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什麽都沒看見。”


    萬昀心牙齒抖得咯咯作響,含糊地擠出這句話。


    君呈鬆挑眉,往日看起來俊美飛揚至極的動作,這會落在萬昀心眼中滿是煞氣。


    “你說什麽?我聽不清。”


    萬昀心眼淚霎時撲簌簌落下,不止是恐懼和害怕,更是極致的委屈和羞恥。


    “我說我什麽都沒看見,什麽都看不見!你滿意了嗎?”


    隻可惜,她的憤怒並不能撼動君呈鬆的心情。


    君呈鬆漫不經心地收迴長刀,“萬姑娘,記住了,今日是我拿捏住了你的小命放過你,而非你捉住我的短處。


    這顆腦袋暫且存在你脖子上,若是哪日,我聽到什麽不該聽的——”


    他聲音悠悠,暗含無限殺意。


    萬昀心一陣恐懼到極致的哆嗦,“我不會亂說的,一個字也不會!”


    君呈鬆上下打量著她,終於揮了揮手,“滾。”


    萬昀心如蒙大赦,屁滾尿流地爬走。


    片刻後,君呈鬆籲了口氣,迴頭看著沈青鸞麵色訕訕。


    “方才我明明讓人將周圍都守住,沒想到還會有人過來。今日是我疏忽,下次,定然不會了。”


    沈青鸞瞪他一眼,“不會再有下次,你若再隨隨便便出現在我麵前,方才那張紙條作廢!”


    君呈鬆下意識護著胸口處退了一步,滿臉不服似是想說什麽。


    最終還是咽了下去。


    “知……知道了……”


    知道了不等於做到。


    沈青鸞狐疑地看他一眼,雖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卻終是沒再說什麽,繞開他徑直迴了弦月閣。


    今日萬昀心雖然被暫時嚇住,但終歸是個隨時都會引爆的大雷。


    若哪一日爆發出來,她定然會身敗名裂。


    今日,終歸是她疏忽了。


    沈青鸞滿腔愁緒坐了片刻,黃公公才辦完差事迴了屋子。


    “沒誤了姑娘的事吧?方才太後急召,奴才不得不告退。”


    沈青鸞飛快收斂了愁容,含著淺笑道:


    “自然是太後的事情要緊,若是耽誤了公公反倒是我的不是。不知太後叫公公為的是什麽差事?”


    黃公公忙道不敢,又將方才的事說了。


    原是皇帝的生辰就在下月,太後是皇帝的生母,自是費心操持。


    “這些大事原不必奴才們來管,隻是太後身邊的嬤嬤要奴才們前去聽訓,奴才便在一旁站了會。”


    沈青鸞心中了然。


    定是君呈鬆為了與她見麵,特意派人以這個由頭將黃公公喊走。


    隻是沒想到,他在宮中也能有如此勢力,當真是識別三日刮目相看。


    察覺到思緒被帶偏,沈青鸞飛快地迴過神,“這也是太後信任公公才會有此安排。”


    黃公公笑嗬嗬道:“陛下壽辰,不知姑娘還在不在宮中。若是還在,可要給陛下準備什麽壽禮?”


    沈青鸞還真沒想到這一茬,聞言深思了起來。


    皇帝壽辰離現在還有一月有餘,雖說她如今在宮中並不安生,巴不得早些離開。


    可一月之內將太後的傳記寫好,顯然是不太可能。


    也就是說,皇帝壽辰之時,她必然還在宮中。


    論理,君王大壽,臣女是不必備禮的,可如今她身邊滿是風波……


    想起今天萬昀心歇斯底裏的麵容,沈青鸞心頭緩緩打定主意。


    有些事,最好早些解決,一了百了。


    翌日,沈青鸞照例給太後請安之後,便迴屋子裏動了會筆。


    到得日頭高懸,快要正午時分,沈青鸞起身在屋子裏走動了會。


    黃公公正給她端了點心進來,見狀忙道:“姑娘寫了這會子字,約莫是勞累了,不如去禦花園走走散散心。”


    沈青鸞聞言,並未像昨日那般推拒,含笑點頭,“公公昨日說的姚黃牡丹,我這會倒有些想看了。”


    黃公公聞言很是高興,連忙放下點心,帶著沈青鸞一路去了禦花園。


    這迴,沈青鸞帶上了慈昭殿的兩個宮女,一人名冬雪,一人名蓮兒。


    禦花園裏百花芳菲,還有翩翩蝶繞,很是美麗。


    饒是沈青鸞這會思緒萬千,也不由得輕鬆了許多。


    珠珠在她耳邊嘀咕:“這麽漂亮的花,咱能摘一朵嗎?”


    沈青鸞也側頭輕聲道:“你摘一朵花,旁人摘了你的腦袋,你說值不值?”


    珠珠情不自禁摸了摸脖子。


    好吧,不值的。


    主仆倆沿著繁花盛開處一路往裏,遠遠便聽見前方傳來女子嬌滴滴的交談聲。


    “今日禦花園的姚黃牡丹開得格外鮮豔,不過也比不得皇後娘娘國色。”


    沈青鸞默默駐足。


    方才說話的是萬貴妃。


    話是好話,詞也是好詞,語氣也算是尊敬,隻是用在皇後身上,便顯得有些陰陽怪氣了。


    果然,皇後麵無表情,“萬貴妃這張嘴果然巧,難怪以往你家攤子總是生意興隆。”


    萬貴妃臉色一僵。


    沈青鸞沒忍住抿著唇笑了。


    那頭皇後勝了一籌,也沒有乘勝追擊,越過萬貴妃朝著更深處走來,很快與沈青鸞打了個照麵。


    沈青鸞連忙行了大禮。


    皇後對她態度尚可,好聲好氣道:“免禮吧。”


    又道:“來賞花?”


    沈青鸞恭敬道:“臣女難得入宮,聽聞禦花園的牡丹一絕,特來觀賞。”


    皇後頷首,“跟著本宮吧。”


    態度雖算不上和善,可比起對萬貴妃毫不留情的嘲諷擠兌,這會已經算得上優待。


    沈青鸞看著身後萬貴妃氣得發綠的臉,含笑應是。


    萬貴妃果然氣得不輕,見狀也恨恨地跟了上來,“沈姑娘,你也喜歡牡丹,可想要摘一枝簪花為飾?”


    這話很是不懷好意。


    牡丹乃國花,寓意中宮皇後,沈青鸞若折枝為簪便是僭越。


    若皇後氣量狹小些,哪怕沈青鸞沒有摘,隻是流露這個意思,就足以引起皇後不喜。


    果然,皇後投過來的目光已經帶著不善。


    沈青鸞冷冷地掃了萬貴妃一眼,盯著她一字一頓道:


    “多謝貴妃娘娘美意,臣女若是喜歡牡丹,會請皇後娘娘親賜,絕不敢擅自僭越。”


    萬貴妃神色扭曲了一瞬。


    葉皇後卻舒展了神色,“好,本宮就是喜歡你知禮數,懂進退。”


    她指了一朵牡丹,“將這枝花賜給沈姑娘。”


    立刻有宮女上前,將她指的花折了下來遞到沈青鸞麵前。


    沈青鸞沒有推辭。


    皇後又斜乜著萬貴妃,“萬貴妃,陛下乃國主,本宮乃一國之母,這世上的東西,隻有本宮和陛下開口賞賜的,絕沒有自己做主的。


    你什麽時候明白這個道理,方才配得上貴妃這個位置。”


    萬貴妃還是頭一迴見皇後這麽錙銖必較的時候。


    她不知道,皇後雖然蠢,卻有一樁好處,會做皇帝的應聲蟲。


    皇帝以往將萬貴妃視作掌中寶,皇後自然對她敬而遠之,懶得招惹。


    萬貴妃以為皇帝對她盛寵,殊不知這樣的盛寵,過往十幾年間沒幾年都要來上這麽幾迴。


    皇後早已是輕車熟路,怎麽會在她得寵的當口去觸皇帝眉頭。


    至於今日,她如此掃萬貴妃的麵子,自然是得了信了。


    可笑萬貴妃還不知江河日下,仍舊是一副張狂的做派。


    “多謝皇後娘娘賜教,可嬪妾卻記得一句,英雄莫問出處。嬪妾家世不如皇後娘娘高貴,可隻要皇上喜歡又有什麽要緊?”


    皇後不緊不慢地打量著她,忽然看向沈青鸞,“沈姑娘,你如何看?”


    沈青鸞推辭了一句,“皇後娘娘和貴妃娘娘都是貴人,臣女不敢妄議。”


    皇後無畏道:“無妨,你做的文章討了陛下的喜歡,皇上喜歡的人,就是本宮喜歡的人,本宮準你說。”


    幾個念頭在沈青鸞腦子裏頭打了個轉。


    她看著萬貴妃囂張傲氣的臉,一顆心微微落到實處,緩緩道:


    “英雄不問出處,可也有時勢造英雄的說法,朝堂動亂才有新人倍出。


    如今大周有陛下坐鎮,後宮有皇後娘娘把持,風平浪靜民生和樂,應當是沒那麽多英雄罷。”


    “你!”萬貴妃氣得鼻子都歪了。


    “好,說得好!”皇後的讚揚聲比萬貴妃更大。


    “果然心思靈巧,不單陛下喜歡你,本宮也喜歡你。”


    皇後拉著沈青鸞的手拍了拍,親自將方才的牡丹簪到她發間,“這牡丹很配你,日後多來昭華殿陪本宮說話。”


    兩人站在一塊的畫麵印在萬貴妃眼裏,忽然讓她生出毛骨悚然之感。


    喜歡?


    這個詞,方才皇後說了多遍。


    萬貴妃彼時並非入耳,此刻再看皇後明顯到不能再明顯的暗示,心中掀起天翻地覆的警醒。


    是了,沈青鸞巧舌如簧,的確很得皇上喜歡。


    彼時她並未將這個女子看成對上,雖然她長得也是貌美傾城,可一個合離棄婦,怎麽有資格入宮伴駕?


    但今日,她卻慌了。


    這世上最至高無上的就是皇權,這一點她早就有所領悟。


    陛下喜歡她,她便是皇後都要忌憚的貴妃。


    陛下厭棄她,宮裏頭人人都捧高踩低,皇後都敢奚落踐踏她。


    皇權之威力可以讓她一個屠戶女的命運發生天翻地覆的改變,遑論沈青鸞一個合離棄婦!


    不,說不定在她還未察覺的時候,事情已經發生了。


    太後讓她入宮立傳,說不定就是為了讓她有個好名聲,好為她入宮鋪平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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