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吧台搖壺聲音的停止,廣祿端來了兩杯用玻璃三角酒杯盛著的粉色的氣泡溶液。酒杯口沾滿了細碎的砂糖,在午後陽光下閃閃發光。


    司黎艾撚起杯杆,懸著與司景旭碰杯後,飲下一口。隻可惜,桃子味的氣泡飲適合年輕人,卻不太適合中年人的口味。


    不知道卞邪會不會喜歡呢?


    氣氛稍緩,司景旭忽的想起一件事:“是了,聽說你收購了疫城氡倉的一家晶礦機械製造基地?”這可是為數不多他侄兒做成的正常生意。


    “嗯……我已經安排給萬叔叔打理了。”這雖是春天介紹的生意,但司黎艾不得不承認疫城人在機械製造上比源城人更加熟練。


    若是有可以跟卞邪聯係的載體……


    “阿黎?”


    “哎,叔。”


    “我說,這生意不會是範德薩艦長介紹的吧?”


    司黎艾一怔,忽的想起他還從未跟叔叔說過他和卞邪的關係。他不由得試探:“如果是呢?您覺得不妥?”


    “沒什麽不妥的,隻是想著人家畢竟在疫城關照過你,雖說是有條件的,”司景旭依舊是喝不慣那飲品,讓廣祿給他倒了一杯冰咖啡,“但我們與疫城的關係不能斷,若是……對了,你與艦長的兒子相處的如何?”


    赫斯珀利亞長皇子迴歸的消息雖然在源城也有所傳播,但幾乎沒人知道他曾是疫城犧政艦長的養子,更是總督的親外甥。


    “相處得很好……是了,您見過他的,”司黎艾略顯緊張地放下酒杯,仔細觀察著親叔叔的神情:“上次豐收祭,與我一同組隊踩葡萄的那位小騎士,您還記得嗎?”


    司景旭細細想了一會兒,忽的一拍大腿:“記著了,他生得貴氣,又有一雙極特別的眼睛,我記得是深紅色的!”


    “是,您覺得他怎麽樣?”


    “怎麽樣?說不上來,那麵相跟範德薩艦長不太相似,像個內向的孩子,”司景旭飲了口咖啡,著舌抿苦,後又聞香,精神許多:“嘶……怎的是你問我這些問題,應當是我問你覺得那孩子如何才是?”


    倏然,聽見有人敲了敲門框,見是艾琳拿著兩封信箋小跑而來。她說:“司二先生,這是衛總騎士長的信,小先生,這是犧政的來信。”


    犧政?司黎艾一邊接過那信箋拆開,一邊接著話題,雙眼依舊觀察著司景旭,直率而不避諱地說:“他隻是表麵高冷,其實人善心熱,我喜歡他。”


    “哦……那挺好。”然而司景旭還未反應過來,從艾琳那接過信箋,一邊拆開,一邊又將那話咀嚼一番後,總感覺有哪裏不太對。忽而,聽艾琳突然嘟囔著說:“小先生不是還念著位拋棄他的愛人,怎麽這麽快又喜歡上別人了?”


    司景旭連信都不讀了,“誰拋棄,什麽愛人?”


    “什麽拋棄,他是不得已……不是!”司黎艾那信展了一半,是巴頓寫來的,內容還未來得及細看就又折了起來。這態度還沒試探出來,怎能說這事?趕緊給艾琳使了個眼色,岔開話題:“叔叔,衛總騎士長說什麽了?”


    “少打岔!”司景旭反應過來,也將信一折,食指不停地點著司黎艾:“以為你是為那淨身的事心情不好,原來這個月茶不思飯不想的,是看上疫城人了?”


    “什麽淨身……”司黎艾一把冷汗落下,想想這七日禮確實也跟淨身沒區別,但該有的他還是有啊!話題一偏,他都不知該從何說起:“我沒想瞞著您,隻是我倆的關係確實不明朗,且有些複雜。”


    “複雜,不會是看上哪位服役者了吧?”


    “那不是。”


    “疫城……難不成是什麽沒落的舊貴族?”


    “不不不……也不是,他算貴族。”好像不能說是貴族,得是王室了吧?


    “那確實有些麻煩。”司景旭撓了撓頭發,仔細又想了想,明明周遭無外人,他還是手掌拂在嘴邊輕聲問道:“那女公子的家族應當對疫城沒什麽威脅吧?”


    某些舊貴族能在領主國各地生存下去的主要原因,是因為他們的家族對當地,對自由領主來說毫無威脅。隻是聽著“女公子”三個字,司黎艾緊張地喉嚨都滑了下,他扶著沙發扶手慢慢站起來,清了清嗓子。


    “叔叔。”


    “哎,你說。”


    “……是公子。”


    “……什麽?”


    “我喜歡的是公子!”說罷,在司景旭雙眼放大準備喊廣祿拿家法的時候,司黎艾揣著巴頓的來信,一路跑出家門。


    豐收祭前夕,唐冠終於是收到了一份完整的邀請名單。名單分為兩部分,一部分隻會收到進入南莊園的通行票,而另一部分除了收到南莊園的通行票外,還會夾帶一張夜宴邀請函。


    “我靠,司黎,你這麽做就不怕那群老頭在門口吵起來啊?”予鑫下了馬車,將手上的票券和邀請函一同出示給南莊園門口的騎士,小聲對著一旁迎接他的司黎艾說道。


    司黎艾給他指了一方向,“你朝那邊看看。”


    不遠處的一片石榴林已經迎來了客潮,一棵較矮的紅皮石榴樹旁,立著一位近乎與樹同高的,著黑色輕騎裝,戴著銀肩甲的男人——那不是衛褚裕又是誰?


    予鑫一瞧,嚇得差點連兩張紙都拿不住:“衛狗——不是,衛總騎士長怎麽來了?”他瞧了一眼剛剛幫他查票的騎士,發現那騎士淡淡地瞥了自己一眼,視線便收了迴去。


    司黎艾同那門口的騎士囑咐幾句,讓切爾、盧家的小先生到了,讓他們直接來司家別墅的後花園。他帶著予鑫走遠了些,才解釋道:“叔叔說是提督大人親自下令讓他來的。”


    “真是第一次見這麽能屈能縮的人,當年那姓竇的為了坑行會的錢,想盡辦法把我或是你抓去疫城,讓衛總騎士長各種挑撥離間,沒過多久又良心發現,你還沒出來又開始對著司家示好,”予鑫又朝衛褚裕的方向瞥了一眼,帶著鄙視的語氣:“你也別太相信衛狗的說辭,鬼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迫不得已!”


    司黎艾原本也想不明白衛褚裕的各種作為時,左霈的出現讓他豁然開朗。


    實為督府黑騎的衛褚裕為何會選擇聽從一位提督的命令呢?是那提督竇斌值得信賴,還是他歪打正著,給了黑市一個討好司家理由?


    “知道了。”司黎艾不多說什麽,隻笑著應了一聲,攬住予鑫的肩膀拍了拍。


    現已是秋高氣爽的日子,司家後花園內已設好了茶點,不過多久,盧子煦和切爾特也落座了。二人是一輛馬車前來的南莊園,來時正巧碰到了左霈的車駕,後麵跟著萊仕商。


    盧子煦一想到方才的場景就止不住地笑,“他們進了酒莊才發現無法參加酒莊的活動,差點鬧起來呢。”


    切爾特一邊剝著燙手的炭烤栗子,一邊說:“萊仕商帶隊的是一位潑辣的女老板,你是沒見到那嗓門……嘶,燙燙燙!”


    幾位小先生小聚,隻留了廣祿和艾琳在一側,廣祿負責在一旁烤新鮮摘來的栗子,艾琳負責倒茶水。


    “艾琳,去幫切爾小先生剝栗子。”司黎艾抬了抬下巴。


    “沒事嗷,小艾琳,我自己剝。”切爾特笑眯眯地看向走來的艾琳,對著司黎艾“嘖”了一聲,“我都嫌燙,你怎麽舍得讓小艾琳來剝,人小女孩皮嫩得很,燙傷了怎麽辦?”


    艾琳默默看了眼自己幹燥且起了薄繭的雙手,羞澀地攥在一團,在司黎艾地示意下先退到了一旁。他接著那話題:“女老板可少見的很,是什麽來路?”


    這點就隻有予鑫知道。他一邊剝著新鮮的石榴,一邊道:“她是個外來人,好像本身就是做商貿的,名字有些拗口我沒記住,她是沅南行會的船塢票行總代理的夫人,因著會說好幾種語言被萊仕商看重,常常出海貿易……她好像是剛從西邊迴來,船還停在西元港呢,多半是想帶些——哎,司黎,你去哪兒?”


    “你們吃著,我去趟酒莊。”司黎艾一把撈起椅背上的燕尾馬甲穿上,連護具都沒戴就騎著馬離開了。


    他算是搞清楚左霈帶著萊仕商來的理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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