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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寧實錄&#8226;順宗卷》


    崇明十六年正月十七,禁軍演練,成越內外兩城均白晝戒嚴,晡時方解,乃後宮矯製擾民,懿純皇後以律法治罪。燈會徹夜。日入後,有周揚人行刺殺事於齊、謝兩府,未遂。刺客被官兵圍於東郊,遂自盡。帝驚怒成疾。


    崇明十六年正月十八,帝詔議政廳主政,軍國事請決於太後。齊朗上書告假。


    這是陽玄顥親政以後,第一次頒下由太後攝政的旨意,可是,很多學者都認為,這個時候,陽玄顥已經被軟禁,“驚怒成疾”隻是一種慣用的障眼法。


    不能說錯,也不能說對。


    從正月十七開始,陽玄顥的確沒能走出太政宮半步,但是,這道旨意也的確是他自己擬寫後命曲微頒下的。


    曲微被侍衛帶到慈和宮,紫蘇也剛起身,接過那張素箋看了一眼,隨即便是一愣,一動不動地站在妝鏡前,半晌沒言語。曲微悄悄抬眼看了一眼,低聲喚道:“太後娘娘……”


    “皇帝說了什麽嗎?”紫蘇將素箋放在妝台上,緩緩坐下。


    曲微搖頭:“皇上沒有說什麽,隻是讓奴才頒旨。”想了想,他才補充了一句:“皇上一夜都沒睡,從娘娘離開後便一直坐在原處,直到今兒早上,才到書案邊動筆寫了這個。”


    紫蘇哂笑:“是嗎?”


    曲微不敢再言,低頭等了許久,才被趙全輕扯了一下,示意他出去。


    紫蘇開始覺得頭痛了,她不知道兒子在想什麽,半晌才道:“頒旨吧!”


    “娘娘!”趙全覺得不妥,“現在就頒下嗎?”這樣會使很多人以為這道旨意是太後的意思。


    “隨他去!”紫蘇不想理會了。自暴自棄也好,另有想法也罷,她現在都不想管這個兒子的想法了。


    “可是,娘娘……”趙全不敢輕言朝政上的事情,想說又不敢說。


    紫蘇知道,事關皇朝的正統、朝廷的製度,宗室與一部分世族必然不會讓她輕易重掌朝政。換言之,陽玄顥也不無製約她的心思。


    她比趙全更清楚這些,但是,她還能如何呢?


    這道旨意立刻發到議政廳,並迅速頒下。


    謝清接到邸報時,嚇了一跳,急忙趕進宮,卻被趙全恭敬地攔在宮門外。


    “出什麽事了?”謝清立刻就發現氣氛不對。


    趙全有些為難,尷尬地笑了笑:“沒什麽?皇上病了。”


    謝清皺眉:“邸報上說了。病了也不至於不讓我進宮吧?”


    趙全實在不知道怎麽說,想了想,還是湊到謝清的耳邊低聲道:“皇上暈過去了!”


    “怎麽可能?”謝清不相信,“昨晚不是還好好的嗎?”


    趙全卻不敢再多說,低頭道:“謝相,太後娘娘說了,今兒不準任何人出入宮門。”


    “那朝政怎麽辦?”謝清一時想不通,隻能先處理最緊迫的事情。


    “議政廳主政,有不能決的,再報太後。”趙全答得理所當然,“不過,今天應該不會什麽議政廳無法裁決的事情才對。”趙全也不是不了解朝政的事情,正月未過,朝廷一般都不會有太多的事情。


    謝清揚眉笑了一下:“沒有那句‘軍國事請決於太後’今天是不會有什麽事,可是現在……”


    趙全隻能苦笑:“謝相,您擔待吧!沒太後的旨意,今兒誰都不能進宮!”


    “齊相也不行嗎?”謝清皺眉。


    “這個……”趙全也不好說,隻能說:“齊相不是沒有來嗎?”


    謝清這才發現齊朗並沒有來。


    今天不是朝會的日子,但是,按慣例,這種休假後的首日,議政大臣都要到議政廳碰一次麵,而接到那樣的邸報,王素可能不會想卷入皇帝與太後之間的紛爭,但是,齊朗沒有道理置之不理。


    “行了!”謝清不想與他爭執,“我不為難你!”


    離開宮門,謝清立刻前往齊府,卻再次吃了閉門羹。


    “什麽叫不見客?本相也是客嗎?”謝清被齊府管家的話弄得火大,他還頭一次被齊朗用這種理由擋在門外。


    管家也無奈,垂手站在謝清麵前,陪著笑,道:“少爺說,但凡不是這府裏的人,便是客人,今兒,他不見客!”


    謝清被這話堵得一口氣喘不上來,隻覺得哭笑不得。


    這話未必是衝他來的,隻是他先衝過來領這話了!


    “行了行了!今兒我運氣背!”謝清沒好氣地嘟囔,隨即又道:“你家齊相接到邸報了嗎?”


    管家點頭又搖頭:“少爺一早就遞了告假的奏章,邸報倒是送來了,隻是,少爺一直沒有看!”


    “那就讓他立刻看一下!我等他的話!”謝清還跟他耗上。管家見他是真的著急,告了聲罪,轉身進門,讓謝清一人在齊府的大門口站著。


    過了一會兒,齊府的管家重新出來,對謝清說:“少爺看了邸報,讓老奴迴謝相,一切政務偏勞您與王相了!”


    謝清目瞪口呆:“搞什麽?他真這樣說?”


    “是!”管家很肯定。


    謝清剛想說“胡扯!”,話到嘴邊卻成了:“你家夫人與小公子還好吧?”


    管家一臉羞愧之色:“小公子尚好,夫人受了點傷,至今未醒!”


    謝清想哀嚎一聲了。


    “這個……景瀚還好吧?”謝清支吾了半天,還是問得十分模糊。


    管家明白他的意思,一時也不好迴答:“……這個……少爺並沒有什麽不好……”


    謝清見實在問不出什麽,隻能離開齊府,不過,倒也明白,齊朗一時是不會出麵理事了。


    到了議政廳,王素已經在處理政事了,見謝清來了,起身取了一份公文遞給他:“這是宣政廳轉交的懿旨文本。”


    謝清一愣,下意識地接過,看了一眼,半晌才道:“交禮部存檔,再謄錄一份送刑部。”


    “我亦是此意。”王素隨和地道,“謝相掌刑部,對此次的事情可有定論了?”


    謝清剛坐到書案前,聽到這話,不由一愣:“刑部還未查實,便是查實了一切,自有大理寺定罪,我能有什麽定論。”


    王素沒有說什麽,隻是淡淡地一笑:“此事雖然牽涉不廣,不過,事涉禁軍,又有周揚刺客在其中行動,如今坊間流言不少,隻是,大多還沒有將兩件事聯係到一起。本來,我是想,兩件事可以分開來處理,以有情報稱周揚將刺殺朝廷大臣為原因說明禁軍的行動,再用行動不力作為整肅禁軍的理由,可是,宣政廳這份文本一公布,就意味著是謀逆大案,若是再讓坊間流言向著‘有禁軍與周揚勾結行刺大臣’的方向發展,恐怕局勢會更加難以收拾。所以,我以為,此事當速決為上。”


    “王相言之有理!”謝清點頭,思緒飛轉,立刻有了主意,“雲氏矯製謀逆,燕州案剛過,宮中的意思很明確,連人都賜死了,翻案是肯定不可以,照著這個思路辦吧!”


    “矯製?燕州?”王素沉吟片刻,覺得並無不妥,便點頭認可了。


    得到王素的認可,謝清才提筆寫了一張便箋,命書吏送到齊府,隨即讓人請刑部尚書,交代清楚一切後,才開始與王素一起處理因為早晨那份詔書而起的諫表。


    “齊相告假的奏章呢?”謝清隨手翻了一下奏章,忽然想起齊朗告假的事情,王素也是一愣,隨即道:“齊相告假了嗎?我想尚書台直接呈進宮了,畢竟,怎麽不可能將齊相的奏章轉到議政廳來。”


    謝清這才迴神,自嘲地一笑:“我都昏頭了!”卻又想起皇帝,不由真的有些頭昏了!


    陽玄顥是真的暈倒了,還是急火攻心後吐血昏迷,就在曲微迴到太政宮後不久。太政宮的人急忙報過來,紫蘇被嚇了一跳,匆忙趕過去,聽太醫說狀況兇險,但暫無危險後,才迴過神,追究緣由。


    其實也沒什麽好追究,曲微之前對紫蘇說“皇上沒有說什麽”並不確實,陽玄顥交代他弄清楚雲沐雪的情況。這本也隻是心存僥幸,畢竟他自己也不認為紫蘇會饒了雲沐雪,隻是,萬一還有機會呢?


    曲微盡責地打聽了,本也不是秘密,他都開始醞釀如何安慰皇帝,卻遇上了雲沐雪的尚儀。那位尚儀是奉命去為雲沐雪斂葬的,按規矩,後宮賜死後,遺體應送還其家,但是,謝紋早上下了令,說雲氏九族伏誅,雲沐雪又是皇子生母,還是由宮中為其斂葬,便讓這人去了。


    曲微想了想,便道:“皇後娘娘仁慈。你給我找幾件雲氏生前的用物,給皇上作個念想。”


    “大總管,哪有什麽東西啊?昨兒夜裏,太後就讓將燕……雲庶人用過的東西全燒了,連今天斂葬的衣服都是皇後娘娘賞的一套素服。”


    曲微隻能搖頭,那名尚儀便想走了,走了幾步,又迴頭看了他一眼,那神色引起了曲微的注意,連忙將她叫迴來,那名尚儀卻驚惶不已,任他軟硬兼施,就是不肯說,曲微隻得讓她走。


    曲微也有心機。他是皇帝身邊的耳目,但是,當初也被交代要好好照顧皇上。皇帝對雲沐雪的在意,他是知道的,想了又想,他也覺出不對了。


    賜死的藥物是從內醫局調的。曲微以索要安神香為由去了內醫局,看了昨晚的記錄,隻一眼,他就知道原因了。


    知道了,曲微卻不知該不該說了,猶豫著也就沒發覺陽玄顥的那句“隻是這樣嗎?”隻是隨口一問,他竟以為陽玄顥察覺了什麽,便一股腦地全說了,剛說完便發覺不對,隻見陽玄顥臉色鐵青,瞪大眼睛,半晌沒說話,隨後剛要開口,卻猛地吐出一口血,隨即便暈過去了。


    “很好!”紫蘇狠狠地摔了茶盞,“曲微,你倒是聰明啊!”她的事情已經很多了,現在又弄出這麽一出!


    “趙全,封宮門,除了尚書台呈送奏章,所有人不得出入!”紫蘇聲色俱厲,趙全連大氣都不敢喘,立刻就退了出去。


    從內殿出來的內官見太後的臉然陰沉,竟戰戰兢兢地開不了口。葉原秋見太後又要發作,便皺眉問道:“可是皇上醒了?”小內官連連點頭,紫蘇立刻步入內殿,一進去就聽陽玄顥在吼:“滾出去!”


    跟在紫蘇身後的葉原秋與其它宮人臉色立時慘白,心中暗叫不好,隨即又聽到一句:


    “朕不喝藥!”


    眾人這才鬆了一口氣。


    紫蘇的心情很不好,冷笑道:“皇帝是不想活了才對!不喝藥?你以為你天賦異稟,傷病可自愈?”


    眼見陽玄顥要頂嘴,葉原秋連忙緊走一步,佯做扶持的樣子,對紫蘇道:“娘娘,陛下還病著呢!”聲音並不輕,陽玄顥被她這一打斷,話倒不好出口了。


    紫蘇再度冷笑,卻沒有說話。


    “你們好好伺候!迴宮!”紫蘇看著兒子毫無血色的嘴唇與慘白的臉色,也的確說不出什麽重話了。


    “母後,那也是您的孫兒啊!您怎麽下得了手?”陽玄顥再也忍不住。


    葉原秋知道不好,卻再無辦法,隻見紫蘇一手扯下隔門上的珠簾,細碎的水晶珠散了一地:“你怎麽不說那個女人根本沒為自己的孩子考慮?陽玄顥,你怎麽敢說這樣的話?”紫蘇隻覺得的心頭一片冰冷,冷得她連憤怒的力氣都沒有。


    “就算沐雪有再大的罪,你也不能那麽殘酷地對待她啊!她是你孫子的母親!”陽玄顥閉上眼就仿佛看到雲沐雪倒在血泊中,生命一點點地流失,直到死亡……


    “殘酷?”紫蘇咀嚼著這個詞,竟笑了,“顥兒,看來哀家真的很失敗,你竟然以為那樣便是殘酷!若是雲沐雪還活著,你就會明白,什麽才是殘酷!”


    葉原秋暗暗歎息。是的,再如何令人痛苦的死法都不能算是殘酷,因為那隻是解脫的過程。看不盡頭的痛苦才是真正的殘酷。陽玄顥還是被保護得太好了,竟然不知道那樣的死亡已是紫蘇最大的仁慈。


    “那個孩子有什麽罪?”陽玄顥仿佛沒有聽到母親的笑語,隻是失神的喃語,紫蘇不由皺眉,走到床邊,伸手抬起兒子的頭,陽玄顥這才迴神,紫蘇看著他的眼睛:“一個通敵謀逆罪人所出的皇子在皇室中會是怎麽樣的處境?顥兒,對你,我除了失敗二字,已再無話可說!”


    元寧皇朝對人才的選拔稱得上不拘一格,從不計較出身,但是,世族、皇室對出身卻有著嚴格的要求,一個連清白都稱不上的出身隻會被所有排斥,被那樣對待的人未必就沒有出息,但是總是有著過於孤僻狠戾的性格,如安閔王,亦如睿宗——睿宗是個明君,可是治世過苛亦是實情,他可以冒大不韙賜死兄長,再以帝禮治喪,對幾個侄兒侄女均視如己出,毫不在意史書的評價。因為,他們其實都是被排斥的皇族成員,因為他們的母親死得並不名譽。


    明宗生平不沾二色,若非如此,他們也不會登上皇位,雲沐雪的孩子卻不會有那樣的幸運,紫蘇也不想留下隱患。——這就是那個孩子的罪吧!


    “哀家恐怕沒本事教出聖明天子,所以,陽玄顥,你還是好好地活著吧!”說完這句話,紫蘇頭也不迴地離開,對身後陽玄顥發泄似的嘶喊毫不理會。


    葉原秋緊張地跟著太後,因此,紫蘇在台階上踉蹌一下要摔倒時,她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


    “娘娘……”


    “沒事!”紫蘇迅速地說了一句,登上車駕,返迴慈和宮。


    尚書台的奏章被趙全命人送到慈和宮,葉原秋默默地在旁侍奉,殿內靜悄悄的。趙全進來時被壓抑的氣氛弄得心直顫,好不容易平靜地稟報一切,也隻換迴一句:“知道了!”


    葉原秋對趙全悄悄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情,趙全卻心中有數。


    夜色一點點籠罩下來,燈燭照亮了整座宮殿,不多的幾份奏章卻讓紫蘇看了一整天,趙全與葉原秋也站在一邊陪著,直到葉原秋再忍不住,低聲道:“太後娘娘,您一天都沒有用膳了。”


    “哀家不餓!”紫蘇抬起頭,淡淡地答道。


    葉原秋心驚,卻還勸道:“娘娘,您還是多少用一點吧!後天便是朝會的日子,皇上臥病在床,您若是再有什麽不妥……”


    “行了!”紫蘇無奈地一笑,“你去準備吧!”


    葉原秋連連答應,出去吩咐宮人傳膳。紫蘇也擱下奏章,輕敲書桌,皺眉對趙全道:“齊夫人的傷真的很重嗎?”


    趙全並不確定,畢竟,他對齊朗的顧忌甚深,齊府的情況他並不敢打探得太深,不過,他還是迴答:“據奴才目前所知,是真的!”


    紫蘇點頭:“那麽,昨晚那波刺殺,除了齊夫人就無人受傷了?”


    趙全明白她的意思,答得小心翼翼:“除了護衛、平民,就是隻有齊夫人受傷。”


    “果然如此!”紫蘇輕喃。


    這時,葉原秋進來詢問:“娘娘,一切已準備好。您想在何處用膳?”


    “就在這兒吧!”紫蘇有些意興闌珊的樣子,葉原秋隻作不知,命宮人到此擺膳。


    看著滿桌的精致餐點,紫蘇實在是沒有胃口,不過,答應了,便打算多少用一點。葉原秋扶紫蘇起身,繞過書桌,步下地屏,快到圓桌旁了,葉原秋隻覺紫蘇的手臂一沉,不由大驚,連忙用力扶著紫蘇的右臂,另一邊的趙全也發覺不對,一把托住紫蘇的身子。


    “娘娘!”


    兩人一時隻覺得魂飛魄散,葉原秋稍懂些醫理,伸手死掐紫蘇的人中,總算讓紫蘇醒了過來,對兩人說:“無礙的。”


    好像的確沒怎麽樣。紫蘇用過膳,直到就寢都沒有再出事。


    看著紫蘇睡下,葉原秋與趙全都退到殿外,兩人相視一眼,都放心不下。


    這種非常時期,太後若是倒下了,其它不論,他們倆都得死無葬身之地。


    “怎麽辦啊?”葉原秋沒了主張,隻能問趙全。趙全又能有什麽主意,唯一慶幸的是,因為紫蘇在批奏章,殿內沒有宮人,兩人之前驚惶失措,聲音卻不高,並沒有驚動到別人。


    很明顯,齊相告假肯定是一個原因,但是,怎麽也不至於到這樣啊?趙全找不出症結所在,隻能問葉原秋,這才知道皇帝與太後又發生衝突了。


    這個時候怎麽辦?趙全也拿不定主張——皇帝?聽著就知道一時不會低頭!齊相?肯定也不會相信他們的話來見太後!


    冥思苦想半天,趙全忽然想到個人來,連忙湊到葉原秋耳邊低語:“你守著,我出宮一趟!”


    “去哪兒?”


    “永寧王府!”


    趙全深夜求見,把倩容驚嚇得不輕,聽了趙全的話,更是心驚膽顫,對趙全的請求,自是沒有二話,立刻就答應了,趙全連連行禮,辭了王妃的相送,正要出府,一個下人過來稟報:“王妃娘娘,宮裏有人來!見趙總管的!”


    趙全與倩容都是一愣,來的是個內官,卻是趙全的心腹,否則也出不了宮,畢竟封鎖宮門的旨意還沒撤。那人給王妃見過禮,便不顧禮儀,附到趙全耳邊急促地說了一番話,趙全臉色立變,見王府下人退得很遠,才對倩容道:“娘娘,太後娘娘突發高熱,奴才得立刻迴去了!”


    倩容一驚,連忙點頭,也不送趙全了,轉身吩咐下人:“準備車駕,去齊府!”自己去換衣服,找了空又吩咐身邊的一個親信:“讓宮裏的人盯緊了。別讓任何人興風作浪!”


    紫蘇的確是突發高熱,葉原秋聽到呻吟聲,急忙進殿察看,才發覺紫蘇的額頭燙得驚人,連忙一邊命人悄悄去請太醫,隻說一個尚宮似乎染了風寒;一邊命人出宮去告知趙全。


    那個太醫也驚得不輕,哆嗦了半晌才把了脈,又不敢開方,說要再請人會診,被葉原秋一陣罵:“胡太醫真糊塗了?‘一個尚宮’還能請幾個太醫來會診嗎?”這才反應過來,這件事必須是秘密。


    趙全迴來時,那位太醫正在寫方子,寫完了,葉原秋過了一眼,咬咬牙,對趙全點頭,趙全便讓一個親信跟著太醫去取藥,自然也編了一套更妥貼的說辭。


    一帖藥下去便隻能等了,總算,天將大亮時,那熱是退了,兩人稍稍放心,正在這時候,宮衛來稟報齊相求見,趙全連忙道快請。


    齊朗卻不是一個人來的,謝清也跟著,趙全的臉色一變,道:“這個……還是齊相單獨進去吧!”


    謝清看了齊朗一眼。齊朗的臉色有些陰沉,卻沒有反對:“也好!”


    進了長寧殿,葉原秋給齊朗行了禮便退下,齊朗走到床邊,見紫蘇一臉的蒼白地躺著,心中不由一顫:“紫蘇……”


    紫蘇卻沒有醒,連齊朗輕撫她的臉,為她將被子掖實,都沒有驚醒素來淺眠的她,這讓齊朗更覺不安,也更覺心疼。


    將耳朵靠在她的心口,聽到她的心跳之後,齊朗才終於確信,她尚好!


    如果他不是一整天避而不見,她不至於被折磨到這種地步!


    他說過要一直陪著她的!


    似乎,又是他先失信了!


    “對不起!”他不該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便先遷怒於她!懷疑她!


    “對不起!”他不該因她的迴護便拂袖而去,畢竟他無恙,而那是她唯一的骨肉。


    “對不起!”他不該忘記她有多在乎那個兒子,便有多麽痛苦!他卻讓她獨自承受了!


    每說一聲對不起,齊朗便俯身輕吻一下她的額頭,仿佛想撫平她緊皺的眉頭。


    “紫蘇……對不起……等你好了,我任你處置!”輕撫她的眉心,齊朗輕聲說道,隨後便起身離開。


    “怎麽了?”謝清一眼便發現齊朗的臉色不對,齊朗搖頭,對他道:“沒什麽!隨陽,你留在宮中應付宗室。禁軍與刑部那邊我去盯著!”


    這個分工不太尋常。謝清隻是點頭,眼睛卻始終盯著齊朗,齊朗沒有迴答,隻是擦身而過時,輕聲說了一句:“等太後見過你,你便可以迴去了!”這是要謝清留在宮中了。


    謝清立刻皺眉,剛要發作,便聽齊朗對趙全與葉原秋道:“傳太醫吧!這個時候病倒,對太後娘娘沒有壞處!朝中有本相,軍中有永寧王府,宮中……便交給你們了!”


    “是!”兩人應聲,謝清也聽明白,沒好氣瞪了齊朗一眼——齊朗是在防備他!


    齊朗一臉歉意,卻沒有改變主意。


    太陽已完全出來,紅彤彤的一輪,絢爛了滿天的朝霞。


    也許不會是好天氣,但是,至少,這個景象很美。


    《至略史&#8226;元寧卷》第一篇


    宮諫之後,仁宣太後與順宗皆病,政付議政廳。二月,太後大安,順宗不豫依舊,遂祈福於天。太後始代政。三月初六,懿純皇後有妊,詔大赦天下。十月初二,詔諭翌年改元普泰,為帝求吉。十二月初十,懿純皇後誕皇五子,大赦天下。帝賜名謹和。普泰元年四月,帝病篤,冊嫡皇子謹和為皇太子。二十三,帝崩於昭信殿。


    書齋中,清風徐徐,墨香陣陣。老者看了一眼一旁榻上熟睡的女娃,擱下筆,晾幹墨跡後,將之放入一旁的史稿。閉目休息一會兒,老者提筆寫道:“宮諫之後,異常平靜,順宗一年即崩,文端皇後因此背上殺子之嫌,然過於空乏蒼白的史料仍有觸目驚心之感!”


    曆史到底是什麽?是記錄,是傳奇,是教訓……唯獨不是真實的心靈。


    隔著時空的距離,誰又碰觸到那些心靈的真實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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