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安伯張偉。


    赫赫有名的外戚世家。


    他這外戚身份,來自於明仁宗誠孝昭皇後,也就是洪熙皇帝朱高熾的張皇後。


    第一代惠安伯乃是誠孝昭皇後的親哥哥張昇,張偉是這張昇的曾孫子,於孝宗弘治七年襲封為第五代惠安伯。


    在前去校場的路上,湯木給湯昊講述起了老張家的發家史。


    說白了,就是文臣縉紳口中的“幸進之徒”,靠著女人裙帶關係上位的那種!


    這個老張家,你要說真沒什麽功績吧,好像也不能這樣說,畢竟土木之變後,武將勳貴就剩下了阿貓阿狗兩三隻,惠安伯一脈也時常受命提督團營,亦或者是出鎮一方。


    比如這第五代惠安伯張偉,於弘治十二年出任陝西總兵官,鎮守固原。


    後又於弘治十三年,得到內閣首輔劉健的推薦,稱讚其頗有才華,於是弘治皇帝親撰敕書,命張偉提督神機營,並且兼掌左軍都督府事。


    話聽到這兒,湯昊臉上的笑容就愈發冷冽了。


    看來那位老首輔,可是一直都沒有閑著,除了於文臣縉紳內部,擴張內閣權柄之外,還將手伸向了武將勳貴,說白了就是想要搞“文武合流”那一套。


    這張偉得到了文臣縉紳的鼎力支持,於弘治年間可謂是炙手可熱的朝堂新貴,與英國公張懋、保國公朱暉體量相當,一同提督團營。


    區區一個世襲伯爵,卻能與兩位世公平起平坐,這背後藏著的貓膩,就很是耐人尋味了。


    湯昊摸著下巴陷入了沉思,眉宇之間隱隱有煞氣浮現。


    說起來,這惠安伯一脈,還是正兒八經的皇親國戚。


    老朱家的曆代皇帝,都有一個共同的尿性,那就是對外戚極其信任。


    比如仁宗朱高熾那個大胖子,比如宣總宗朱瞻基那個玩蛐蛐的,再比如孝宗這個寵妻狂魔,都是出了名的,成就了一個個外戚世家。


    昔年太祖高皇帝朱元璋為防止後宮亂政、外戚幹政,因此在《女訓》中明確規定,後妃遴選時應慎選良家女,進者弗受,因此大明的皇後多采自民間。


    隻是恐怕朱重八同誌怎麽都不會想到,他這些子孫後人確確實實地聽話了,可卻是隻聽了一半。


    皇後來自民間也無所謂嘛,隻要一成了太子妃,那就是飛上枝頭變鳳凰了,從此搖身一變成了後族,與帝脈同等尊貴的那種!


    就比如那壽寧侯張鶴齡和建昌伯張延齡,自命不凡,高傲自矜,張口閉口都在罵湯昊是個“賤種”!


    在這些外戚世家、後族世家眼裏麵,他們這血脈可是高貴的很,堪稱與帝室相當!


    也不知道他們自己想過沒有,靠著女人爬上男人的床,因此換取得來的榮華富貴,真就那麽值得他們炫耀跋扈嗎?


    湯昊正想著,不知不覺間已經到了校場。


    此刻校場上麵熱鬧得很,各種哄笑聲此起彼伏。


    因五萬將士人數太多,所以都是按照各營操練。


    即便如此,此刻校場上麵也足足有著五六千人,現在都聚攏在高台下麵,看著那張鑭戲耍羞辱渾身蠻力的常闊海。


    湯昊看向高台之上,隻見張鑭動作輕快敏捷,如同一隻狡猾的狐狸,常闊海這頭發狂的老虎根本就摸不到人家,反倒是一擊不中,被張鑭砸在麵門上麵,此刻已經是鮮血淋漓,估計都快要破相了。


    常闊海吃痛之下,愈發狂怒,想要殺人。


    奈何他就是抓不住這個靈巧的家夥,顯得笨拙到了極點。


    瞧見這一幕,湯昊嘴角浮現出了冷冽笑容。


    怎麽說呢,老首輔劉健這一手玩得挺髒的,髒得讓人惡心!


    張偉就他張鑭這麽一個兒子,偏偏現在就是這個張鑭在主動鬧事。


    這場事情鬧大了,那劉健就有理由彈劾他湯昊提督新軍不利,集結文臣縉紳之力逼迫小皇帝換人,讓京軍重新恢複到以往那個糜爛的局勢,對誰都有好處,除了小皇帝之外。


    哪怕湯昊出手製止,嚴懲這個張鑭,基於張鑭的身份,也會因此得罪團營十二侯之首張偉,與之結下仇怨。


    雖然說,湯昊現在是新軍提督,張偉依舊在提督團營,二人之間沒有什麽直接利害關係。


    但是不要忘了,這些新軍將士,可都是由十二團營篩選而出,裏麵依舊是各方勢力縱橫,都安插了大量的嫡係心腹。


    湯昊與張偉結下仇怨,這些新軍將士在團營十二侯的授意之下,天天鬧事不配合操練,那這兵還怎麽練?


    所以,劉健這一手很髒。


    但是湯昊這個人吧,偏偏是個暴脾氣,最是看不得別人算計他。


    郭勳眼見湯昊到場,急忙走上前來,躬身請罪道:“將軍,是卑職管束不力,還請將軍恕罪!”


    此刻郭勳滿臉愧色,確實心中羞愧萬分。


    湯昊對他極其器重,直接向皇帝陛下要了個副將的位置,專門負責操練這五萬新軍將士。


    結果還沒操練幾天呢,就鬧出了這等惡劣事件,他郭勳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


    湯昊聞言笑著搖了搖頭。


    “跟你沒關係!”


    “這是有人在算計我們!”


    “不過,對我們而言,恰恰也是個機會!”


    郭勳聽到這話,有些沒反應過來。


    “替我解甲!”


    湯昊低喝道。


    郭勳不敢多想,立刻配合著替湯昊解下甲胄。


    隨即湯昊徑直走向人群,將那些還在看戲哄笑的新軍將士,有一個算一個,不是一巴掌抽翻在地,就是一腳踹飛了出去。


    一時間,整個台下哀嚎一片。


    那些個突然挨揍的新軍將士,憤怒地爬起來後,想要破口大罵,結果卻見揍他們的人,赫然正是新軍提督,他們這五萬新軍將士的頂頭上司,中山侯湯昊!


    一時間,這些家夥全都老實安分了,默默起身站在了一旁。


    湯昊一陣拳打腳踢,很快就登上了高台,手裏麵還舉著一個倒黴蛋,直接向張鑭和常闊海扔去。


    原本正在纏鬥的二人,突然被嚇得飛速撤開,那個倒黴蛋兒摔在地上,發出了嗚咽的悲嚎。


    見此情形,張鑭頓時愣住了,看向湯昊的眼神裏麵,充滿了驚疑不定。


    常闊海一見到來人是湯昊,立刻小跑到他身邊,想要說些什麽,卻是滿臉羞愧地低下了頭。


    “昊哥兒,我……”


    “按新軍律令,私自鬥毆者,軍杖三十,自己下去領罰!”


    湯昊語氣強硬,充滿了毋庸置疑的意味。


    常闊海老老實實地點了點頭,直接下了高台,顯得很是乖巧。


    順便,他還一把拎走了那個倒黴蛋兒。


    自此,高台上麵,隻剩下了湯昊與張鑭二人。


    麵對中山侯湯昊,執掌五萬新軍將士的提督大人,張鑭本能地有些畏懼。


    “將軍,卑職……”


    “你不是想要打我臉,讓本侯威嚴喪盡嗎?”


    湯昊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冷笑道:“打一個親衛還遠遠不夠!”


    “本侯給你這個機會,今兒個我們過兩招,看看誰打誰的臉!”


    此話一出,全場嘩然。


    張鑭臉色微變,有些不敢出手。


    他對常闊海出手,那無所謂,打了也就打了。


    但是他若敢對湯昊出手,那就是以下犯上,軍律饒不了他!


    “你要麽現在出手,本侯敬你是條漢子!”


    “要麽本侯打斷伱的腿,將你丟出這東官廳大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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