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清潔費是外邦人定居沅南的一大阻礙。每年一繳,每三年下降百分之二,第十年才可享受與沅南本地民眾的“同等待遇”。


    驛站不遠處的一家咖啡館的內,左霖與司黎艾麵對麵坐在窗邊的卡座座位上,艾琳立於一旁,為二人看杯——其實隻為司黎艾一人看杯,左霖的杯中的咖啡一滴未動。


    “也就是說連本地人都免不了上繳這所謂的空氣清潔費?”話是下意識問出口的,司黎艾也是後知後覺感到不妥。既是存在擅自將這空氣清潔費上調的人,那一定也會存在將費用免除的人。且左霖作為名年執政官的書|記,他一不涉政務的西元商賈如此問道,略顯得有些膽大包天,無視尊卑了。


    “您這麽理解也沒有問題。”左霖並不因此展露它色,依舊微笑禮貌地應答著。


    咖啡館門鈴驟響一聲,陪同左霖的女管家前來匯報到:“淑女,那櫃員已經停職處理了。”


    “已錄入——哦,知道了,”左霖不自然地眨了下眼睛,略顯僵硬地轉過頭迴道:“麻煩您十分鍾後備馬車。”


    “請您十分鍾後,到羅賓咖啡館門口三號馬車口等待。”女管家囑咐完,待左霖僵硬地再迴複一句“知道了”後,才離開。


    二人的對話略顯詭異,明明是主仆關係,語氣卻是在互相尊重與互相命令間反複跳躍。還有那所謂的十分鍾又是為何?司黎艾嚼不明白,隻拂手喚了一聲:“艾琳。”


    艾琳立馬走到左霖身前,雙手合十,深深一鞠躬:“感恩您的庇佑,女神……女神……”自司黎艾為神殿職員後,艾琳也不得不跟著學習這方麵的禮製,但她詞匯略顯得貧匱,想了半晌也不知該接些什麽。


    左霖此刻的微笑顯得極為安撫人心,她抬起右手輕輕落在艾琳的頭上:“願與你同樂。”


    那是隻穿戴著絲綢白手套的手,在撫摸艾琳的頭頂時指節逐漸貼合頭部的弧度,用不攪亂發型的力氣左右移動,而後收迴。


    司黎艾細細觀察著左霖的動作,心中地好奇因她的身份而逐漸散去,因此不想多問也不想多說——他雖答應了左霈協助黑市,卻不想陷入更多的謎團之中。


    畢竟,他連當年的家事都未曾搞明白。


    可惜艾琳卻不懂這些,“可是茶點不合淑女的胃口,小仆為您更換?”


    聽後,左霖依舊是毫無表情變化地道:“無妨,我無需進食。”


    “無需進食?哪兒有人不需要吃東西的……”艾琳嘟囔著,忽的反應過來:“若是您此刻不想進食的話,不如打包些點心……”


    “艾琳。”司黎艾這次警告似地喚了一聲。


    哪兒有主家不開口,仆從先開口的道理。艾琳曉得自己多嘴了,連忙捂住嘴,後撤到司黎艾身後。誰知左霖此刻開口道:“斯特克人無需進食,但若是司小先生好意,不如打包一份果仁蜜餅?”


    她微微掀起麵上的黑紗,露出那拚接而成的臉龐:“這是家兄極愛的本地甜品,若是能吃上,他一定十分歡喜。”


    “斯……斯特克人……?”艾琳猛地想起這淑女麵上的細痕,她不可置信地,略顯驚慌地看向自己的主子。憑借與廣祿相處的這一年多時光,她很難相信這是一位依靠斯特克晶源供能而活的斯特克人。


    司黎艾端起咖啡杯,悠悠吹散了麵前霧白色的水汽,顯得一副意料之中,卻又想置身事外的模樣。但實際上,他那好奇心已經快要衝破喉嚨,隻怕一張嘴就要問出個大事來。


    左霖的行動模式明顯相似於格雷娜,甚至比格雷娜還要顯得人性。她究竟是如何誕生,是否與格雷娜有關,與母親的事情有關?


    這墜入海內的魚餌過於香甜,令司黎艾都難以把持。


    她的暗示已是明顯,一份果仁蜜餅就能令他的好奇心吃飽喝足。


    司黎艾勾著杯柄,飲下一口未加任何糖霜與奶的黑咖啡,餘光間見左霖掏出一隻銀懷表瞧了一眼。此刻,他終於是理解那所謂的十分鍾代表著什麽了。


    好奇心終是壓過喉嚨,他歎息一聲:“艾琳,一份果仁蜜餅打包。”


    放下杯子,忽的被菜單上的一項吸引:“外加一份牛奶布丁。”


    艾琳腳步一頓。這牛奶布丁明顯是司小先生為自己點的,但在她的記憶裏,司小先生不是不喜甜品嗎?這個疑惑隻存於腦中,身體還是繼續行動著的。很快,她就拿著兩個打包盒匆匆來到三號馬車口。


    她隻聽到左霖對司黎艾說:“司小先生的所問之事,父親會親自向您說明。”說罷她留給司黎艾一張寫有地址的卡片,隨後抓住車扶手上了車。


    喧鬧的奧德賽第十一主街,隻留下一陣藏著淡淡茉莉花香的秋風。


    而在海的對岸,赫斯珀利亞王城內,長皇子戈拉提亞即將替代沃泰維成為王儲的流言愈演愈烈。


    自那日王親賜新名後,王城議會上便總分了三派,一是元老院主導的,堅定不移地支持沃泰維的現任王儲派,二是教會主導的,支持嫡長皇子戈拉提亞的變更王儲派,三是見風使舵的,兩邊都惹不起的聽天由命派。


    流言起初是從王城外傳來的。因著民眾對長皇子新名的熱烈討論與五花八門的猜測,教會隻暗中的煽風點火就使得這流言扭曲,還漫進了王城內。


    隨著流言不減反增,許多王臣都開始猜測起王的意圖來。他們不僅開始去拜訪長皇子,還會去試探教會在王心中的地位,惹得原來支持沃泰維的爵爺們與長老們變得搖擺不定起來。


    沃泰維聽後並不為所動,且每次碰到失明的長兄戈拉提亞時都會親自上前攙扶,而長兄也從未拒絕,甚至會將手杖交給一旁的榮譽騎士。


    可今日,他卻再也按耐不住心緒,終是小心翼翼地試探道:“長兄可曾耳聞一些流言?”


    悠長的拱頂遊廊,刺繡著代表王室的圖徽的紅毯延伸至布拉尼米爾宮正殿,兩側有翠綠的灌木捧著豔紅的玫瑰花,也有純白無瑕的天使高舉瓷瓶,將天上的水引入層層圓壇。


    一旁作通解的譯員為卞邪翻譯後,他屏退左右,迴道:“臣似聽見流水潺潺之聲,那是什麽?”


    別說那譯員被這迴答整得雲裏霧裏,就連伴隨卞邪身後的昆也沒理解他這麽問的意思。沃泰維皺了皺眉,卻還是耐心答:“那是匠人打造的石雕噴泉。”


    卞邪又問,“它是什麽樣子的,可以告訴臣嗎?”


    沃泰維答:“將它分作五層來解釋,第一層是一隻天使扛著瓷器,將水倒入第一個較小的圓壇裏,待圓壇裏的水溢出至第二個,直至第三個,再到……”說著,他忽的頓住了。


    這所謂的流言何嚐不是這噴泉的模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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