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拉雅鎮沒多遠的布爾城。


    天空炙熱,烤著地上上帝的子民。


    一行衣服破敗不堪,身上長滿發黑黑色腫塊的人們。


    他們撕扯著自己的頭發,拿著鞭子邊走邊抽自己,嘴巴幹枯呢喃,不知道在說什麽。


    有些人的鞭子甚至是鐵做的,上麵還有尖銳的倒鉤。


    渾身血淋淋,令人觸目驚心。


    仿佛自己傷得越重,越能得到內心的救贖。


    太陽直射的炙熱,他們感觸不到,甚至麻木,內心身體一直在散發著寒冷。


    有些人的腫塊已經潰爛流膿,但他們絲毫不注意。


    隻知道參與這場自我懲罰的懺悔遊行的人,越來越多。


    他們身後的布爾城,人們已經陷入了無盡的恐慌。


    人們都被這場突如其來的災難嚇懵了。


    所有人的念頭隻有一個,避免感染。


    布爾城執法官和公證人拒絕去為垂死的人立遺囑,甚至教堂的神父也拒絕去聽他們的臨終懺悔。


    病人的屍體遺棄在空蕩蕩的屋子裏,沒有人能夠給他們一個聖教徒的葬禮。


    死人的房子四門打開,屋內的珠寶錢財和貴重物品無人照看,無論誰想進去都無人阻攔。


    黑死病來得如此突然,布爾城的人民和官員根本沒有時間做出防護措施,本來瘟疫前官員就少,但現在布爾城已經一個官員都沒有了。


    病情愈演愈烈威力無比,人人驚慌失措,即便是前些天還友好無比的鄰居也不敢協助,逃離城市也逐漸沒了意義,因為疾病已經感染了逃離城市的人。


    這些逃亡的人能做的,僅僅就是把疾病帶往其他城市。


    逃亡的人有的死在路上,有的踉踉蹌蹌倒在田地裏、山林裏,然後死在那裏。


    前天,有個病人死前想留遺囑,叫來了公證人、告誡神父和一些領居證人,但現在他們都已葬在了一起。


    而埋葬他們的人,也已倒在墳地無人埋葬。


    墓地不夠用,人們開始挖溝埋葬屍體,經常都是夫妻、父子母女一家人被埋在一起,整整齊齊缺一不可。


    獨居的病人在屋裏承受著疾病的折磨,沒有人給他們倒水,沒有人給他們喂食,或許在染病的時候,就已經宣判了死刑。


    醫生不敢診病四處逃亡,神父滿心懼怕,顫抖的在教堂自己主持朝拜,手臂上的腫塊異常顯眼。


    弱小的孩子忍著高燒的痛苦,他痛苦地喊叫想得到照顧,隨後死去。


    但父親不敢觸碰兒子的屍體,直到母親不敢為孩子的父親舉辦葬禮,不敢進房間去查看。


    沒有禱告,沒有葬禮,也沒有上帝。


    即便是尊貴的貴族在布爾城死去,也沒其喪鍾為他敲響。


    一個貧苦人剛剛死去,人們把他的衣服丟到大街,路過的豬拱了幾下,當晚就死了。


    有些人家門緊閉,直到屋子裏傳來腐臭的味道,死訊才為人所知。


    幾個患病的人們,清理著街道每一個屋子,把兩三具屍體抬到停屍架上,還有坑就運到墓地,沒有坑隻能按神父的指示丟進河裏,他們奢求不多,隻希望自己死後也能有人把它丟進坑裏或者河裏。


    沒有人跟在後麵送葬,沒有人掉眼淚。


    因為事情已經發生到了這種地步,死個人和死個畜牲沒有什麽區別。


    布爾城裏一部分患病的人們開始放蕩不羈,得過且過,在他們眼中世界末日已經到來,根本不考慮也不關心自己的財產和生命,四處放縱。


    無論多麽華麗的房屋,多麽莊嚴的宮殿,都已經沒有多少人煙。


    多少高貴的家庭全部遇難,多少財富遺留下來無人繼承。


    多少男男女女正值青春,昨晚還和朋友歡宴,今晚就和朋友在另一個世界用晚餐了。


    布爾城附近的村莊,死去的人不計其數。


    有些親人懇求路過逃命的路人幫忙埋葬屍體,但沒有人敢上前。


    不單單布爾城,法蘭西王國的南方已經全部淪陷。


    隻要家裏有一人生病,全家無一幸免。


    四處各地的墓地都遠遠難以承受,新的墓地一個接著一個,但依舊遠遠不夠用。


    沒有天災人禍,沒有戰爭屠殺,但仿佛世界空無一人。


    房子空空如也,城市遭到拋棄,農村無人問津,土地都承載不住這麽多屍體,眾人一片恐慌。


    有人詢問神父,神父沉默。


    有人詢問醫者,醫者搖頭。


    有人詢問執法官,執法官皺眉,並按住病人的嘴巴,讓其別再說話。


    如同地獄。


    ......


    ......


    ......


    拉雅鎮傳來噩耗。


    菲兒和約翰士發起高燒,身上開始浮現腫塊跡象,已然是黑死病症狀。


    約翰士還能強撐身體安排一切,但菲兒已經躺在床上難以動彈,隻能用手指和簡單的話語跟安莉說話。


    將波奇喊來為約翰士治療,波奇將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連臉蛋都帶著個頭套,仿佛不敢示人。


    他從河裏找來蝸牛,拿蝸牛的黏液塗抹在約翰士的腫塊部位,甚至還喂約翰士喝下健康者的尿液。


    波奇想為菲兒做出同樣的治療,但菲兒不肯,她內心接受不了,她希望波奇能夠為自己放血。


    但無奈,對於歐洲的專業醫生,放血療法也要挑日子看星辰。


    波奇看過昨晚的星星,今天不合適放血。


    菲兒隻好無奈讓波奇離開,她內心有自己的倔強,尤其身上的腫塊,她並不想讓人看。


    她陷入深深地自責,她覺得自己終究還是沒做好,沒能完成父親的托付,有愧於拉雅家族。


    她不想死,如果死了,整個拉雅鎮的人民,她都無法庇護了...


    黑死病不知不覺中傳入拉雅鎮內,自己身為領主卻毫無察覺。


    菲兒畏寒發著高燒,覺得胸口疼痛,時常咳嗽,有一次咳出了許多鮮血。


    她不讓波奇治療,不代表她放棄治療。


    尋來安莉,安莉倒還正常沒有異樣。


    臥室內有個正燃燒香料的火盆,屋內白氣繚繞。


    菲兒躺在床上,示意安莉離自己遠點,但安莉卻不肯,貼近到菲兒的臉側,方便她說話。


    菲兒無奈,金色秀發下的蔚藍眼眸失去了許多光澤,可愛的臉蛋慘白得很。


    唇兒孱弱地微開,聲音小不可聞。


    “徐的藥...”


    安莉醒悟,連忙跑去書屋找到徐思靈的湯方拿去熬煮。


    菲兒怎麽都想不到,徐思靈的湯方最後還是用到了自己身上,隻希望真的能像他所說,能夠救自己一命吧。


    按著信件的流程,安莉認真的熬煮,將四升水熬至一升水,連忙端到菲兒麵前。


    她狂吹,吹到菲兒聽得心煩,便連忙接過湯藥。


    得病後,身體開始麻木,比之前倒耐得苦耐得燙。


    湯藥喝完,菲兒重新休息,安莉不敢打擾連忙跑到臥室門口站著,不想讓任何人打擾菲兒休息。


    站崗時安莉內心祈禱著上帝,這是她唯一能做的事了。


    翌日,安莉再次提前熬煮了湯藥來到臥室。


    卻見菲兒已經在床上能坐起來了,精神比昨天好上了許多,但臉色的慘白依舊未褪去,但蔚藍眼眸裏的光澤,恢複了。


    安莉連忙放下湯藥,開心地靠近菲兒,她認為是自己昨天誠懇的祈禱,上帝憐憫了菲兒。


    但菲兒隻是表情嚴肅,示意安莉靠近嘴邊,無比認真的說了句話,令安莉目瞪。


    “把執法官...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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