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迴到陳家小院坐在床上,沈確的手還是抖的。


    麵色煞白,目光呆滯。


    “娘子,你沒事吧,喝點水緩一緩。”澤蘭趕緊送上熱水,再拿帕子幫她擦去額上的汗水。


    一身衣裳早就濕透了,沈確連灌了兩杯水這才緩下心神。


    陳大抱著孩子在院子裏玩耍,陳大娘去買菜,房間裏隻留下李鸞嵩陪著她。


    “你……”他開口,眉眼彎彎溢出笑意,“變了好多。”


    沈確垂眸失笑:“殿下是想說我變得潑辣跋扈了?”


    “不是。”李鸞嵩搖頭,也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這種感覺,“總覺得從前你是不屑於做這些事的,也不屑於同這等人計較。”


    沈確點點頭,“那時候的我一心掛在自己關心的事情上麵,其他的什麽都不懂,也覺得沒用,其實那時的我不接地氣。”


    “如此,甚好。”


    李鸞嵩伸出手抓住她的蔥指,那雙手依舊白皙細膩,隻是指尖有些微涼。


    “娘。”


    好巧不巧,陳大抱著孩子進屋,看著眼前的二人一個垂眸羞赧,一個眼神灼灼還死死抓著她的手,陳大的臉紅了。


    “娃,留紫,要,喝水。”


    陳大磕磕巴巴道:“我去,給她倒水。”


    說完,抱著孩子轉身出去了。


    李鸞嵩趕緊收迴手,可是已經晚了,他都看到了,他抓著孩兒他娘的手。


    “他們都是好人。”


    似乎看出了李鸞嵩的窘迫,沈確解釋,“陳大原是當兵的,後來僥幸逃出來撿迴一條命,我們也是機緣巧合才遇到。”


    她在說什麽,李鸞嵩琢磨,在跟他描述他們是如何相遇、成親、生娃的嗎。


    他好想問,可是,不敢。


    對,就是不敢。


    怕聽到她說是,她已經成家,已經有了丈夫有了女兒。


    “我……不日便要迴京了。”李鸞嵩道,抬起頭看她。


    沈確坐在床邊,李鸞嵩坐在矮凳上,比她矮了半截身子,沈確也看著他卻沒有說話。


    她在想,是要跟他一起迴去嗎。


    “娘子。”


    澤蘭的聲音打斷了二人的談話,“外頭要下雨了,今日看診的人不如讓他們迴去吧。”


    “有幾人來了?”沈確問。


    “大約三四個。”澤蘭答。


    沈確點頭,“看完這幾個吧,再來人就請他們先迴去吧。”


    天空陰鬱,隱約能聽到轟隆隆的悶雷聲由遠及近。


    近日,傾盆大雨頃刻而至,天地間一片晦暗。


    談話就此中斷,沈確步入每日如常的忙碌之中。


    昨晚徹夜長談,好像什麽都說了,又好像什麽都沒說,李鸞嵩站起身歎了一口氣,如今的他也學會了說話之前三思再出口,那個他最想問的問題始終還是沒有勇氣問出來。


    沈確原本在院子裏看診,下了大雨就挪到了屋裏頭,李鸞嵩跟澤蘭要了一把傘說是先迴去交代一下,再來看她。


    澤蘭愣愣地望著那個消失在雨中的背影,轉頭問:“娘子,他就那樣走了。”


    沈確剛看完最後一個病人,又囑咐了幾句,待那人走後才迴頭看著外麵連綿不斷的大雨,道:“他走了。”


    不知道是在問,還是在答。


    “娘子。”澤蘭湊過來,又看了看外頭,陳大出去了,陳大娘正抱著留紫在房間裏玩,“殿下有沒有問你孩子的事。”


    “啊。”沈確一愣,搖頭,“沒有。”


    澤蘭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奴婢總覺得殿下有些不高興,會不會誤會了。”


    “誤會什麽?”沈確問。


    對啊,誤會什麽。


    誤會她已經嫁人生女兒了嗎?


    然後呢,一個人悶悶不樂。


    “那,他也沒問,我如何先提呢。”沈確道,很是無奈。


    澤蘭點點頭,“也是啊,殿下怎麽也不問問呢,不好奇嗎。奴婢覺得這次看著,殿下變了,不像從前那般不管不顧了,猶猶豫豫,左思右想的感覺。”


    是嗎?沈確又望向窗外,那就等著吧,他不先開口,她是不會開口的。


    反正上火的又不是她。


    然,什麽叫屋漏偏逢連夜雨。


    誰也沒想到,在經曆過雪災和匪患之後,命運多舛的豐儀又迎來了水災。


    連著近一個月的暴雨,山體滑坡、糧田被毀,低矮的房屋被淹沒,一切盡毀。


    還沒過上兩天安穩日子的百姓,又一次陷入困境之中。


    隻不過好在李鸞嵩還在,朝廷新派駐的縣丞也是個幹實事的人。


    太子爺親自坐鎮,哪裏還有搞不定的災害。舉大鄴之力也得將豐儀的災害妥善處理掉吧,周邊幾個縣市的官員都被調派過來,還有軍力,全力以赴支持。


    隻是這突如其來的災難又忙壞了李鸞嵩,連日來他一直宿在縣衙指揮排澇和百姓轉移事宜。


    沈確帶著吃的去看望他的時候,他正一身常服趿著布鞋坐在廊下捏著眼角閉目養神,看得出來很疲憊。


    沒有人通傳,沈確就這樣收起傘站在他對麵。


    眼前的光線變得更加晦暗,李鸞嵩這才抬起頭看她。


    “你怎麽來了。”說完又看向她身後,“你自己來的?”


    不然呢,還有誰能陪她來。


    沈確不答,隻問:“殿下麵色暗沉,眼圈發黑,可是勞累過度了?”


    她放下帶來的食盒,道:“我和澤蘭做了一些吃食,你來吃一點。這裏的飯菜口味太鹹,不知道你吃不吃得習慣,我特意做了晉安的特色菜。”


    食盒被打開,香氣撲鼻,李鸞嵩笑起來:“我還真是餓了。”


    待他站起身,沈確才看到他的案桌上竟還放著啃了一半已經幹掉的饅頭。


    這樣大冷的天兒就一個人啃幹饅頭,一股酸澀湧上心頭,沈確張了張嘴,沒有多說什麽。


    “好吃。”李鸞嵩誇讚,“你的手藝越發精進了,真好吃。”


    “那是因為殿下餓了。”她聲音淡淡的,眉宇間透著心疼。


    “特殊時期講究不了那麽多。”他說得很輕鬆,“現在百姓都吃穿沒著落,我這裏,已經很好了。”


    他抬起拿著筷箸的手比劃了一圈,沈確順著看過去,這裏進門左右是抄手迴廊,院子裏露天已經積了雨水,他的案桌被木板和磚塊架起,這裏本就地勢高些,看來一時半刻應該無礙。


    “這天氣,不知道要下到什麽時候。”沈確抬頭看天,又看著他,“到底是殿下親自坐鎮,一切都好。我就是特意來告知殿下的,百姓基本都轉移到官府指定的地方了,有吃有喝,家中的受災損失也有專門的官爺負責逐一登記,這是要災後補償嗎?”


    百姓們都是這麽傳的,沈確想要問一問。


    “是,就是打算災後重建,做相應補償。”李鸞嵩吃完了一碗飯,又盛了滿滿一碗,“豐儀的百姓日子不好過,國庫撥款,不僅要補償百姓的損失還要重建豐儀,這裏是大鄴的北大門,守好這裏就是守好大鄴,所以不惜重金也要讓豐儀好起來。”


    說到這些他意氣風發,沈確聽得心裏踏實許多。


    李鸞嵩道:“而且我打算給豐儀改個名字,叫聚豐,聚集財富、豐盛富饒,如何。”


    “好,好名字預示否極泰來。”


    對,就是這個意思,她依舊能夠精準地捕捉到他未宣之於口的想法。


    可是,難道她就不知道他也有想問她的問題,那個讓他糾結疑惑的問題,她猜不到嗎。


    一瞬間的失神,李鸞嵩趕走了腦子裏幾乎要魔怔的想法,道:


    “你既然來了,我有個請求,望你不要推辭。”


    “殿下是擔心大雨過後生出時疫吧,天氣雖冷可是大家聚集的地方滋生疫病也是常有的。”


    看,她又猜到了。


    李鸞嵩說對,“你可有什麽預防的良方。”


    沈確說有,“方子我研究了幾日,有預防腸胃的、有傷風的、有防止蚊蟲叮咬和外傷的膏藥,力求周到吧,我都寫下來了,而且盡量用一些成本低一些的藥材,幫殿下節省一些開支。”


    她從包袱裏掏出一遝紙遞給李鸞嵩,果不其然,密密麻麻寫滿了各種方子,真是細致又周到。


    “謝謝你,媆媆。”這是他由衷地感謝。


    “殿下不必客氣,這也是我該做的。”沈確微微垂下眼眸,輕聲道,“如今能和殿下站在一處,共同扛下這個重擔,我覺得我也不是不可以。”


    啊,這是什麽意思。


    李鸞嵩怔愣,傻了吧唧地還在揣摩她的話,外邊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將軍,獅子山山體滑坡,山下的一個村子受災嚴重。”


    “大人。”又有人跑出來,“儲存糧食的屋棚被大雨淋塌了。”


    “殿下,去往京城的信已經送出去了。”最後這個來報信的是親信。


    ……


    一連幾個人跑進來,一個個匯報的都是十萬火急的事,沈確看著李鸞嵩放下碗筷,逐一吩咐:“各位大人現在屋後休息,煩請他們去受災現場,我先走一步,到地方再商議吧。”


    一人忙應是,向屋後跑去。


    李鸞嵩邊換上靴子邊吩咐:“糧食先轉移,朔方軍全力搶救糧食。”


    “是。”一人跑走傳令去了。


    “讓師爺再去一封信,十萬火急催促京城快馬加鞭。”


    “是。”另一小兵也跑走了。


    他迴頭看她,沈確忙起身道:“我這就去準備防疫的藥物,然後交給官府分發給百姓。”


    “好,有勞你了。”他穿上放在一旁仍舊滴水的蓑衣,“走,我送你迴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和戰神將軍互穿後,他在後宅殺瘋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蜜汁小排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蜜汁小排並收藏和戰神將軍互穿後,他在後宅殺瘋了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