤定和自信,這種方法笨是笨了些,死板是死板了些,但好歹還是能保證不打亂戰的,前期規劃的那個戰術也會得到很好的實現。


    可鄒潤沒料到自己話音剛落便有人表示反對。


    “鄒寨主,請恕小人冒昧,此舉有兩處不妥!”


    整個砣磯島,在寨主二之字前冠以姓氏的,除了李俊三人再無其他。


    麵對李俊率先提出意見,鄒潤不怒反喜,正所謂一人計短,眾人計長,他就是喜歡集思廣益,於是立刻示意李俊快快道來。


    “李俊哥哥休如此自謙,小弟願聽高論。”


    “寨主此法簡單而有效,然則卻有一死穴,這死穴就是旗艦!”李俊挺身而出,站在廳中正中央,侃侃而談。


    “若要船隊皆靠旗艦指向行事,旗艦勢必無法居於船隊之中,而旗艦一旦靠前,官軍勢必群起而攻之,屆時旗艦很容易陷於險地,一旦旗艦遇險,我軍勢必大亂,結果難測!”


    李俊的話語就像給鄒潤當頭潑了一盆冷水,他說的很有道理,馬政絕對不會看不出來這一點,自己所乘旗艦被集火的可能性非常大。


    “李俊哥哥所言極是!!!”


    “若無李俊哥哥所言,我等險些害了寨主!”


    “就是,看來此戰戰法還是有待商議,絕不可將寨主置於險地啊……”


    一時聚義廳中議聲四起,每個人都很焦急,不管怎麽說都不能將寨主放在敵人刀尖底下不是?


    鄒潤強自穩住心神,他知道李俊絕不是簡簡單單光挑毛病的人,肯定會有對應的解決之策,於是趕緊出身詢問。


    “李俊哥哥慧眼如炬,鄒某確實欠缺思量,不知此法可有解決之法?”


    果如鄒潤所料,李俊還真有,隻見他當即點了點頭,很是沉穩的對答道:


    “幸蒙垂問,小人還真有一愚見。以小人愚意,不如將船隊列成箭簇之形,在旗艦之前再置一隊,即可作衝鋒之用,也可替旗艦吸引火力,旗艦兩側也分列兩隊保護左翼右翼,其餘則尾隨其後。如此則旗艦指揮大局作用不失,而安全之事亦可保全。”


    妙啊!


    通過陣型擺布的調整,將旗艦放在相對靠前的部位,這樣既可以起到引導作用,又能在安全上多了幾層保障,好!很好!


    笑容迅速浮於麵上,鄒潤迫不及待地追問道:


    “果然高論!不知第二處不妥是為何事?”


    李俊忽地下拜,沉聲告稟。


    “李俊以為寨主分派不妥,我等兄弟三人本是助拳而來,既然決戰在即,請寨主賜予先鋒之職!”


    …………………………


    日子去的很快,這一日,負責出海巡哨的一艘哨船忽然燃起一道狼煙,雙拿山山頂立即鍾聲大作,所有人都知道這是官軍船隻集結出港的信號。


    早就做好一切心理準備的鄒潤深吸一口氣,立刻發出了應戰的命令。


    “命令水軍登船,各船拔錨出港,孟康帶領餘眾堅守海島!”


    “遵命!!!”


    以韓世忠為首的十一人立刻拱手聽命,快步走出聚義廳,騎上各自馬匹,到達水軍軍寨集合。


    水寨裏的船隻全都準備妥當,三十五艘海船早早被劃分成了十隊,分片停泊。


    為了便於識別,除了分掛金旗、黃旗和黑旗以外,所有船隻兩側還分別被塗上了相應的天幹地支字號。


    鄒潤大步踏上掛著金旗的旗艦,他此次沒有選擇艨艟作為座船,而是選擇了一艘五百料的海鶻船。


    如今已至農曆十月下旬,渤海盛行西北風,風力並不算小,選擇海鶻船當旗艦是因為海鶻船兩側有披水板,安全性能非常可靠。


    “寨主有令!拔錨!升帆!出戰!”


    水寨寨牆上鼓聲雷動,留守的士卒用最大的力氣擂動戰鼓為即將出行的同袍助威。


    先鋒船隊的四艘船最先出寨,然後是旗艦船隊,繼而是剩下的八隊。


    離島兩裏後,船隊並不著急前行,所有船隻都降下半帆,在寬闊的海麵上開始快速編隊,以旗艦為中心,整體調整為一個箭簇狀。


    刁鬥上的瞭望手大聲匯報陣列成型,鄒潤隨即命令全軍進發。


    此時尚未接戰,船隊整體擺的又是密集隊形,船與船之間大都是十米左右間隔,鄒潤選擇暫不使用金鼓和旗號,而是命大嗓門的士兵手持銅皮喇叭來傳令。


    “寨主有令!各船勻速前進!不得擾亂隊形!”


    在徐徐吹來的西北風中,繚手不斷調整著船帆角度,舵手則根據船帆的受風角度調整著船頭指向,確保船速能漸漸攀升。


    砣磯島和長山北島相距距離是三十公裏上下,鄒潤親自動手按照“拋繩計節”這一古老手段計算了一下航速,一番忙活之後,發現目前船速大約在3-4節。


    按照這個速度,拋去已經行駛的海裏,這就意味著最多還有一個時辰雙方就能碰麵。


    這一個時辰裏無疑是非常煎熬的,一想到馬上就要搏命海上,上到頭領下到嘍囉,都顯得很是焦躁,本來冬季的海風撲麵是有些寒冷的,但是隨著時間的流逝,幾乎所有人都開始麵色潮紅,掌心冒汗。


    作為頭領,鄒潤也是如此,他幾乎都想把身上的甲胄扒下來好生涼快涼快,但是出於領導者的自覺,他不僅沒有這樣做,反而還裝作沒事人一樣,船上船下,船頭船尾,幾乎每一個地方都走到,和不同崗位上的嘍囉全部親切交談,不停給他們加油鼓勁,甚至連相距不遠幾艘船隻他也頻繁招手,隔空微笑示意。


    說來也是奇怪,這本來是為了強裝鎮定,可真的這麽一番操作下來,鄒潤那顆躁動的心居然真的漸漸平靜下來,整個人的步伐也越來越穩。


    就在鄒潤感覺越來越好的時候,先鋒船隻陡然掛起了一麵紅旗,這是前方遇敵的信號。


    頭頂上方的刁鬥裏也響起了一串破鑼嗓子的嚎叫。


    “與敵相隔二十餘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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