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了這一句話,


    謝青陽詭異的笑聲迴蕩在陰暗逼仄的牢房裏。


    “好女兒,我的好女兒……論本事還是你狠!”


    謝青陽的眼神掃過謝姝,麵容幾乎扭曲,“你不愧是我謝青陽的女兒,論起你的心狠,為父萬萬不及你。”


    謝姝臉上絲毫無懼色,冷漠得如同陌生人。


    她對這個父親,沒有敬愛,隻有源源不斷的恨。


    蝕骨抓心的恨。


    謝青陽歎息一聲,抹了一把唇邊的血跡,“就是可惜啊。”


    “楚世子對你一往情深,現在都還要護著你。卻成了你布局的棋子,你對得起楚世子的情深似海嗎?哈哈……”


    謝青陽瘋狂笑著,雙眼凸起,眼底是無法遏製的狂怒。


    “楚世子啊,我女兒可比我心狠多了,他對她這麽好,她親自獻計讓我如何圍堵你,你說她是不是狼心狗肺?”


    “她從頭到尾就隻是把你當作一枚棋子,你說你可笑嗎?楚世子,我真的覺得你好可憐,怎麽會喜歡上這樣一個滿腹陰謀的人啊!”


    謝姝胸口不斷起伏,麵色如常,隻有額頭上還有黏糊糊的汗。


    她的手指尖開始變冷。


    謝青陽什麽都知道了,什麽都知道……


    所以,謝青陽故意說一些讓楚同裳誤會的話。


    謝姝反而冷靜下來了。


    可是那又怎麽樣呢?


    謝家的人本就該死啊,不能死在她的手裏,但是可以死在楚同裳的手裏。


    她等這一天很久了。


    哪怕楚同裳恨她,她也毫無怨言。


    “嗬嗬。”


    楚同裳仍舊麵無表情,可周身都湧出強大冰冷的氣息,整個刑堂的空氣如同寒冬臘月一樣,冰凍三尺。


    “沒想到此生還有機會看到你們父女互相攀咬。”楚同裳一甩衣袖,重新迴到椅子上坐下。


    他坐姿恣意放鬆,很是鬆弛,偏偏舉手投足間都是殺伐氣息。


    他半眯著眼睛,“看來謝將軍是想通了要交代了,那就一個字一個字的說吧。”


    “本王倒是還想知道,你們還要攀咬到什麽時候。”


    這不過是他們父女之間演的一場戲,故意反目成仇,隻是為了讓他保下謝姝而已。


    老匹夫果然毒辣。


    隻可惜,謝姝這人,他已經看不上去了。


    謝青陽再次被獄卒押到了刑具上去綁著,當初威風凜凜的大將軍,現在淪落成階下囚,狼狽如狗。


    他朝地上淬了一口唾沫,“楚世子,要我說出背後的秘密也不是不可以。”


    “現在你就殺了這個孽障!老夫就把一切都告訴你!”


    他不甘心,嚴厲冷峻的眸子甚至要把謝姝的身體戳得鮮血淋漓。


    最後一眼,目光如炬。


    他本來以為自己可以扳倒被聖上猜忌的楚王府,順理成章的得到接管名震天下的寒鐵騎。


    所有的證據,都被他的‘好女兒’偷了出去,全部獻給了楚同裳。


    一想到謝家有今日,都是謝姝的錯,謝青陽恨不得將謝姝大卸八塊。


    他養了這麽多年,居然養了一隻白眼狼。


    謝姝身體一僵,麵上還是沒有太多的情緒波動。


    謝青陽報複她,出賣謝家之恨。


    可是。


    楚同裳會殺了她嗎?


    她不自覺地看向了麵容冷漠的他,牢房裏的火光搖晃,襯得男人目光幽深。


    楚同裳有多想知道幕後操縱之人究竟是誰,謝姝比誰都知道。


    她也不是不能死,但不是現在。


    沉默了太久,很久楚同裳都沒有說話。


    謝姝身體開始發抖。


    夜裏寒冷,她穿得很單薄,嘴唇都凍發紫。


    等待著他的迴答,牢房裏的時間都像是卡殼了,變得格外的漫長。


    “謝將軍到了今天還不知死活,你們以為你們父女倆演這反目成仇的戲碼,本王就會被你們蒙騙?”楚同裳擰著眉頭,眼神毫無顧忌的盯著謝姝。


    他像是在說給她聽,語氣刻薄而鋒利。


    “不知死活。”


    “給本王繼續打,大理寺的招數如果不夠多,前朝提督府的花樣也可以拿出來,好好的伺候謝將軍。”


    一聲令下,獄卒又開始鞭打謝青陽了。


    鞭子打在肉體上,那種聲音,讓謝姝咬著嘴唇不敢說話。


    多麽熟悉的聲音。


    每一下都讓她格外的緊張,臉色煞白。


    楚同裳來大理寺一趟似乎就是為了折磨謝家人。


    他以為可以在謝姝的臉上看到除卻漠然和冷凝之外的其他情緒,比如恐慌,痛苦。


    可她沒有。


    看著謝青陽被打得皮開肉綻,謝姝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好像那不是她的父親,隻是一個罪人。


    謝姝的心腸究竟是冷硬,還是這隻是她在做戲?


    他們父女倆人,又想故技重施?


    謝姝就那麽站在刑堂裏聽著,一站就是一個時辰。


    楚同裳的興致很好。


    等到刑罰終於結束了,謝青陽已經成了一個血人,隻剩下了微弱的唿吸。


    獄卒把人拖走。


    血水流淌了一地。


    他仍舊在罵謝姝。


    “狼心狗肺……的東西……”


    “白眼狼。”


    謝姝好像沒聽到,思緒有些恍惚。


    白眼狼?


    她是嗎?


    一片沉寂裏,楚同裳起身往外走,他走兩步,迴頭盯著謝姝,補了一句。


    “你父親罵得不對,你不僅白眼狼,你根本就是鐵石心腸。”


    謝姝閉眼,沉默了片刻。


    “奴婢的確是這般鐵石心腸的人,所以王爺為了王府好,最好還是把我這樣不忠不孝的人趕出王府,以免禍害了楚王府。”


    她順著他的話說下去了,已經是破罐子破摔了。


    楚同裳目光一寒。


    他語氣散漫,“果然是沒心沒肺的東西,你拿本王做棋子,這筆帳本王遲早讓你連本帶利的還迴來。”


    “景王知你箭法絕技,早就想領教了。”


    “那本王也告訴你好了,景王的圍獵你奪不了彩頭,就死在獵場裏吧。”


    言下之意。


    是隻要她死了,她拿他當棋子的事,就一筆勾銷了嗎?


    謝姝眼底沒有波瀾:“王爺請放心。”


    “奴婢一定會活著迴來,一定會帶著嫂嫂和侄兒離開這裏。”


    楚同裳冷哼一聲,甩袖而去。


    謝姝卻疲憊的吐出一口氣,垂著眼睫,慢慢地跟了出去。


    ……


    沒過幾天,就到了景王舉行冬獵的日子。


    景王的母妃是四大世家之一的顧淑妃,景王和顧歲歲也還有著幾分血親。


    冬獵是前朝經常舉行的活動,隻是元帝這幾年身體不好了,所以才不舉行了。


    景王在朝堂上可謂是一唿百應,民間也稱讚他是赫赫有名的賢王,民心直逼當今的聖上。


    謝姝卻知道,那不過是虛偽皮囊。


    她見過景王下棋輸給那人後,如何氣急敗壞的模樣,更見過景王狠辣的手段。


    所有人,都比不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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