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必須承認,在這之前,我確實存了要讓你退圈的心。”


    所以才會在私生事態火熱的時候,還發了那條博文。


    但陳日安的初衷,其實也隻是想要給他一點點壓力而已。


    陳日安知道陳年和謝意重新在一起,也知道陳年的軟肋,更知道他喜歡保護周圍人的性格。


    所以,他最終還是用了最卑劣的手段,想讓他臣服。


    當然,他心裏也是想著,如果能借由輿論來保護他們,順便借此機會,通過熱度讓陳年生出退出娛樂圈的心,迴來公司,也是件兩全其美的事情。


    可他萬萬沒想到的是,陳年很早之前,就在做退圈的打算了。


    自己這麽做,反倒有些得不償失。


    “說到底,是因為您始終沒死心。”


    “畢竟我老了。”陳日安歎了口氣,“總得有人來繼承公司吧。”


    陳年一時有些失語。


    雖然他大學讀的商科,但畢竟是淺顯的課本知識,對於商業內的事情,他其實完全是一竅不通。


    對於陳日安的這個想法,他隻能保持沉默。


    繼承公司對他來說是不可能的事情,可要如何替父親做考慮,他一個娛樂圈的人哪裏能懂得這些。


    “那後來……我受傷的那條微博……”


    陳年指的是,那條他舞台掉落受傷後隔天淩晨的那條熱搜。


    雖然剛發出來不到五分鍾,熱搜就被壓了下去,賬號也撤銷,可總歸還是留下了痕跡。


    陳日安聞言,有些驚詫:“你……知道是我?”


    “嗯,因為熱搜是我這邊壓下去的……”


    他和林永健他們早就做好了不打草驚蛇的策略和準備,可在這個時候,卻有人突然替他出頭,且有這個能力的,他想來想去,隻有陳日安了。


    “當時助理跟我說,熱搜被壓下去了,我還以為……”陳日安微不可聞地又歎了口氣,“我以為,這樣能幫到你。”


    他每次都在弄巧成拙。


    總是用以自認為的好方式,想要笨拙地對這個他心中有愧的兒子多做一些。


    陳年宣布退圈之後,陳日安幾乎一夜未睡。


    他想了很多。


    想到他這些年無處訴說的苦悶,想到他拚盡全力想要付出卻最終分崩離析的家庭。


    他又想起來小時候的陳年,肉乎乎的一個,乖巧又可愛,每次他迴到家,看見他臥著粒酒窩,甜甜地抱住自己的大腿,叫自己“爸爸”的時候。


    陳日安的心軟得一塌糊塗。


    他終於知道,自己這些年過得是如此的糟糕和不堪。


    隻是——


    山石已壘成,他無論如何也無法再將其全部敲碎。


    但他願意先放下身段,換取一個和兒子重新相處的機會。


    兩人沉默了許久許久。


    昏暗的白熾燈打在陳年身上,斑駁又殘缺,可他心中的蝴蝶群,卻早已破繭而出,那個唱著《末日燈籠》,找不到歸家路的小孩。


    其實還在渴望著那麽一絲父親的愛。


    陳年閉了閉眼。


    其實他心中的驚濤駭浪早就被撫平。


    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和陳日安在某些方麵是極為相似的,所以才會造成兩人如今的這般進退之間的尷尬關係。


    陳日安雖沒有明說,但他能明顯地感受到,父親在向自己邁出第一步。


    足夠了。


    過往的,陳年和陳日安,就一並吞進那隻蝴蝶的山穀裏吧。


    往後的事,從頭來過。


    ……


    從體育館出來,已是深夜。


    大街上隻有零星路燈,一個人影也見不到。


    “走一會吧?”陳年看著陳日安明顯還有些舍不得離開的眼睛,“您住哪兒?”


    “就前麵,臨山春盛酒店。”


    “好,走吧。”


    陳年雙手插兜,走到左側,沒給他猶豫的時間。


    陳日安加快步伐跟上:“那你等會怎麽迴去?你是住家裏還是?”


    “我也住酒店,跟您的酒店隔了一條街,很久。”陳年莞爾,“我家現在在郊區了,還是和謝意住隔壁。”


    我家。


    陳日安猛然間驚覺,他和陳年所謂的那個家,其實早已許久沒人迴去了。


    不想再提及那些,於是,陳日安接著他的話問道:“你倆現在很好?”


    “特別好,我倆養了一隻貓一隻狗,夏至和小滿。”


    說起謝意,陳年眼神裏全是柔情蜜意,語氣也溫柔了許多。


    小兔崽子。


    陳日安不由得失笑,自家兒子從小就跟著人小姑娘屁股後麵“貓兒”長、“貓兒”短地叫。


    這麽些年了,不變的也隻有他們倆了。


    “挺好、挺好的。”他喃喃說道,“有空……”


    話到一半,他卻想起謝意那雙透著疏離的眼睛。


    她心中,或許對自己也有不少的埋怨吧。


    從那隻叫“小品”的小狗離開之後。


    他歎氣,低頭看了看剛剛跨過的井蓋。


    曾幾何時,他也握過那雙軟糯的手,聽到她脆生生地喊自己“幹爸”,帶著她飛著躍過這一個又一個小小的井蓋。


    他也曾把以前虧欠過陳思思的那份寵愛,無條件地給了這個小姑娘。


    後來,是他親手打破了這份獨有的美好。


    陳年頓住腳步,等了會落在後頭的陳日安,看見他的若有所思,他似是沒在意地接上了他剛剛的話:“有空,我帶她來見您。”


    “好!好!”陳日安瞬間高興起來,“好!”


    他沒忍住,又問了一遍:“小意她……”


    “她是那種,無論發生什麽,都不會去埋怨任何人的人。”


    聞言,陳日安眼眶有些濕潤。


    春寒料峭,他少有地沒坐車,出來時穿得也不多。


    手抖了抖,他緊了緊外套。


    下一秒,帶著體溫的圍巾套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一驚,手微微抬起,又落下。


    陳年正不緊不慢地在替他戴圍巾。


    他的眼神是那麽的認真和堅定。


    低頭瞧見陳日安紅了的眼眶,陳年替他拉了拉圍巾尾,手鬆開:“不過,還是得先說清楚一件事……”


    他語氣嚴肅了起來,看著陳日安的眼睛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難過:“我和你原本,隻是隔閡,既然過去的不論了,那我還是會努力跟您相處。”


    “但我媽是我媽,我是我,請您不要去打擾她。”


    路燈下,陳日安吐出口濁氣,認真地朝他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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