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管事本以為自己拜了那人為義父,說皇城事事可知遠了些,起碼清許樓裏不會瞞著自己。


    沒成想反倒更覺事事奇怪,有在迷霧中打燈籠走路的感覺。


    隻能看清周身一些景象,走路還是需要有高處的人出聲指引。


    再看成運,比自己還不如,連燈籠都沒有,可卻總是能一路奔走,好像認定自己走的方向就是對的,全然不管高處人的感想。


    成運對比支出與用度,發現一處不合理的款項。


    款項牽扯錢財不多,估計其他人看過後也並不在意,另外用度上也合理,估計一般人都會就此略過。


    可讀過張捕頭冊子的成運卻是敏銳發現不合理之處。


    支出一覽有幾個月都會用掉大概近五百靈石用來購買一些高階食材。


    在用度裏還專門備注說是琴女姬影每月都會在自己閣樓內和琴侍仆役侍衛一同宴席,算是犒勞眾人辛勞。


    可萬大哥從沒這麽說過。


    姬影是會關心眾人,一月也僅一次,不像用度冊子中寫的那般平凡。


    一餐最多不到一百靈石,再根據萬大哥說的常會送眾人禮物,用度上到也寫了,可花費卻對不上。


    一個鸝鳴榜琴榜才女,需要在這上邊克扣謀利?


    成運迴憶各人對姬影評價,覺得絕不可能。


    可這筆額外的錢財去了哪?


    幾番對比下僅有此處有些許問題,而且更奇怪的是這些問題僅出現在五年前,且維持了半年左右,之後就迴歸了正常。


    成運思忖一會,姬影正是五年前到了蘊氣,琴技才得以發揮,一路直上到琴榜第二,一時名聲大噪。


    可惜此刻兩時辰已到,寧管事催促自己起身,得明日再來了。


    不急於此刻,成運道了聲歉,想的太過入神了。


    寧管事見成運如此,不再避諱連忙問道:


    “成大人可是有什麽線索?”


    成運心裏暗道寧管事好歹算個八麵玲瓏,每次牽扯到姬影一案好似就不在玲瓏了。


    隻好苦笑如實說道:


    “查案探案就算有線索也不好說出,哪怕寧管事幫助良多。”


    知道是自己失態,寧管事歎口氣說聲見諒,心中與姬影的關係不好說與成運,隻能說是樓裏給的壓力太大。


    成運表示理解,心裏則說這麽一個借口很難相信啊,寧管事真是關心此案。


    於是成運有了個猜測,寧管事和琴女姬影的關係絕非僅僅是相識。


    可萬大哥從未提起過,應該不是那種男女之情,至於與此案是否有關,還得自己查到後才知曉。


    和寧管事分別後,成運找到百無聊賴到處瞎逛的鬱前輩。


    至於為何能找到,因為鬱前輩就在之前的閣樓附近逛,一見成運就連忙跑了過來,期待看向成運能否找到什麽線索。


    兩人交流一番並無額外收獲,成運打算再迴姬影的閣樓問問萬大哥。


    得帶上兩壺好酒,問鬱前輩有沒有,清許樓裏的太貴了。


    同樣的靈酒外邊賣五靈石,在清許樓裏就得十五靈石。


    鬱前輩看了眼成運,你覺得我像喝酒的人嗎。


    樓裏看不到天色,不過有靈晷可以看時辰,天還未黑,現在出去買一壺來得及。


    畢竟不是賓客之間互相喝酒,自己出去買酒迴來和萬大哥一起喝,算是朋友看望朋友,清許樓管不著。


    自清許樓再出來已然過了近四日,琴女姬影去世的消息好像已經在外邊傳開,清許樓好像也並不在意。


    樓外已經有人自發搭起還算華麗的棚子,放了姬影姑娘的畫像,有很多人自發買來荷花擺放。


    一般的主家估計此刻已經開始趕人了,清許樓卻反其道而行之,派了專人維護秩序。


    又花大價錢讓趁這個勢頭賣花賣畫的人離開清許樓方圓,清許樓專門雇了數十人以平價出售各類物件。


    成運看的嘖嘖稱奇,同時也學到許多。


    這何嚐不是一種對人心細微處的把控。


    如果細究,則是前來吊唁之人看到有其他人買了花送上,自己未帶,周邊正好有人出售。


    再看價格,竟然是二裏外的三倍之多。


    此刻無非有兩種人。


    一是忍下心中嫌惡買下,二則是轉頭就走。


    可買與不買的人卻是同樣的。


    心中本純粹的吊唁悲傷之情此刻皆被破壞,不再純粹。


    甚至有心思多的人會懷疑是清許樓趁此機會再賺一筆,更遭人憎恨。


    所以從一開始做對就再無之後的麻煩,即便會出現有心人各類言語詆毀,但清許樓自一開始就已穩坐不敗之地。


    心中讚歎,成運走進一家酒肆,問掌櫃的靈酒多少錢一壺。


    十靈石?


    二裏外不是五靈石嗎?


    掌櫃麵帶悲苦說道:


    “姬影姑娘不喜歡喝酒,但喜歡姬影姑娘的人大多是想在此刻喝上一杯的。”


    又指了指門口左邊專劃出的一片地,成運自進來就在那裏聞到很濃的酒香。


    “一般都是買上兩壺,一壺客人自己喝了,一壺遙敬姬影姑娘。”


    意思明顯,你不喝就算了,其他人都在那倒了一壺,你不倒?


    成運氣笑,正要甩身離去,可想到那日在閣樓前聽到的破陣子一曲,心中多了些悲戚,買了一壺撒在酒肆門口。


    看著眾人在靈棚前離離去去,心中不免感慨。


    身後掌櫃及客人見身著官服的少年,本打心裏看不起,可此刻少年神態不似作偽。


    掌櫃覺得自己也有些過了,本來眾人是買是走自己都不會多言,可皇城內官府中人多是盛氣淩人,惹人厭惡。


    這少年卻不是。


    於是迴後邊拿了三壺好酒,喊了少年進來,開一壺一起喝幾杯,剩下兩壺帶迴去。


    成運詫異轉頭,看掌櫃麵色和善,於是不打算推脫,穩穩坐下。


    互相聊了幾句才知道,姬影姑娘雖然不喜歡喝酒,但那琴侍墨瓏卻常常偷跑出來喝上幾杯。


    隨後生氣的姬影姑娘就會揪著滿臉通紅,嘴裏大喊姬姐姐為何不是第一的琴侍墨瓏迴去,也算周邊一段佳話。


    至於十靈石一壺酒,嚇唬小捕頭的。


    為表歉意,兩壺好酒不要錢。


    成運雖然理解,但為何如此仇視卻是不明。


    掌櫃的笑道:


    “小兄弟是剛來皇城吧?甚至不是本國人?”


    成運表麵不動神色,其實心裏震驚萬分,自己口音表現應該毫無問題才是。


    拱手討教,掌櫃的擺擺手說不用,先是喝了一杯,然後指了指門口左邊牌子,上麵正寫的酒肆名以及招牌靈酒。


    “祖上有一手釀酒的好手藝,自己雖然可以修行,但資質愚鈍,勉強修了個鍛骨六境的修士出來,外出打殺不行,控靈釀酒倒是在行。”


    掌櫃的推給成運一杯,看小兄弟喝下,麵帶笑意繼續說道:


    “生意不錯自然招人惦記,若是尋常混混一類報官就好,可怕就怕有些事報不了官。”


    歎口氣再喝一杯,示意小兄弟隨意。


    “比如今日這牌子在左邊,明日來個官差說不對,上頭說了要在右邊,罰我十枚靈石,還要進店喝上一壺免費好酒。”


    見小兄弟詫異,也不言語,知道小兄弟是個聰明人。


    “也不是未向上說過,可都是一路貨色,自己反倒搭進去不少。”


    說罷自己的苦惱,又好奇小兄弟來此為何,既然初到皇城不久,不應對姬影姑娘有如此仰慕才是。


    也不藏著掖著,成運大方說出自己正是來查此案的。


    掌櫃和周邊客人哈哈大笑,說小兄弟莫不是喝多了,竟出此胡言,不過以此為誌向也是不錯。


    若是小兄弟真來查案,眾人都會信服,當然前提是別像其他官差一樣了。


    兩三杯下肚,成運覺得酒味頗濃,一時未壓住話頭,一巴掌把桑察衛的腰牌拍在了桌上。


    “各位看看,是不是桑察衛,還不信我的話?”


    酒館內眾人皆是酒客,隻是勉強微醺,此刻看到那貨真價實的桑察衛腰牌,皆是被震散了酒意。


    往常見到的都是官差,沒有什麽官職在身,可桑察衛可是貨真價實有官職在身的大人,可不是他們這些平頭百姓可以取鬧的。


    於是眾人連忙起身,可此刻又不知該不該跪,一時僵在了原地。


    成運感知眾人異樣,用靈力震散酒氣,一時也不知如何,歎口氣收迴腰牌,問掌櫃的多少錢一壺,自己付三壺的。


    掌櫃的忙說不要錢不要錢,心裏則想著莫不是往日官差的上頭來此,看自己是不是該多交些錢了?


    成運歎氣,看了眼價目牌,倒是能分辨出何酒,付了靈石轉身出門。


    待那位小大人出門,眾人才得以鬆口氣,相顧無言,掌櫃的此刻才迴了神,記起小大人說了是來此查姬影姑娘一案的。


    心中有些後悔,可仔細迴想卻也不知如何挽救。


    眾人沉悶中喝下幾杯,交談聲逐漸響起。


    先是一些瑣碎以免尷尬,可不知何處有人提起一句:


    “若是這位小...大人,那姬影姑娘如何死的一定會水落石出,真相大白。”


    酒肆內沉默,無人反駁。


    門外,成運站在靈棚前看人來來往往,心思自酒肆於此間往複,渾身氣息一震,直入了蘊氣煉血八境。


    掩蓋的修為也順勢入了蘊氣煉血一境,實在是壓在圓滿處未上榜容易惹人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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