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司黎艾到達柟荒的消息還未轉至西元。


    艾琳每日都依照司景旭的囑托,黃昏時到司家門口的郵箱處查看信箋。


    從進入司家起,她就同女仆長和廣祿學認和寫西語、舊神語,現在已經能認識大部分了。


    她將那一封封蓋著火漆的信抱迴家中,放到書房的小桌上仔細查看。


    這封是來自民會的,不可拆。


    這封是來自西元行會的,不可拆。


    這封是來自林叔叔的,唔……邀請家主休沐日一聚,歸在日常信箋中。


    這封是來自西元莊園主的……冬季活動……啊,司小先生說過,這叫招幌卷,直接扔罷。


    艾琳仔仔細細地整理的一番,將不可拆的政務信箋歸到了書桌上。


    此刻,正巧司景旭歸家,喚著艾琳。


    他揉著太陽穴坐到餐桌前,問她,可收到來自疫城的信箋。


    艾琳搖搖頭,說沒有。


    而後同他簡單說了些今日收到的信箋。


    司景旭都不用怎麽猜,多半是民會又獅子大開口,行會急需決議才會發信到家裏。


    又問,今日可有人拜訪?


    艾琳也如實匯報,說午間有一位穿著得體的先生來訪,說是有要事相談。


    說著,將一卡片遞給司景旭。


    上麵的舊神語有些複雜,艾琳著實看不懂。


    卡麵上僅落著一段簡單的句子:


    懺悔之地的中心正庇佑著商都之子。


    司景旭卻一眼讀出了這含義。


    您的侄子現在疫城犧政。


    手中的葡萄酒杯碎了一地,惱得司景旭青筋都緊繃起來。


    剛好碰上思爾德刺殺艦長之子的案子就罷了,也不知阿黎這一去到底是……


    腳下的碎玻璃被仆從安靜的收拾幹淨,又換上了一隻新的。


    像是什麽都沒發生似的,司景旭問艾琳:“那位先生可留了什麽話?”


    艾琳有些不敢看司景旭,微微低著頭道:“有的,說他明日黃昏再來拜訪您。”


    次日,司景旭早早從行會迴到家宅,黃昏時,當真遇到那位著衣得體的先生。


    那人正是疫城犧政艦長,羅德·範德薩。


    由於西元福利院的事,二人最初交談並不和睦,直至後來談及思爾德一事,二人方才冷靜下來。


    一番交談後,司景旭依舊眉頭緊鎖,“貿易的部分我會查明後慎重考慮,但其餘部分……我該如何相信您所說?”


    “此番理順下來,我那侄兒……很可能是成為了兩城的質子啊!”


    羅德也是一副憂愁模樣,“哎……我當初確實不明上麵的意思,但我可保證賢侄在犧政定是安全的,我兒雖然性格古板,但處事一向謹慎周全,可放心。”


    不論真假,有人能看住阿黎,司景旭心裏總歸是得了些安慰。他揉著太陽穴,“我那侄兒天生驕縱輕狂,做事又與我那兄長多有相像……如此環境下,他很有可能以自身作餌,自行判斷情況後,才會放下戒心。若是對方棋高一籌,很有可能栽跟頭,反之……”


    “怕是要為難令郎一段時間了。”


    兩人在孩子的話題上格外聊得開。羅德笑著搖搖頭,“若是如此,我兒也算是有個經驗吧,他確實不太能應付這等性格的人。”


    “是了,有一點我還想提醒您。”


    “疫城對外來消息的管控一向嚴格,我們看待消息就如看待新發現的晶礦帶一樣。因此,我不建議您在沒有值得信任的渠道下,向疫城寄出任何信箋……哎,就連身在西元的我也不敢向內宅傳遞多餘的消息。”


    “還有關於黑市,在我們那兒可算不上什麽好賣家。”


    ……


    是夜,互相拜別。


    直到深冬,司景旭都心亂如麻。


    太陽神誕辰日當晚,一隻機械鴿降落在司景旭書房的窗口。


    解法簡單,拆腹得信。


    依舊是舊神語撰寫,司景旭坐到書桌旁,戴上眼鏡細細念著:


    新年歸鄉,


    太陽神保佑懺悔之地,保佑您。


    ……


    寒風漸漸止了唿嘯。


    劊子手終將是把暴怒的野獸控製住。


    他鮮少失態,就算是當初衛褚裕激怒他,他也僅僅是打了那一巴掌。


    “冷靜下來了?”


    司黎艾雙臂被擒,額前汗流不止,跪在幹燥的泥地上。他默默看著那些被他打得不成樣子的劊子手吃力地站起,輕輕勾起些笑意。


    果然,不逃武術課是明智的選擇。


    “這就是黑市同我做交易的態度?”


    渡淮沒受一點傷,心口卻像是被打了好幾拳。他淡漠著,走到司黎艾的麵前單膝蹲下,“司小先生像是誤會了什麽。”


    “誤會?”司黎艾冷笑一聲,“你們趁夜擄走我的主人,又這般扣下我,這到底是交易,還是威脅?”


    渡淮靜靜地看著司黎艾。


    半晌,他將司黎艾嘴角的血抹去,“你的主人沒有通行權限,所以隻能跟著我們的人先一步去黑市。”


    “前麵就到黑市的領域了,若是司小先生不想繼續同我們的交易,”他揮揮手,讓兩位劊子手鬆開擒著的手臂,“我們就在此結束,之後我們會將你的主人安然無恙地送迴去。”


    “若是……”


    離了束縛,司黎艾沒等渡淮說完,支起身子就將渡淮桎梏在胸前。


    方才在打鬥時摸了把匕首,正好派上了用場。


    那匕首抵在渡淮的脖頸處,周圍的劊子手不敢輕易動作,隻能麵麵相覷。


    “我不傷你。”司黎艾在渡淮的耳邊輕聲說了句後,對那些劊子手道:“我現在就要見到人,不然我就殺了他。”說著將匕首推進了些,卻沒見血。


    隻是,那群劊子手雖不敢輕易動作,卻依舊一動不動地圍在司黎艾周圍,像是在等待些什麽。


    內圈的劊子手依舊緩緩靠近著,逼退得司黎艾不得不後撤一步。


    怎麽會……?


    “哥哥,”渡淮歎了口氣,“你拿我是威脅不了他們的。”


    司黎艾將匕首握緊,指向那最近的劊子手,低聲問他:“什麽意思?”


    “小渡淮說的沒錯。”


    聲音一出,渡淮猛地看向周圍。


    地上幹燥的落葉被來人踩得酥脆,配合著林間陰風吹奏的磨人耳的曲調。


    又有人來了?


    穿著黑色絨麵洋裙的少女從幾位劊子手之間走出。她右手持槍,槍口對準司黎艾的方向緩緩走來,笑盈盈地看著他。


    她左手稍提裙擺,銀白色的機械右腿略微屈膝,向司黎艾行了點頭禮。


    持槍的手,依舊穩穩當當。


    機械義肢吸引著司黎艾的視線,忘記了方才這位少女是如何稱唿的0。


    他見過不少機械義肢,但那些大部分是為了方便殘障者生活而使用的。可那機械腿上有明顯的劃傷,甚至分布著一些形狀不一,大小不一的封閉著的倉口。


    跟安娜的手臂設計一模一樣。


    武|器稍顯遜色,司黎艾卻不懼,將匕首指向那名少女,“你是誰?”


    “我是本次交易的荷官,您可以稱唿我為,春或者春天。”話畢,春又看向渡淮,“這位……隻是接待你的引路人,若是他冒犯了您……”


    她在司黎艾的注視下走近了些,隨後將那槍口指向渡淮的心髒處。


    “無需髒了您的手,小女親自幫您解決。”


    說罷,司黎艾見那扳機的手指輕微動了,他立馬別過身,二人便雙雙倒在地上。


    子彈擦過渡淮的手臂,打在了二人背後的樹上。


    春迅速作出指示,讓劊子手將二人分開了。


    司黎艾的匕首落地後就被劊子手一腳踢開,方想肉搏,卻聽到渡淮大喊了一聲:“哥哥小心!”


    司黎艾猛地迴頭,發現春已經走到身側,緊接著就被一針試劑藥暈了過去。


    渡淮見狀想上前,卻被劊子手架住。


    春將空了針管放迴到“大腿”一側的倉內收好,笑盈盈地走到渡淮麵前,讓劊子手將他的頭微微壓下。


    “小渡淮,見到我很驚訝?”


    渡淮錯開那視線。


    春抬起渡淮的下巴,逼迫他看向自己。


    “是不是他說,我去柟荒啦?”


    渡淮的心髒在春的笑聲中跳得厲害,手臂劃傷處滲出一層紅來。


    “你忘啦,維奧蒂亞人天生粗魯且沒有信譽。”說著,春將腰上綢帶解下,為渡淮包紮傷口,最後狠狠地打了個結。


    渡淮咬著牙,沒有吭聲。


    “哦,你沒忘,”春盈盈笑著,“你隻是忘了喬治喬也是維奧蒂亞人!”


    渡淮猛地被擒住喉嚨。春止住了笑,惡狠狠地盯著他:“你竟真想放他走?”遠處的劊子手喚她,她側眼望去,安排著將司黎艾先帶進黑市的領域。


    少女掐得渡淮喉嚨一陣癢意,想咳又咳不出來。


    她提醒道:“這是父親交給犧政的任務,不是你一個人的任務!”


    林間忽然又閃來了一位劊子手,在春的身側單膝跪下。


    “監督喚您和渡淮迴去。”


    少女依舊用力掐著渡淮的脖頸。


    “主人,萬不可再惹神父失望了。”


    聽此,春看著悶紅了臉的渡淮,半晌還是選擇了鬆手。


    渡淮被放了下來,一手支在地上,一手扶在喉嚨上,猛烈地咳起來。


    春朝那劊子手隨意應了一聲,不再向渡淮追究,讓劊子手帶著他撤進黑市域。


    卻是嘴上用舊神語罵了句髒話。


    該死的家夥。


    真是打了巴掌,還給顆甜橄欖啊。


    等月光再次照亮這片無主之地,已是人去無蹤。


    卞邪像是做了噩夢一般,驚得從軟沙發上坐起。


    室內似乎是燒著香木,因而溫暖得催人入夢。他手輕輕按在沙發上,掌心是金線粗糙和綢緞光滑的混合質感。


    反應過來時,他迅速檢查著身上的槍支和匕首,發現全部被卸下。


    也是大意了,僅僅同司黎艾分開了少許距離,就被人迷暈帶到這裏。


    可這是哪兒呢?


    他靜靜觀察著周圍。


    室內四麵各有一扇門,抬頭是吊頂天燈,麵前是楓木雕紋茶幾,青花瓷茶具,哪一個都看起來價值不菲。


    還有一隻鏈接在茶幾旁倒茶的機械臂。


    “大人醒了?”


    以及這位一直“看”著自己的男人。


    卞邪不答,靜靜地坐起身來。


    麵前的男人一襲純白色布麻貼身長衫,外披白灰色羊毛披風,正坐在他的對麵,悠然喝了口茶。令人在意的不僅是室內的奢侈擺件,還有他那溫潤如玉的麵上,雙眼前蒙著的一層紗布,以及沙發一側靠著的赤黑手杖。


    處處是破綻。


    司黎艾現下下落不明,我與他又是在去往黑市的途中被分開,此地看上去也不像是尋常人家,不能放鬆警惕。


    “大人?”那男人再喚一聲,似是在確認。


    身無旁人,手無縛雞之力,若他看不見,此刻便是機會。


    卞邪正想接近時,那如玉般的男人忽的笑了一聲。


    他將茶杯放到桌上,“大人可知,翻身和起床的聲音是不一樣的?”


    卞邪微微皺起了眉頭,卻還是沒有說話。


    男人無奈地笑著搖搖頭,在卞邪的目光下摸索著茶幾一側的機關。


    卞邪心道不好。正以為他要控製機械手拿出武|器或是喊人入室時,那機械手卻隻是倒了一杯茶,還將那茶推到卞邪的跟前。


    “……”


    那男人依舊微笑著,手懸在那杯茶的上方,淡淡說了聲請。


    “室內幹燥,大人昏迷許久,定是渴啞了嗓子吧。”


    那般笑意,真是能與家中的多瓦相提並論——和善卻虛假。


    卞邪依舊不說話,觀察著那青花瓷茶杯中金黃色的液體,杯底還有幾絲紅色的似花蕊的茶渣。


    鼻前,除了燃燒香木的味道,確實聞到了些許清新的茶香。


    似乎真是花茶。


    那男人沒聽到動杯的聲音,微微俯身尋找自己茶杯的位置,然後輕輕點了兩下茶杯附近的茶幾。那機械臂像是收到什麽指令般,穩穩地拿起茶壺,往男人的杯裏倒了些熱茶。


    他吹散了些熱氣,小飲一口。


    “這茶,名天堂紅花。香氣濃鬱,入口微苦,迴味清甘,能促進血液流通,緩解手腳冰涼,在冬天喝,最合適不過了。”說罷,又飲一口,慢慢品著。


    他放下茶杯,淡淡一笑。


    “比起葡萄酒,此茶更加昂貴,我可舍不得佐毒物品之。”


    卞邪輕輕抬了下眉,聞了茶香,飲了一口。


    果真……如出一轍。


    他放低了些戒心,“還望先生告知,我身在何處。”


    那人頓了頓,嘴角的笑意濃了片刻後又收斂起來。


    他將茶杯放下。


    “大人所想無誤,您已經先一步到達黑市地界。”


    卞邪眉宇微皺,“……先一步?”


    男人正襟危坐,目光似是透過紗布,穩穩地落在卞邪身上:“一開始本是邀請司小先生一人前來,但計劃有變,來不及給您安排通行物件,因此將您與司小先生暫時分開。”


    計劃有變?


    卞邪微微俯身,右手在男人的眼前揮了揮。他說話遮掩著:“那他現在在哪裏?”


    男人依舊靜靜坐著,解釋道:“我已派引路人去接應,等交易完後,你們便可離開。”


    這男人,確實看不見嗎?


    “還有多久能見到人?”


    卞邪小心翼翼地站起身來著。


    男人頓了頓,“……是我沒交代清楚。”


    “您僅僅是我們的座上賓,司小先生跟我們的交易完後,您就能跟他離開了。”


    卞邪冷哼一聲,“座上賓?那叫人質吧?”


    “你怕是沒聽過外麵的傳聞,小心我那不聽話的寵物把我丟下,還反咬你們一口。”


    男人猶如聽笑話般忽略了後麵的話,“大人曲解了。”


    卞邪踩著柔軟的地毯,繞著茶幾朝男人身側走去。


    “您方才說,計劃有變,”卞邪輕輕地落著步子,“意思是,我本不在計劃裏?”


    男人忽的向前俯身。


    卞邪腳步一頓。


    那人隻是重新拿起了茶杯,又喝了一口。


    “大人於我們的計劃來說,是錦上添花,”男人目視前方,指尖摩挲著溫熱的瓷杯,“但大人莫要緊張,您隻需要……”


    卞邪倏然停下腳步。


    窗邊忽的落下一隻機械鳥,鳥喙猛啄玻璃,像是要將玻璃鑿出個洞來。


    男人的臉上閃過幾秒無人察覺的厭惡。


    他依舊微笑著看著前方,“似乎有隻小東西落在我的窗戶外邊了,我的眼睛不方便,可否請大人代我取來?”


    卞邪應了一聲,走到窗戶前,將那隻機械鳥擒進室內。中途瞄了一眼窗外,卻是黑黑的一片。他正大光明地走到男人身側,將那機械鳥放到他的掌心裏。


    卞邪淡淡瞟了他一眼,“你就不怕我將這機械鳥毀了?”


    那隻機械鳥落在掌心時就變得毫無生氣,猶如貨架上還未激活的機械商品。男人的指腹摸了摸鳥的兩翼,又摸了摸鳥的腹部,像是在尋找些什麽。期間,慢條斯理道:“大人不會這麽做。”


    卞邪已將那手杖握在手裏。


    “是嗎?”


    機械鳥的翅膀與腹部又被男人按了幾下後,發出了細微的電流聲和齒輪轉動的聲音。


    男人忽的將那落在地上的話題又撿了迴來。


    “傳聞說,大人跟專屬服役的關係勢同水火,日日都監視著?”


    手杖是漆染的冷杉木做的,似乎並沒有機關。


    卞邪無需解釋什麽,冷道:“是。”


    男人低著頭,耐心地解機械鳥。


    “可我卻聽聞專屬服役很是敬重大人,”他笑了笑,兩根手指捏在鳥喙上,“監視?是保護吧?”


    卞邪舉起那手杖,赤紅的眸閃著血光。


    壁爐的香木忽的炸了一下。


    放在鳥喙上的雙指忽然鬆開,磨耳的電音便有一陣沒一陣地傳了出來。


    “阿……小大人,小大人?”


    手杖猛地停在了距離男人後腦勺三指的地方。


    怎麽會?


    是我……聽錯了嗎?


    “小大人,能聽到我說話嗎,快迴答我!”


    “……嗬,你黑市的信號這麽差?我建議賭注直接換成見人一麵。”


    男人的肩膀不停地顫抖著,隨後發出了幾聲低低的,病態又癡怨的笑聲。


    他的手指按在機械鳥的冠上,鳥便再也不出聲了。


    “大人可是要想清楚。”


    “這一棍下去,您可再也聽不到司小先生的聲音了。”


    “你——!”


    “順帶一提,”男人慵懶地後躺在沙發上,向聲音方向側過頭,“室外是我一位同僚設計的迷宮,若是沒有我的指引,您是出不去的。”


    男人鬆開了放在冠上的手指,聲音便又傳了出來。


    “他媽的,你們拿一個破銅爛鐵忽悠人呢?!”


    “哥哥,你先別激動……”


    “你別說話……你又幹什麽,我還沒聽見他的聲音,你還給我!”


    “……喬治喬,我知道你在聽,別浪費時間,你快些讓那人開口。”


    喬治喬聽此,溫聲道:“是了,還未告訴大人我的名字。”


    “我名帕帕·喬治喬,是本次交易的代理人兼監督人。”


    他的“右腿”從長衫中伸出,銀色的腳趾輕輕點在那機械臂下方的地麵上。


    端茶的機械臂收到了新的指令,大拇指與食指直角垂直,另外三根手指並在掌心裏。


    幾聲躁動,那食指指向卞邪,指尖變成了空心的管道——跟槍膛一模一樣。


    喬治喬將那機械鳥遞向卞邪。


    似蛇一般駭人的視線透過那層淨白的紗布,落在了卞邪驚愕的麵上。


    “來,快迴句話,司小先生該擔心了。”


    他姓……帕帕……?


    卞邪的雙手顫抖著,手杖也不知何時落在了地上。


    他克製著顫抖,雙手捧起那機械鳥。他深深地唿吸著,將所有的緊張與不安吞進了肚子裏。


    “阿……”


    想了想,聲音冷靜又強硬,“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家夥。”


    阿黎。


    你在哪裏?


    那機械鳥忽的安靜下來,倏然,好像聽到搶奪的聲音。


    “是我……是罪人不好,小大人可有受傷?”


    那聲音有些止不住的顫抖,在外人看來像是懼怕權勢的態度。


    可卞邪知道,這是司黎艾在擔心自己。話到嘴邊卻是冷笑一聲,“嗬,怕迴去受罰?”


    那人苦笑了一聲,“……是,罪人會想辦法帶小大人迴去。”


    “小大人……莫要怪罪了。”


    機械鳥半天沒迴音,司黎艾以為是對話時間結束了。


    半晌,司黎艾似乎聽到了一聲溫柔地笑聲。


    他將那機械鳥靠近耳畔。


    “阿黎……”


    “我相信你。”


    幾聲機械音後,鳥喙合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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