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為沈青鸞在楊姑姑麵前如此強硬,是仗著有皇後撐腰。


    可眼下她又要將皇後送來的晚膳撤掉。


    她打的什麽主意?黃公公自問在宮裏頭混了這麽久,已經算得上是人精,這會居然也看不透沈青鸞的打算。


    仿佛看穿了他的遲疑,沈青鸞淺笑道:“皇後娘娘盛情雖然難卻,可我心中始終記著太後娘娘對我照拂的恩情。”


    黃公公忍不住往她臉上看了一眼,她眼底的溫和仁善不似作偽。


    黃公公有些擔憂忐忑的心緩緩放了下來,“沈姑娘說的是,奴才去禦膳房替您領些飯菜過來。”


    “有勞。”


    黃公公轉身出去。


    沈青鸞重新坐迴桌前,黃公公身邊的小太監已經動手開始收拾皇後宮中的晚膳。


    等黃公公重新將飯菜送過來,早已過了晚膳的時間。


    可沈青鸞還是含笑道謝,一絲怨言都沒有。


    黃公公都忍不住心裏打鼓,世上真有這樣純善不爭的女子?


    哪怕楊姑姑如此輕慢她,她依然對太後保持忠心?


    要知道楊姑姑雖然是背著太後做這些事,可太後就算知情了也是不會管教楊姑姑的。


    她素來倚重楊姑姑,這些事情,她也樂得縱容。


    跟沈青鸞一桌吃飯的珠珠也是滿心疑問,“姑娘,太後這般委屈您,您何苦還呆在這裏。”


    沈青鸞給她夾了一筷子菜,“太後為人傲慢,卻還會為自己扯一張仁德寬厚的皮,偽善會讓人覺得作嘔,但很多時候偽善也是製衡她自己最好的武器。”


    珠珠似懂非懂。


    沈青鸞便又道:“更何況如今得罪太後,對我們並無好處。”


    珠珠苦著臉扒了口米飯,“這都是什麽日子,姑娘什麽時候將傳記寫完?”


    沈青鸞安慰道:“快了。”


    她沒說出口的是,哪怕寫完了,也得尋個合適的時機獻上去。


    蓋因文字是誰都能指點一兩句的事情,哪怕是萬貴妃這等不學無術之輩,都能挑出幾句看似合理的刺。


    太後或許不會認同,卻絕對會覺得失了顏麵,繼而認為她辦事不力。


    所以,必須要有一個場合,讓那些魑魅魍魎不敢大放厥詞。


    皇帝的生辰,或許就是這個時機。


    隻是這樣一來,她便要在宮裏呆到皇帝生辰那一天,那可真不是個好消息。


    慈昭殿裏鬧出的事情被楊姑姑掩著沒捅到太後麵前,卻被一直刻意盯梢的萬貴妃知曉了。


    她自打撿了玉佩,又聽了萬昀心的一番話,一直想著如何找機會給沈青鸞下套。


    沈青鸞身邊伺候的冬雪重新迴了太後身邊伺候,她的目光自然隻能放在蓮兒身上。


    蓮兒今日腫著臉,又滿臉怨恨,可不就讓她找著機會?


    萬貴妃身邊一個掃灑的小宮女和蓮兒有些交情,和蓮兒說完話後,慈昭殿發生的事情就一五一十報到萬貴妃麵前。


    萬貴妃沒忍住咯咯笑出聲,“這個沈青鸞,原以為是個聰明的,沒想到蠢出生天去了,自己身邊伺候的人都籠絡不好。


    這些讀書人,一個個把腦子都讀成稻草芯子,一竅不通。”


    采星笑著接話:“貴妃娘娘聰慧過人,就連陛下也是喜歡的。”


    萬貴妃聽著她的恭維,舒心得皮都展開了。


    “沈姑娘受了委屈,也是太後娘娘糊塗,這樣的事情怎能不找陛下主持公道。”


    她起身坐到妝台前,讓人替她重新梳妝。


    特意拿出一隻鳳尾攢金步搖斜插入鬢,儀態萬方地站起身,“隨我去陛下麵前問安罷。”


    這些時日,不知是為了什麽,陛下見她的次數大大減少。


    宮裏頭其他低位的嬪妃不少都伴過聖駕,陛下甚至還去見了皇後幾次。


    若再這樣下去,不出半年她就要被其他後來的嬪妃給趕上了。


    萬貴妃素來自傲恩寵,怎會坐以待斃。


    沈青鸞那塊玉佩,若是謀劃得好,不但能讓沈青鸞吃個大虧,說不定還能讓她重獲恩寵。


    她正壯誌滿懷之際,桂嬤嬤不知什麽時候到了她身邊。


    “夜深了,娘娘還去陛下麵前,若是誤了國事可就不美。”


    萬貴妃叫她突然的出現嚇得心髒怦怦跳,沒忍住站起身就要破口大罵。


    “你這個賊婆子——”


    梅姑姑狠狠掐了她一把,掐得她那些汙言穢語盡數吞了下去。


    桂嬤嬤好似沒聽到一般,唇角還是含著仿佛被尺子量過的標準的微笑,“奴婢也是關心貴妃娘娘,關心陛下。”


    “桂嬤嬤教訓得是。”梅姑姑點頭。


    萬貴妃頓時急了,作勢就要開口爭辯。


    梅姑姑警告地看了萬貴妃一眼,示意她閉嘴,方才轉頭看向桂嬤嬤:


    “太後娘娘素來寬厚,對陛下關懷有加,對後宮妃嬪多有照料。其實貴妃娘娘夜深拜見陛下,也是為著陛下的身子著想,想勸誡陛下不要為了國事過於勞累己身。


    至於見不見,陛下自然有主意,桂嬤嬤如今勸阻自然是一番好意,可若是傳到陛下耳中隻怕會懷疑太後娘娘的用心。”


    一番話說完,桂嬤嬤還是一副笑眯眯的樣子,隻眼底多了幾分冷色。


    片刻後,她讓開身子,“梅姑姑說笑了,奴婢隻是憂心貴妃娘娘,何來勸阻一說。”


    見她如此,萬貴妃終於覺得心裏出了口惡氣,惡狠狠地瞪了桂嬤嬤一眼,越過她揚長而去。


    等自己討了陛下口諭,遲早將這個老婆子大卸八塊!


    萬貴妃心裏頭冒著毒汁,很快就到了勤政殿門口。


    “蔡公公,陛下還在忙嗎?”


    對著皇帝身邊的人,萬貴妃態度和方才截然不同,“我想著陛下夜深還要忙於朝政,親手煲了龍骨魚翅湯,還請公公為我通傳。”


    蔡公公殷勤道:“一些日子不見貴妃娘娘了,不過貴妃娘娘這會在和鎮遠侯議事,還不知要說到什麽時候。


    貴妃娘娘不如先迴去,等陛下得空了再來?”


    鎮遠侯?


    萬貴妃眼珠兒一轉。


    她那個死妹子可是發了瘋地說要嫁給鎮遠侯,這幾日倒不怎麽念叨了,可也像是受了什麽打擊一樣,整個人失魂落魄的。


    萬貴妃雖是個虛榮要強的,可對家裏人卻是掏心掏肺,這會聽了鎮遠侯在,更是不肯離開。


    “還請公公替我通傳,我實在是擔心陛下的身子。”


    見萬貴妃堅持,蔡公公也無法,隻得入內迴稟了陛下。


    不多時,蔡公公帶著笑出來,“陛下說了,鎮遠侯說的事情正好跟貴妃娘娘有關,貴妃娘娘入內一聽也無妨。”


    萬貴妃心中一個咯噔,“公公這話什麽意思?什麽叫與我有關?”


    蔡公公卻沒了迴她話的意思,笑著搖頭,“娘娘問陛下自然就知道了。”


    萬貴妃提著一顆心跟了進去。


    入內,屋子中間站著一個男子,寬肩窄腰,容色冷峻。


    見了萬貴妃隻是冷淡地行禮讓到一旁,正是鎮遠侯君呈鬆。


    萬貴妃忐忑地越過他到皇帝麵前,竭力展露出自己的嬌滴滴,“請陛下聖安,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她的視線順著皇帝的靴子一寸一寸往上,含著水,含著期盼。


    像是看自己的男人,又像是在看自己的天。


    皇帝本就多日不見她,這會被許久不曾見過的視線一勾,胸口傳出一陣熱意兼癢意。


    “免禮。”


    聲音透著絲暗啞。


    萬貴妃對他的一舉一動了如指掌,心中得意起身,小意殷勤地瞧著皇帝,在宮人搬來的凳子上含羞帶臊地坐下。


    “陛下夜深了還在議事,臣妾不懂這些國家大事,隻知道心疼陛下。”


    她衝著站在下方的君呈鬆嗔道:“鎮遠侯也是,若不是家國大事,晚上一兩刻又何妨?”


    君呈鬆麵無表情,“陛下要臣三日內將毒蟲之事查清楚,若是晚一兩刻,臣就沒命來迴稟了。”


    萬貴妃本意隻是嬌嗔幾句,好讓皇帝更覺她貼心可人。


    冷不防被這樣冷硬地噎迴來,堵得她好一陣沒臉。


    坐在上頭的皇帝反而笑了,“愛卿總是這樣不苟言笑,朕有些好奇日後你的妻子受不受得了你這副脾氣。”


    萬貴妃聞言心中一動,忙道:“臣妾覺得也是,鎮遠侯這樣冷冰冰硬邦邦的男子,非得娶一個活潑可人的才能過好日子。”


    皇帝朝她看來,“愛妃這麽說,可是想撮合鎮遠侯?”


    萬貴妃眼神如絲朝他勾了一下,“陛下覺得我那妹子如何?”


    話音剛落,一道極有威懾力的視線朝她看來,如有實質般讓她周身溫度都下降了許多。


    萬貴妃心中一跳,順著目光看去,對上君呈鬆睥睨冷漠的雙眼。


    被震懾過後,席卷上心頭的是無盡的惱意。


    這已經是第二次了,她被君呈鬆的目光嚇到。


    萬貴妃扭過頭,強壓下心中的驚懼,衝著皇帝嫣然一笑。


    “昀心這個丫頭雖然不怎麽懂事,卻是個活潑嬌俏的性子,陛下若覺得好,不如指個婚成就一場姻緣如何?”


    皇帝意味不明地看著君呈鬆,“鎮遠侯以為如何?”


    萬貴妃篤定傲然地看著君呈鬆。


    皇帝雖然是在詢問他的意見,可這整個大周,有誰敢對皇帝說一個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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