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邊關來了,那朝政怎麽辦?”


    她剝了個橘子,掰了一瓣遞到公冶寒嘴邊,這是公冶寒挾功跟她邀的“賞”。迴京的這一路她都得這麽伺候,以便彌補自己不告而別,欺上瞞下的過錯。


    她聽到這要求時,第一反應就是舉起受傷的爪子懟到他眼前。


    雖然她也不知道這傷什麽時候被人搽的藥,但她確實受傷了呀!


    公冶寒卻隻是淡淡瞥了一眼,便道:“我問你的時候,你不是說你沒受傷嗎?成年人要對自己說過的話負責,再說了,傷在左手,不妨礙幹活。”


    他躺在車上,雙手墊在腦後,咬住橘瓣的時候,嘴唇不小心碰到了溫陵的手指,“石延年監國。”


    溫陵收迴手,摸了一下手指。


    “可惜這次的事情我們沒有證據。”她又拿著小木錘砸開一個核桃。


    公冶寒當時沒有留活口,現場也沒有任何證據能和平王聯係起來,甚至他從頭至尾都沒有在人前露過麵。


    退一萬步講,就算有證據,他們也沒有十足的把握能扳倒他。


    弄不好,魚死網破的那一天,死的反而是他們。


    公冶寒:“哦,那這樣,下次再有這種事情,你可以再單刀赴會,引他對你出手,總有一次我們能抓到他把柄的。”


    這種陰陽怪氣的話聽得溫陵將木錘一扔,雙腿一蹬,仰臉撒潑道:“你還有完沒完了!嗚……我千裏迢迢跑到這裏,一路上,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嗚……又是火燒,又是毒箭,小命都差點沒了,困在茶樓裏的時候都嚇死了,我是為了誰呀?你還這樣對我!嗚……”


    先前強行止住的眼淚這會兒全派上用場了。


    哭著哭著,那片熟悉的胸膛靠了過來。


    公冶寒輕輕摟著她,下巴抵在她的額上,柔聲道:“對不起。”


    溫陵還在哭,剛開始是故意的,這會兒真止不住了。


    公冶寒道:“是我不好,我應該早點想到這一步,不應該讓你一個人涉險,我應該早點發現,早點趕過來的……”


    看到宜蘭殿的空床時,他以為她是逃離了,以為她再也不會迴來了。


    那一瞬間,他甚至不確定,該不該把她追迴來。


    死士迴來稟報說平王稱病不出是因為人早就不在上京了的時候,他雖氣,但更多的是怕。


    他喃喃道:“對不起……”


    溫陵終於哭夠了,道:“那你不許再因為這件事生氣了,翻篇兒。”


    “好。”


    她又抬起頭來,道:“那還讓我剝橘子嗎?”


    公冶寒輕笑一聲,道:“不敢勞煩愛妃。”


    這橘子,先是溫陵剝給公冶寒,然後是公冶寒剝給自己,最後變成公冶寒剝給溫陵。


    溫陵一口接一口,吃得愜意。


    看吧,吵架的時候,無理取鬧才能占上風。


    迴程的路並不著急,馬車又多,預計也得半個月。


    雖然也擔心平王在上京掀起什麽風浪,但她又不忍心再讓公冶寒一個人千裏單騎趕迴去。


    路上實在無聊,兩個人齊頭趴著看話本。


    公冶寒看了幾本,疑惑道:“怎麽寫的都是富家小姐愛上窮書生的故事?”


    溫陵解惑道:“因為這些話本都是窮書生寫的。”


    公冶寒:“這你都看得下去?”


    溫陵:“我看的時候會自動顛倒性別,顛倒主角的,或者我自己的,別有一番趣味。”


    公冶寒:“......”


    溫川控製著行軍速度,每天傍晚時分都能恰好趕到下一個驛站修整。


    溫陵堅持要和公冶寒分兩個房間,驛站的床不比皇宮裏的龍床,實在太窄。這要是睡一晚上,以自己這個養魚的尿性,還指不定出點什麽事兒。


    晚上,溫陵準備睡下的時候,有人敲門。


    她又下床趿鞋,去開門。


    門外是越清辭,來給她送藥。


    長途奔波對他來說是酷刑,他看上去精神懨懨的。


    “隻是一點小傷,真的不礙事。”溫陵道。


    越清辭仍將手中的白玉瓶遞到她麵前,“這玉容膏不是傷藥,是祛疤藥,可以祛除任何傷疤,記得每天堅持塗,連續一個月,女子愛美,若貴妃娘娘因我而留疤,我恐要愧疚一生。”


    “倒也……不用愧疚一生這麽嚴重,”她接過藥瓶,“那就多謝了。”


    越清辭道:“你是因我受傷,理應我謝你才對。”


    他微微垂眸,麵有愧色。病美人一樣的臉龐,更加我見猶憐。


    溫陵忍不住冒出女海王的本性來。


    她抱著雙臂倚在門框上,悠悠道:“那太子打算怎麽謝我?”


    越清辭微微一笑:“娘娘想讓我怎麽謝你?”


    溫陵一歪頭,露出一副撩人專用笑容。剛想說“以身相許”,餘光偏巧瞥見越清辭身後,公冶寒站在對麵的房間門口,一雙眼睛捉奸在床似的瞪著她。


    她立馬直起身子站好,收斂笑容道:“大恩不言謝,報恩的事情以後再說,我要歇息了。”


    說完,立刻後退一步,把門關上了。


    越清辭:大恩不言謝不是應該我說嗎?


    溫陵關上門後還不放心,順手把門閂也插上。


    越清辭聽到她插門閂的聲音,便迴了自己房間。


    溫陵在房間裏緩緩踱步,越想越憤懣。


    她幹嘛要心虛?她和公冶寒最多算是盟友,同事,朋友。


    她想撩誰就撩誰!


    她想養幾條魚就養幾條!


    她想包養多少小奶狗就包養多少!


    他管得著嗎?!


    得支棱起來!不能這麽慫!


    他走了沒有?


    溫陵迴到門前,趴在門縫上往外看。


    黑漆漆的,什麽也看不見。


    怎麽是黑的呢?明明有燈呀。


    她順著門縫慢慢往上,終於看見了,脖子,下巴,鼻子,然後是那雙陰森森的眼睛,正透過門縫死盯著她。


    溫陵一個激靈跳開。


    這家夥以前是恐怖片導演嗎?


    咚咚!


    敲門聲。


    “開門。”


    溫陵弱弱迴道:“我要睡了,有、有事兒明天說......”


    門外安靜了一瞬,然後公冶寒那低沉冰冷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開門,別逼我費事。”


    太欺負人了!


    冷靜下來想一想,好漢不吃眼前虧。


    她極其屈辱地拿掉門閂,打開房門。微微皺眉,擺出一副愛搭不理的樣子,“幹嘛?”


    公冶寒拉著她的手腕,拽著她往裏走。


    溫陵:“你要幹嘛?”


    她被公冶寒摁在凳子上坐下,手裏握著的白玉瓶也被他奪去。


    他打開蓋子,手指蘸了點藥膏,又扯過她受傷的左手。


    “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溫陵抽迴手。


    抽,抽不動......


    公冶寒的手指在她的手背上打著圈,藥膏涼涼的。


    因為是燒傷,溫陵隻覺得那一塊地方灼熱。


    塗完藥,他一句話也不說,起身就走。


    臨走還把藥膏順走了。


    剛才還要奮發圖強支棱起來的溫陵,這會兒連開口問一句的膽子都沒有。


    不就一瓶祛疤藥嗎?


    大家都是朋友,送他就送他唄。


    次日一早,溫陵剛出房門,又見到了越清辭。


    也不知道他恰巧走到這裏,還是特意等在這裏。


    見了她第一句話就是“貴妃娘娘,那藥記得一定要每天塗,否則沒有效果。”


    溫陵:藥都被人順走了,塗個毛線!


    “嗯嗯,好。”她嘴上答應道。


    兩人結伴下樓,聊了幾句閑話。


    “娘娘昨天還沒有說想讓我如何報答你。”


    “如果我說讓你徹底打消和平王合作的念頭來報答我,太子可願意?”


    越清辭停住腳步,溫陵也在他下麵一級台階停住。


    “娘娘誤會了,我不曾跟平王有什麽合作。”


    溫陵淡淡道:“華容修去議事廳和談,不知內情的人會以為客棧是空的,但他還是要把兩家客棧一起燒了,說明客棧裏有他想殺的人,我喬裝來此,沒有告知任何人,連韓俊都不知道我的身份,試問除了太子您,還有誰會告訴他?”


    越清辭一貫清淡如謫仙的神情出現了一瞬的動蕩。


    溫陵側過身子,扶著扶手,淡然一笑,“太子不必緊張,政治場上,大家因利而聚,因利而散,我這人向來公私分明,兩國和談,我不能代入自己的喜惡,所以那日救你的是大乾的溫貴妃,不是溫陵,溫陵會記恨你,但溫貴妃不會,隻要有利益可談,溫貴妃可以原諒任何人。”


    越清辭走下一步,和溫陵平級,“所以現在和我說話的是溫貴妃,不是溫陵?”


    溫陵默認。


    越清辭又道:“那我要如何才能和溫陵說話呢?”


    溫陵迴道:“那要看現在站在我麵前的是越國太子還是越清辭。”


    這個問題,越清辭很多年前就已經不知道答案了。


    他沒有辦法迴答。


    *


    公冶寒已經在車裏等著溫陵了。


    溫陵上車後剛坐下,他就拿出那白玉瓶,“手伸過來。”


    她又道:“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這次公冶寒沒堅持,把瓶子給她了。


    溫陵塗完,他手又伸過來,溫陵乖乖把藥放迴他手裏。


    接下來的幾天,直到他們抵達上京,皆是如此。


    溫陵實在搞不懂,他是在鬧哪樣兒。


    迴宮後,溫陵迴了宜蘭殿,卻發現宜蘭殿所有宮人全部被換過。


    她原先的人都被送去了辛者庫,包括細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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