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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出東海,霧露茫茫,少年立於船首遙望大漠。


    海浪拍岸,白沙如雪,金烏冉冉,遠處連綿的半月沙丘也漸漸渡一色金黃。兩年前,由此處走進大漠古城,如今也要從這裏離開。


    少年按住船首的欄杆的手緊緊一握,斷然將目光自古城方向收迴,不讓自己去想此時他是不是正要踏上被困帝京的路途。


    即便是,她也要踏上去往仙島的路!


    這世上為了她的安危自由竟拿自身當籌碼的男子,她此去仙島,定要為他尋得火鸞丹,他日再見之期,便是赤子烈龍騰大陸、威風四海之時!


    她迎著海風,眼底磐石般堅毅。她最後看一眼眼前的大漠,隨後便想迴到艙室裏,這一路去往靈地,海上行船需要大半個月,這段時間,她便用來修煉了。


    然而,正是這望向大漠的一眼,卻讓她轉身的動作頓了頓。


    她是最早一個上船的,而此時已經有一些修仙者陸陸續續自大漠中走來。靈地昭書一下,今日乘船渡海之人必定很多。但引起穆然注意的是那些三五成群結伴而行的修仙者中,有一名狐族的少女,身後跟著名少年,兩人正大步往大船處來。


    穆然微微一怔,巫鈴兒?


    在伽摩城中這些日子,雖然穆然與這位巫小姑娘見麵不多,但卻深知大巫祝在妖族中的地位。妖族的宗族不同於人族,本身族群就很繁雜,比如狐族、狼族、鷹族等等,大族中又分了許多支脈,比如巫鈴兒雖是狐族,卻屬於三尾狐。而赫連家也是狐族,卻是赤雲狐一族。每一族都有自己的圖騰,對祭祀的崇拜遠勝過人族。每一座城中,大巫祝便是負責祭祀的大巫女,這樣的人在城中很受尊敬。而巫鈴兒之所以姓巫,是因為她已經被確定為下一任的大巫女,接掌她母親的位置。


    在伽摩城中,這位小姑娘可是很受百姓敬仰的人,也無疑受著各種保護。所以穆然見到她才覺得奇怪,她這是要乘船出海?


    正想著,巫鈴兒和跟著的少年已上了船來。


    船工認得她,忙迎上來行禮。巫鈴兒給船工遞上二十塊上品靈石,領了兩張蓋著海泥墨印的出海文書,問道:“何時出海?”


    船工答:“一個時辰後。”


    巫鈴兒皺眉,麵色急切,“怎麽還要這麽久?早些行船不成麽?”


    “這……”船工為難,賠笑道,“出海的時辰都是卜過吉時的,改不得。靈地仙島遠著呢,海上一行便是大半月,您要出海也著實不差這一個時辰。要不,小的引您去艙室歇著?”


    巫鈴兒迴頭往伽摩古城的方向望了望,神情急切擔憂裏,竟有幾分躲避的意味,“好吧,那就先去艙室。”


    船工舒出一口氣,便躬身要引她入艙。


    她卻迴身對身後的少年道:“你留在這兒觀望著,萬一有情況一定要來通知我!”


    少年膚色黝黑,琉璃般的瞳色,泉水般清澈。頭頂也有兩隻大狐耳朵,顯然與巫鈴兒一樣,年紀尚小。他一臉苦色,小聲問:“我們真要出海?”


    “什麽真要出海?我們不是已經出來了嘛!”巫鈴兒一聽嘴巴就撅了起來。


    “可此事若被大巫祝或是我爹知道,我迴去會被打斷腿的。”


    “打斷腿有何要緊的?疼一陣就長好了。”


    “你你你、你說得輕巧,我爹他打的是我的腿!”


    “那我娘也會罰我跪祠堂啊,我跪得最久的一迴,幾天都走不得路。但是那又如何?這迴就算是把我的腿跪殘了,我也要去靈地鳳凰仙島!”小姑娘聲音銅鈴兒般脆,眼神刀刃般放著光芒,“我一定要幫烈哥哥找到鳳凰石!”


    兩人嘀嘀咕咕,穆然在船首卻聽得清楚。聽到此處,便確定了之前的猜測,這小姑娘果然是從家裏偷跑出來的。不過,她對這小姑娘的膽量倒是有些敬佩,這世上不是所有下仙期的人都敢往第五重仙島闖的。赤子烈其實也挺有幸。


    隻是……這兩人修為都在下仙期靈人境五重,去鳳凰仙島真的沒問題麽?即便是她自己此時有著與上仙期低境之人一戰的實力,仍然覺得鳳凰仙島太過危險。


    雖然危險,她也決意要去,但危險的程度不會因為她的決心而有所改變的。赤子烈把鈴兒當妹子般看,她是否要勸她莫太冒險?但這姑娘性子也是個倔強的,隻怕不會聽。


    “你別忘了,有一年你四哥追天鷹追去了沙海,迷了路還遇上沙暴,是烈哥哥帶護衛闖入沙海救你四哥迴來的。如今烈哥哥有難,你敢坐視不理?”


    “我若真坐視不理,就不會跟你出來了。我隻是覺得咱們不辭而別不太好,要不等船出海後發個飛信符迴去吧,免得你娘和我爹擔心。”


    “不成!要發也是等到了仙島之後再發,發得太早,他們明日就得派人乘船跟在我們後頭追,說不定我們一踏上仙島,沒個三兩日就被他們找到逮迴去了!”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商量,此時有不少修仙者也已上了船,船工便先招唿其他人去了。


    隻聽一名上了船的修仙者道:“唉,你說仙子怎麽會突然就離開伽摩了?我原還打算在城中等幾日,買幾張煉器符呢。哪怕是一級二級的也好,結果啥也沒盼上,人就不見了。”


    “這也沒辦法,人家想走,莫非還得跟你打聲招唿?說真的,即便符號裏有煉器符,多少人等著搶呢,咱們擠不擠得上都難說。這下好,走吧走吧,誰也撈不著,正好!”


    “你真看得開……唉,好不容易煉器符出世,價格出人意料的公道,老子這麽多年沒沸騰的心都碰澎湃了一把。”


    “你們說,靈地此番下了昭書,仙子會不會也往靈地去了?說不定能碰上呢?”


    幾個人一邊嘀咕,一邊領了出海文書,便一齊往甲板的一角坐去,打算接著嘀咕。


    突然有人喝道:“什麽仙子不仙子的!她不就是會煉個煉器符麽?你們就把她捧上天了,她有什麽了不起的!”


    幾人聞言一愣,抬頭循聲望去。立在船首的穆然也是一愣,見那說話之人不是旁人,竟是巫鈴兒。


    巫鈴兒此時已轉過身來,眼神小刀一般戳向那幾個人。


    身後少年不停地拉她的裙袖,“你別亂說話!”


    “我哪有亂說話!我說的哪句不對了?”巫鈴兒擰著眉頭,神情憤怒,“她本來就是個忘恩負義、知恩不報的女人!也不知烈哥哥看上她哪一點了,烈哥哥明明對她那麽好,她居然還不告而別。上迴一走就是一年過,害的烈哥哥日日到大漠尋她,還挨了皇上的斥責。結果呢?她又不辭而別!這迴好了,烈哥哥被昭去萬赤城,吉兇未卜,她在何處?她可知道?若是烈哥哥對我這麽好,我死都跟著他去萬赤城!”


    船甲板上一片寂靜,繼而“嘩”地一聲。


    不少人饒有興致地看向巫鈴兒。


    有人笑道:“原來巫大小姐心儀烈王殿下啊!”


    “嘖嘖,小姐這話在此處說有些虧,若是在烈王殿下跟前兒說,指不定他就迴心轉意了,哈哈。”


    五國大陸雖崇尚修仙,但女子在公眾場合坦言愛慕哪名男子的,到底還是少數。至於巫鈴兒對穆然的指責,倒沒多少人在意。畢竟女子間爭風吃醋,即便是修仙者中,也是常事,這話當不得真。再者,即便是真的,又與眾人何幹?他們隻管煉器符的價格自個兒買不買得起,其他的,誰去管別人閑事。


    況且,煉器符的定價一事,和昨夜廟街酒樓一事,親眼目睹過的人,倒不覺得穆然像是巫鈴兒口中所說的忘恩負義之輩。


    哄鬧聲裏,巫鈴兒神色坦然,卻終究是孩子心性,見無人信她,不免生氣跺腳,轉身就下了船艙去。


    與她同行的少年五官差點糾結成一團,本還想留在甲板上望風,但實在怕了這哄笑聲,不由也跟在她後頭下了船艙。


    直到兩人的身影都消失在視線裏,立在船首的某個少年才哭笑不得地撓了撓頭。


    她說剛到伽摩時,巫鈴兒對她挺友善,怎麽自己閉關出來之後,在煉器師堂會裏再見到她時,她就一臉敵意,鬧了半天,自己是被誤會了……


    穆然搖了搖頭,她對澄清誤會之事不太熱衷,倒覺得眼下最要緊的是船起航之後暗地發個飛信符去往伽摩城,鳳凰仙島太過危險,哪怕大巫祝派幾個長老來護著,至少要巫鈴兒和那少年不至於有性命之憂。


    見此時船板上人多,而自己也已無事,穆然便也決定迴艙室去。


    不想剛走到中段,便聽船工到:“哎哎哎!你站住!”


    穆然一愣,以為是叫她,不由停步迴頭。


    這一迴頭,卻見船工正抓著個男人不放。


    穆然一見這男人便怔住了,這不正是昨夜酒樓中遇見的醉漢麽?


    男人依舊衣襟半敞,墨發披散,下巴胡渣叢生,腰間掛著個酒葫蘆。


    “身份文牒,十塊上品靈石!你這人上船怎的半點規矩也不懂?混在人堆裏就悶頭往裏擠,你想偷溜上船不成!”


    乘船渡海的人大多是修仙者,船工通常是不敢隨意唿喝的。但見這人一身素袍,不修邊幅,方才混在幾個上船的人裏,確實有些可疑,這才言語強硬了些。


    “身份文牒?哎,方才忘了,船家勿怪。”男人此時已無昨夜醉酒之態,氣質卻仍是頹敗,笑起來雖有些爽朗,但眼底仍像醉漢一般朦朧。


    他從懷裏掏出身份文牒來遞給船工,船工細細看過,這才還了他,臉色稍好些,伸手道:“船資。”


    男人明顯挑了挑眉,忽然哈哈一笑,勾肩搭背地攬過船工,笑嗬嗬道:“船家,過來談,過來談。”


    船工摸不著頭腦,被他哥倆好地拉去一旁,小聲嘀咕。


    男人聲音雖小,但船上可都是些修仙者,耳聰目明,聽得真切。


    隻聽那男人道:“船家,此去仙島路途多久?”


    船工莫名其妙,答:“行船十八日。”


    男人問:“船資多少?”


    “十塊上品靈石!不是告訴你了麽?你這人真沒乘過船還是怎的?”


    “哎,莫急,莫急。”男人勾搭著船工的肩膀,作勢拍了拍,言語蠱惑,“行船十八日,船資才十塊上品靈石,合著一日才半塊上品靈石的酬勞,船家不覺得勞苦?”


    船工不答,兩人的背影望去,他隻把頭偏了偏,半晌才問:“你究竟何意?”


    男人嘿嘿一笑,“在下的意思是,你看這船上如此多的人,出海大半月無事可做未免無趣,不妨把這船甲板借我開一路賭局。到時船資雙倍付給船家,贏的銀錢咱們對半分!如何?”


    ……


    一片靜寂。


    原本豎著耳朵在聽的眾人不由呈現石化之勢。


    連穆然都勾了勾唇角,表情怪異。


    半晌,船工率先打破寂靜,一跳蹦得老高,指著男人驚天怒罵:“好哇!你這無賴!鬧了半天你是沒錢付船資,想要胡混一程!”


    他這一蹦,顯得有些逗趣,船上眾人再也忍不住,轟地一聲大笑起來。


    哄笑聲中,男人撓了撓披散的頭發,“哎,這怎說我是想要胡混?我都說了開個賭,贏了不就有錢了嘛。”


    船工被他氣得滿臉通紅,隻差暴跳如雷,轉身便將他往船下推,“走走走!老子行船多年,你這般無賴還是頭一迴見!趕緊下船!”


    “哎,船家,你莫要如此死板嘛。”男人被他推著往下船的方向走,脖子不住往迴擰,神情無奈。


    “下船下船!沒什麽可說的!”


    哄笑聲越大,船工越是不講情麵,推搡的力氣也越發大,眼看著男人就要被他推到搭起的船板處。


    男人忽而抬頭望了望天,神態平靜,輕輕一歎。


    這一歎,似帶著些無奈感慨,又似全然無所謂,意味難以品讀,卻隻見他的衣袍間忽而輕輕起了風……


    昨夜在酒館中,穆然便覺此人不太簡單,因而自從見他出現在船上起,便細心留意他的一舉一動。


    那風起時極輕,隻是剛剛掠起,穆然便神色一變,喝道:“慢著!”


    船工和男人都是一愣,哄笑聲也漸歇,船上所有目光都聚到穆然身上。


    隻聽穆然道:“罷了,出門在外,誰都有不方便的時候。這位前輩的船資,我替他付了。”


    眾人麵麵相覷,那男人卻是第一個反應過來。


    他忽然笑了起來,這一笑正迎著日出金光,海風拂來,吹起他披散的發,一瞬間俊朗的五官如沐在金光裏,渡一層金輝,竟襯得眉峰如刀,氣宇如山河,灑脫不羈。


    這一刻,穆然愣了愣,她好似看見一個昔日堂堂男子頂天立地,勢拔五嶽氣吞山河,而非眼前這個無賴妄為的醉漢賭鬼。


    但這感覺隻是一瞬,不由讓人覺得不過是錯覺。


    他笑著奔過來,拍拍穆然的肩,“我就知道出門會遇貴人,這世上還是有好心人的。小兄弟,謝你了!”


    穆然一側,閃開他的拍打,拿了十塊上品靈石給那船工,便轉頭要走。


    卻聽他在身後對那船工道:“船家,這靈石是小兄弟替我付的,你不如先把這靈石給我,讓我做個底錢,拿來開幾日賭局。”


    ……


    又是一陣靜寂,眾人又哄笑起來,船工大怒,自是不肯給。


    那男人竟迴頭喊穆然道:“哎,小兄弟,你和他說說嘛!這船家實在太過死板。要不,小兄弟借我些底錢,我……”


    他話沒說完,穆然已走進船艙,連頭都沒迴。隻是下了船艙,不由搖了搖頭,皺了皺眉頭。


    她確定,方才那一眼絕對是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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