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那此生無論是情深義重還是蘭因絮果,都彼此糾纏彼此直至被一同埋入皇陵地宮吧。


    盧秉真突然想明白了,低聲道,“清晏,唯願此生唯有你我相伴長久。”說完,她仰起頭看著眼前的蕭旻,她的眼神之中,不僅有柔情還有決絕。


    這樣的眼神在這個柔情蜜意的時刻,顯然不合時宜。但蕭旻卻一瞬間福至心靈的明白了阿蕤心中的所思所想,“好,那就無論如何都不要放開我的手,我也決不會允許阿蕤離開。”


    互訴衷腸的話被兩人說的殺氣騰騰。


    不過,此事之後,兩人舉止愈發親密,幾乎是日日都粘在一起。而蕭旻幾乎做到了親力親為一切與阿蕤有關的事情,鮮少假手於人。


    等到了穀雨入宮稟報的日子,阿蕤費了好大的勁才讓蕭旻允許自己單獨去見穀雨。


    不知是不是拂霜公公得了陛下的旨意哄皇後娘娘開心,穀雨入宮那一天是被特意安排在東宮之中覲見的盧皇後。


    東宮之中一切如舊,穀雨被收走了所有的利器之後,終於看見了這位天下皆知寵冠後宮的盧皇後。


    今日的盧皇後並沒有過於繁複的衣飾,她衣著簡單家常,頭上也沒有戴皇後儀製的花樹冠。身上的百褶如意金絲織錦長裙在日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外頭披了一件織錦披帛。


    頭上挽出一個靈巧的飛仙髻,插著數支步搖,隨著盧皇後的動作微微晃動,閃爍著寶石的光芒。


    穀雨心想,“眼前的盧皇後沒有半點疲於應付宮務的模樣,看來,盧皇後寵冠後宮的名聲不是虛的。初初登上後位之人,往往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唯恐哪裏做的不夠妥當。


    目光觸及盧皇後身邊笑眯眯的拂霜公公時,穀雨悚然一驚,不敢再打量盧皇後。穀雨斂下心神,規規矩矩地行禮問安。


    那日母親算計尚且還是太子殿下的蕭旻時,穀雨當時就是被總是看起來笑眯眯的拂霜公公拖入密室,是以,事到如今穀雨依舊對拂霜公公懷有深深的恐懼。


    “奴婢穀雨,拜見皇後娘娘,皇後娘娘萬福金安。”


    盧秉真微微頷首,“平身吧。”


    得到應允的穀雨不敢拖延,當即便開始演示帶來的東西。“娘娘,此物名為突火槍,點燃這裏便可射出箭矢。”


    穀雨手中的那樣東西外麵是一支竹筒,中間卻置有一支利箭,隻見她點燃後方的引線,便輕鬆可將利箭疾射而出。


    經此一番觀演,盧秉真在心中暗暗忖度,“此物射箭極為迅捷,操作上又頗為簡單,即便是射程不及我天生神力,但是可以讓臂力尋常的軍士也能借助此物射出遠勝弓箭手的速度和距離。


    此物若能在軍中大肆推廣,必能極大提高暨朝軍隊的戰力。如今南邊就不太平,前幾日還傳來軍報。想必是有人想要借著新帝登基位置不穩的時候,渾水摸魚,掀起一波戰事。此物出現的倒是恰到好處。


    我當時不過是覺得她未必知曉汝陽長公主所為,雖有過程也罪不至死,這才保下她的性命,沒想到今日居然給了我一個驚喜。”


    朱柿反複檢查確認安全無虞之後,將穀雨用於演示之物呈上前來。盧秉真接過仔細查看此物,詢問道,“除了射程以外,此物可還有什麽不同尋常之處?”


    穀雨跪俯在地,恭敬迴稟道,“迴娘娘的話,並無其他異於尋常之處。娘娘若想再看看其他的,不若給奴婢些時間。奴婢近日正在研究煉鐵之法,想必不日便會有新進展。”


    “哦?你還精通煉鐵?”盧皇後的語氣裏帶有明顯的驚訝。這也不奇怪,原身可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高門貴女,如今居然還對奇技淫巧有涉獵。


    穀雨想到這裏,心中惶恐,額頭上微微的沁出冷汗來,“奴婢不敢稱精通煉鐵,不過是道聽途說了一點能夠增進鐵器鋒利和韌性的法子。奴婢最近正在逐一嚐試,想要獻給娘娘。”


    “你是打算用新鑄造的鐵器代替竹筒來研製更加好用的突火槍嗎?”聽到盧皇後的問話,穀雨再度悚然一驚。她沒有想到在她眼裏完全不了解科技進步的深宮皇後,居然能在她的隻言片語之中,推測出突火槍的下一步發展方向。


    果然,能夠在權貴雲集的世家之中維持著貴女翹楚名聲經年不倒的人絕非浪得虛名。上位者的敏銳和聰慧,真的是不能有絲毫的輕視。


    頭頂上盧皇後的語氣卻輕鬆,“既如此,你就好好嚐試。缺什麽就和莊子裏麵的管事說,必不會短了你的用度。日後再入宮來稟報,不必如此拘束,亦不必自稱奴婢。榮德縣君確實已經沒了,但你也不必是一個毫無自由的奴婢。你在莊子裏安安穩穩地做事,日後自然有你的造化。”


    這便是向她允諾前程了。穀雨鬆了一口氣,暗道自己果然沒看錯人,在心裏慶幸盧家九娘子心性寬仁的名聲不是作偽。她同時也慶幸自己穿越之前,喜歡讀些雜書,知道一些曆史上科技的演進過程。


    雖然她穿越而來的這個暨朝是史書上完全沒有記載的朝代。但是將暨朝現有的科技水平與曆史上朝代對比,到也能在現有基礎上推進一二科技的進展。這既不至於讓他的想法過於超前而顯得天馬行空、毫無依據,也不至於毫無進展到帝後對她失去耐心。


    如今看來,她的策略是對的。


    兩人正說著話,便有行色匆匆的侍從入內,低聲向拂霜公公稟告。宮中侍從非得允準不得近身伺候皇後娘娘,這是所有跟著從東宮來到後宮之人的共識。如今人人皆知,陛下難以忍受侍從近身伺候盧皇後,凡能親力親為的絕不假手於人。


    陛下能容忍裁冰和融雪兩位姑娘是因為她們與皇後娘娘乃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能容忍其他六個女暗衛是因為他需要有人時時刻刻護衛在皇後娘娘的身邊。此外,唯一的例外就是從小伺候陛下長大的拂霜公公。


    揮退前來傳訊的侍從,拂霜公公低聲向盧皇後稟告,“娘娘,陛下已經問了兩次您在何處,您今日出了的時間不短了,如今可要迴養心殿?”


    這句時間不短就是睜眼說瞎話了。從穀雨進入東宮拜謁盧皇後到如今兩人的對話,也不過過去了短短半個時辰左右。一瞬間,穀雨從對於上位者的恐懼之中,微妙地衍生出了一絲無語。


    阿蕤的感覺也和穀雨差不多,她神情懷疑地看著拂霜公公,有些不相信這是陛下原話。但是再想想,陛下近些日子隻差沒上朝也帶著自己的行為,阿蕤又覺得不奇怪了。


    乘著步輦迴到養心殿,蕭旻早早就已經在內殿等著阿蕤了。見她迴來,蕭旻唇邊瀉出一抹讓人如坐春風的微笑,“阿蕤,你迴來了。我很想你。”


    聽著這句話,阿蕤瞬間臉頰緋紅。雖說兩人已經互通情意,但是如此直白的話語還是讓她忍不住臉紅心跳,就連剛剛升起的一絲抱怨都煙消雲散。


    “咳咳,我迴來了”,阿蕤默默在心中替蕭旻找好了借口,大概是心意互通自然難忍別離。兩人對視一眼,眼中唯有綿綿情意。


    被這麽一打岔,阿蕤也就沒有想起來第一時間將穀雨演示的結果告訴蕭旻。等到兩人晚間一同批閱奏折時,看到奏折中提及的南方動亂,阿蕤這才突然想到了白天的事情。


    “清晏,南方不能再繼續亂下去了。魚米之鄉,是我暨朝糧庫所在,亦是我暨朝根基所在。清晏,我們發兵南方吧,是時候該掃平這些事情,收拾動蕩的山河了。”


    看著阿蕤的目光堅定不移,蕭旻歎道,“我何嚐不是這麽想的,隻是如今國庫空虛。貿然發兵若是沒有必勝的把握,那於國於民都是一樁禍事。”


    “清晏,我們未必不會贏。之前我縱觀局勢,推測發兵勝利的把握約有四成。我這才一直不主張立即發病,而是主張安撫民眾拖延時間。但是今天穀雨也是給我看的一樣東西,倒是讓我覺得如今把握足有七成。”阿蕤細細分析道。


    說著,阿蕤將朱柿和雪茶召入殿內,讓他們複述白天的情形,又取出穀雨留下的突火槍再次演示給蕭旻看。


    蕭旻心思玲瓏,馬上就明白了為何阿蕤說如今已有七成把握。


    “皇後的莊子上進獻的此物確實精巧,皇後有功,該賞。”這便是要把功勞都按在阿蕤的身上了。


    阿蕤哭笑不得,提醒他這是穀雨做出來的東西。


    “那又如何?當日若不是你保住了她的性命,以她的罪行,她早就連活著的機會都沒有了。如今她因為你才能活命,把功勞放在你身上有何不可。”


    “可是我倒是覺得,穀雨未必真的參與了當日的事情。我能看出,她自從落水之後就性情大變。而突火槍也不是榮德縣君會知道的東西。”


    蕭旻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皺著眉頭,有些難以置信道,“阿蕤你的意思是,如今的穀雨乃是借屍還魂?”


    恰巧此時一陣穿堂風吹過,燭火被吹動的搖曳了一下,啪嗒一聲,後殿的窗戶驟然合上。


    兩人心頭都浮起一絲荒謬的恐懼。


    下一秒,阿蕤如離弦的箭一般竄進了蕭旻懷中,撞了他滿懷。蕭旻下意識地抱緊懷中的溫香軟玉,低聲安撫道,“阿蕤莫怕,你我乃是人間帝後,自有真龍之氣護佑。任她牛鬼蛇神,必是不能近身的。”


    話雖如此,蕭旻卻在心中打定主意,以後不會再讓阿蕤一個人去見穀雨。誰知道她身上有沒有什麽奇怪的手段。


    但是突火槍還是要用的,穀雨的研究嚐試也是要關注的。此事的後續就是蕭旻廢了大力氣秘密召了一群高僧入宮來為皇後祈福。一時之間,養心殿裏到處都是被高僧加持開光過的東西,上至佛像護身符,下至日常生活用具,都被高僧加持開光過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春日遲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新雨霽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新雨霽並收藏春日遲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