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闕跟蘇堯的牌局早在商未晚離開後變成了allin模式。


    在一局內押上所有籌碼,一局定勝負。


    沒似之前那般留情,隻想著盡快結束戰局。


    在牌桌上他不算是個有運氣的人,但蘇堯比他更爛。


    不出意外,他贏了。


    程闕吩咐人出去送商未晚,迴來以後說是商未晚上了周朗的車。


    此後他便捏了一支煙在角落坐著。


    牌桌的喧鬧結束,他們又換了撲克牌玩。


    程闕亦不再是那桌的主角,安靜地待在角落,摩挲著手機發呆。


    估摸著時間差不多才給商未晚發的消息。


    孰料被拉黑了。


    而商未晚給程闕發短信:【程先生,我想你管的閑事有點多。】


    程闕盯著屏幕,思索後迴複:【生氣了?】


    商未晚:【不是。我覺得我們之間的關係還沒熟悉到可以給彼此當僚機的程度。】


    隔著屏幕,程闕都能想到商未晚那清冷的語氣。


    分明長了張風情萬種的臉,隻要願意就能讓無數男人前赴後繼。


    卻總是用那種冷淡的表情說話,惹人厭。


    可是,很想撕下她的偽裝。


    程闕微頓:【怎麽才算熟悉?】


    他們在夜裏還親密無間,停留在彼此的身體裏。


    和對方的肌膚溫柔相抵。


    現在,她說不熟。


    莫名地,程闕想到了今夜在酒店裏。


    她纖白的天鵝頸後仰,倒在酒店床邊,殷紅的酒液不經意落在她鎖骨上,在她想拿紙擦拭的時候。


    那些紅酒皆被程闕一點點掠入口中。


    帶著她獨有的香甜。


    程闕的喉嚨發緊。


    商未晚的消息發來:【你要和我變熟?】


    程闕反問:【不行麽?】


    短信也被他們發成了微信。


    商未晚:【我們隻用在酒店的床上熟悉就可以。】


    良久,程闕迴:【好。】


    -


    得到程闕消息迴複的時候,商未晚已經脫了衣服站在浴室裏。


    暖風拂過她的身體,給浴室這狹小的空間升溫。


    把手機放在一邊,她這才打開花灑。


    頭發被盤成了簡易的丸子頭,沒化妝皮膚也很嫩滑,跟剝了殼的雞蛋一樣,幾乎沒有瑕疵。


    纖白的頸微微仰起,讓水更好地衝刷身體每一處。


    洗去她身上從酒吧帶出來的煙酒味。


    等到洗完澡,商未晚還在浴室裏多站了一會兒才裹著浴巾出來。


    淩晨四點,她從冰箱裏拿了一罐啤酒,輕而易舉打來易拉環,坐在窗邊灌了一口,從喉嚨冷到胃,舌尖都是冰的。


    露在浴巾之外的肌膚上還殘留著星星點點的印跡。


    也不知道程闕什麽毛病,跟狗一樣。


    不過他背上也有紅痕,算是彼此彼此。


    在獨處的空間裏,商未晚的思緒才逐漸平靜。


    許是還沒這方麵的經驗,所以跟程闕睡過幾遍,還因為有共同的朋友,有彼此的微信,就覺得她跟程闕熟了。


    但今晚走進他的世界,才發現燈紅酒綠,靡靡之風。


    而她,格格不入。


    她向來最討厭酒吧。


    也討厭沒有邊界。


    和程闕這種遊離的曖昧關係已是她不清醒造就的後果。


    卻不能再越界。


    一旦越界,對他們這種人動了心,商未晚覺得自己一定會死得很慘。


    所以拉黑程闕的微信,既是告訴他今晚很討厭,亦是告誡自己別赴死。


    第二天周日,商未晚把手機開成靜音模式睡了一整天。


    再醒來已是下午四點,一看手機有幾十條消息。


    有周悅齊在閨蜜小群裏艾特她,問她怎麽還沒醒,要不要一起去逛街。


    商未晚有些累,便迴絕。


    還有寶萊ipo項目組的群裏在上午聊的內容,有個剛來的實習生路過寶萊公司總部,拍了張照發到群裏。


    大家都笑這次遇上了好項目,仿佛看見幾十萬的獎金在招手。


    寶萊公司是格瑞外貿的子公司,專做醫療器械這塊。


    近年來風頭正盛,已和上千家醫院達成了合作,尤其是目前新興的醫療美容方麵。


    在公司剛成立初期,就花高價挖了很多國外醫療公司的高精尖人才,形成了自己的項目研發部,一直都是公司內最核心的部門。


    寶萊公司生產發售的醫療器械也受到了很多好評,去年底還獲得了雲京市十大優秀企業的獎項。


    所以今年初準備申報上市。


    寶萊的ipo項目是肉眼看上去的好餅,業內不少證券公司都在搶。


    有傳言這個項目肯定是讓業內top的萊星證券做。


    卻沒想到這個項目落在了她們萬青證券手上。


    商未晚聽同事們八卦時說,似乎因為md的老婆是格瑞外貿蘇總的表妹。


    那圈子裏關係盤根錯節,大家也隻是捕風捉影地猜測。


    沒誰真有證據。


    不過這個項目落到她們手上,自是要拚盡全力去做。


    做好了年薪百萬,做不好可能會連帶著三年都開不了張,收拾東西滾出公司。


    還可能連帶著有這個項目的失敗經驗,下一份工作都很難找。


    商未晚是雲京大學金融學畢業,作為國內top級高校,金融專業亦是名列前茅。


    上學時就在卷生卷死,考各種各樣的證書,cpa,frm,甚至在臨畢業那年過了法考。


    畢業後先在審計公司待了一年,後被萬青證券的md用高薪挖過來,沒有從最基礎的analyst做起,直接進了投資銀行部擔任經理一職。


    今年因為景輝藥業ipo大獲成功,她被升成了vp,即vicepresident,副總裁。


    萬青證券是在08年金融危機以後,乘著政策東風起來的公司,專注做ipo。


    做到如今,還不能和頭部的投行比,但在業內的口碑還不錯,不過是接不到什麽大項目。


    公司內部職級也沒那麽嚴苛分明,前幾年風氣更為鬆散,許多員工跳槽就是因為總裁用人唯親,差點給公司幹倒閉。


    後來那位總裁生病,公司換了新的md,才逐漸好起來。


    前段時間ed還找她一起吃飯,聊了一下寶萊這個項目,如果在一年內寶萊成功上市,那ed的位置就是她的。


    萬青證券也會著手準備上市的事。


    公司有上市的機會,自是要爭取,哪個老總不想公司一夜市值翻番?


    擠入上層圈子,出入名流場所,香檳美人舞會。


    但商未晚仍舊覺得,萬青證券上市,沒有三五年成功不了。


    所以她一直都有跳槽的想法。


    她有同學在京大讀研之後去了萊星證券,做的第一個項目就是華商銀行的ipo,如今已然成為萊星證券的vp。


    人家那個vp可比她這個vp值錢多了。


    一個ipo能分得的獎金不下百萬,再加上年終獎,遇上行情好的時候,年入兩百萬也屬於正常。


    尤其是萊星證券那種平台,能拉到的優質項目很多,哪怕是進去做個小小的經理,一年能分到手的錢也不會低。


    但萊星證券是狼性企業文化,底薪很少。


    哪怕是她那個同學階位,底薪才8k。


    而萬青證券這邊給她開到的底薪是3w,有項目分成拿到手時會遠不止如此。


    但到了申報項目關頭,也是真的累。


    沒日沒夜的加班,日夜顛倒是常事。


    金融業,熬出頭的在大別墅日夜顛倒,熬不出頭的在格子間日夜顛倒。


    但生活天差地別。


    因為太早明白了錢的重要性,所以高考填專業時,商未晚隻在金融專業和經濟管理專業猶豫。


    後來聽說投行掙錢,於是義無反顧地下了金融這片海。


    進來才發現,不過是格子間的民工。


    投行,就是金融業中民工中的民工。


    同學倒是一直在給她遞橄欖枝,但她始終沒有踏出去的勇氣。


    -


    草草地劃拉了一下同事們在群裏的聊天記錄,也都是閑聊的,商未晚就沒說話。


    此外就沒消息。


    晚上,商未晚正在家裏準備做飯,卻接到了閨蜜趙南星的電話,喊她來家裏吃火鍋。


    她跟趙南星是高中同學,大學同學,但高中時不熟,大學也是隔了兩年才熟起來。


    趙南星學的醫,如今在雲京醫院急診科。


    而程闕,就是趙南星老公沈沂的發小。


    以前接趙南星的電話都很坦蕩,現在卻有了一點難以言說的隱秘感。


    去趙南星家裏前,商未晚專程在她家樓下的花店買了一束紫色鬱金香。


    趙南星結婚住在瀾海佳苑,雲京寸土寸金的高檔小區。


    商未晚的車進不來,隻能停在路邊的停車位上。


    進小區還得保安詢問業主之後才親自把人領上去,但因為商未晚來過幾次,保安已經認出了她,徑直帶著她走到趙南星家樓下,又給按了電梯,服務很到位。


    商未晚摁響門鈴,是周悅齊來開的門,一開門就給了她個熊抱,“嗚嗚嗚,我喊你就不來,星星喊你就來。你偏心。”


    一邊抱著一邊吐槽。


    商未晚輕笑:“昨晚是誰淩晨兩點喊我,我也去了的?昨晚陪了你,今天陪星星,我總得雨露均沾吧。”


    周悅齊瞪她:“哼,你這個端水大師。”


    趙南星也起身迎她,“來的時候堵車了沒?”


    “沒有。”商未晚說:“周日,不堵。”


    “就等你了。”周悅齊拉著她進廚房,餐桌上已經擺好了盤,商未晚卻四下環顧,“沈律呢?”


    趙南星說:“出差。”


    周悅齊則在一旁笑:“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們星星,喪偶式婚姻。”


    “但他前段時間不是調迴雲京了麽?”商未晚將筷子給她們分好,“還是這麽不著家?”


    “是。”趙南星將火鍋底料放進去,“我們不提他,吃飯。”


    難得三人都清閑,聚在一起聊天喝酒吃火鍋。


    彼此問近況,又聊八卦。


    商未晚話少,很擅長做一個傾聽者。


    趙南星亦然,隻有周悅齊跟隻小花孔雀似的,有分享不完的八卦,而且講的時候繪聲繪色。


    商未晚和趙南星都誇她不愧是師範畢業的。


    周悅齊卻委屈巴巴地說,“學校根本不教這個。”


    這都是她自學成才!


    是她聰明。


    商未晚連連稱是。


    不過在分享八卦時,周悅齊忽地提到昨晚的事。


    “今天他們在群裏說,就在咱們走後沒多久,程二哥把蘇堯贏了個精光,他剛買的銀色凱迪拉克到程二哥名下了。”周悅齊吃了一口鴨腸,“還有昨天說你壞話那個女的也被蘇堯甩了,而且被拉進了「願」的黑名單,不讓她進。”


    趙南星昨天好不容易沒值夜班,睡得昏天黑地,根本不知道她們昨晚的事,這時候問怎麽了。


    周悅齊把昨晚在酒吧發生的事講了一遍,一邊講還一邊感慨:“真的,要不是程二哥太花,我真覺得商商還跟他挺合適的。”


    “哪合適?”趙南星問。


    周悅齊掰著手指數:“都愛錢,都能搞錢,都長得好看,還長得高,程二哥好像有187。”


    “185。”商未晚篤定地反駁。


    周悅齊一愣:“我哥183,他看上去比我哥高不少啊,不像兩厘米。”


    “他的鞋高。”商未晚有理有據:“而且他比你哥瘦些。”


    瘦就顯高。


    “但他不是幹瘦。”周悅齊八卦兮兮地埋下頭,“他有腹肌!八塊!”


    商未晚的肉咬了口,另一半落進碗裏,低斂眉眼聽著。


    “你怎麽知道?”趙南星問。


    周悅齊露出一排整齊的牙齒,“我上次去健身房遇見他來著,那個身材真的嘶哈。”


    “口水。”趙南星給她遞紙:“瞧你沒出息那樣兒。”


    “他要是不花心就好了。”周悅齊搖頭惋惜,“我肯定放心給商商介紹。”


    說著用胳膊杵了商未晚一下:“你真的不找個男朋友啊?你們單位沒有嘛?”


    “沒仔細看過。”商未晚說。


    “等著,我一定給你挖個優質的。”周悅齊在腦海中迅速過了一遍她認識的人,“我認識的,都沒有能配得上你的。而且你那個擇偶標準,根本就是把我身邊人都排除了。”


    商未晚給她夾菜:“沒有愛也能活。”


    周悅齊撇嘴,“但是程二哥挺可憐的,他本性不壞,對那些女人也很好,跟過他的就沒有說他壞話的,幾乎都是要什麽給什麽,都寵到了天上。”


    “你管這叫可憐?”商未晚挑眉。


    “不是。”周悅齊微頓,猶豫之後還是沒說程家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家事,隻道:“他在家裏不受待見。”


    “還能有沈沂不受待見?”趙南星在一旁調侃。


    周悅齊卻搖頭:“不是同一種性質。”


    作為豪門八卦收集機,周悅齊大概對每家的八卦都知道一些。


    不過因為她被周朗保護得太好,就都知道得不多。


    “反正程二哥雖然很花心,我也討厭不起來他。”周悅齊說:“而且他當過兵耶。”


    “可一點看不出來。”商未晚下意識接話:“沒點體態。”


    站著倦懶,躺著懶散。


    就連坐著也很隨性。


    “因為他從部隊上出來很久了。”周悅齊說著忽地一頓:“你怎麽對他這麽了解?”


    商未晚微怔,表情僵硬:“有嗎?”


    “有。”周悅齊越想越不對勁,“你甚至知道他是185……”


    “說明她注意我很久了。”一道輕漫的男聲突兀地插入對話,三人齊刷刷迴頭,就看到在廚房門口站著的兩個男人。


    ……沈沂和程闕。


    而剛才說話的人是程闕。


    那雙桃花眼隨意地落在商未晚身上,調侃道:“齊齊,你棒打鴛鴦啊。”


    周悅齊立刻瞪大眼:“我可沒有,你說什麽呢。”


    “說不準你朋友早就暗戀。”程闕適當地停頓,勾起所有人的好奇心。


    商未晚都盯著他,生怕他為了報複自己的拉黑說出什麽話來。


    幾秒後,程闕呷著笑:“我。”


    商未晚的心這才落了地。


    周悅齊切了一聲,“得了吧程二哥,商商都沒見過你幾次。”


    “幾次?”程闕看向商未晚,“我有點記不清。”


    商未晚微頓,將筷子放在碗上,眼神往別處瞟:“兩次。”


    “是麽?”程闕尾音往上勾,“我總覺得在別處還見過你,不止兩次。”


    “你說,是不是我們上輩子有緣?”程闕漫不經心地問:“你沒男朋友麽?不考慮我?”


    商未晚的掌心浸出了一層細細密密的汗。


    不知程闕玩的什麽把戲。


    在熟人局偶遇,還要裝出並不熟的模樣過問對方的男女關係。


    商未晚的喉嚨發緊,抿唇道:“不考……”


    慮字還沒說出口,就聽程闕輕笑:“開個玩笑。”


    “我可不吃窩邊草。”程闕這話是對周悅齊說的,“尤其是我們齊妹的窩邊草。再說了,我喜歡玩得開的,你這朋友太乖了,一看就不是我的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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