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陵見狀立刻蹲下身來抱著公冶言思,貼在他耳邊,悄聲而鄭重地囑咐道:“言思,一會兒除了我以外,任何人問你問題都不要迴答,一個字都不要說,記住了嗎?”


    公冶言思雖然不明白溫陵為何突然這樣囑咐,但還是乖乖點頭。然後溫陵才站起來,冷眼看著眼前這一切。


    另一個太監徑直朝太後去,稟道:“太後娘娘,第一個發現淑妃落水的人找到了,是永安殿的人。”


    太後看看他身後的小太監,說道:“那你可有看到是誰把淑妃推下去的?”


    那小太監身上的衣服是幹的,說明他剛剛也沒有下水救人,但現在卻是麵無人色。聽到太後問他,也不敢抬頭,隻是一味支支吾吾。


    太後不耐煩了,嗬斥道:“到底有沒有看到?!”


    那小太監被這一聲嗬斥嚇得跪伏在地,顫著聲音迴答道:“奴才看到,是、是、是太子殿下將淑妃娘娘推下去的!”


    此言一出,滿堂寂靜。


    隻有公冶風在輕輕吹茶葉的聲音。


    太後斜睨他一眼,滿臉不悅。


    她問道:“言思,這小太監說的可是真的?”


    公冶言思張嘴就想說話,又想起剛才貴妃娘娘囑咐的,便未發一言。


    溫陵道:“太後娘娘,他說的當然是假的,言思身為太子,自入宮以來,一直勤勉克己,知禮守禮,絕不會做這樣的事情。”


    溫陵知道,今晚這場戲的導演不是太後,想將這鍋扣到言思身上的人也不是太後。剛才還想將儲君養在自己身邊的人不會轉頭就陷害儲君,真正想將這鍋扣到言思身上的人是從剛才就在旁邊事不關己喝茶的那個!


    太後道:“哀家也相信言思是個好孩子,不會做出這等大逆不道之事。”


    說著,她瞟了一眼公冶寒。


    公冶寒鼻子冷哼一聲,偏過頭去。


    一直喝茶的那位這會兒卻提出了不同意見:“太後娘娘,如果真的不是太子推的,那這小太監為何要信口雌黃呢?陷害太子是何等罪名,難道他不要命了嗎?”


    那小太監聽了這話突然開始不停磕頭,剛才還支支吾吾,現在卻是信誓旦旦:“太後娘娘,奴才所言句句屬實,太子殿下人前溫文有禮,背地裏卻常常怨恨陛下和貴妃娘娘將他從親生父母身邊搶了過來,後來知道淑妃娘娘懷孕,又恐會失了儲君之位,便令奴才推貴妃娘娘下水,奴才不肯,太子就......就自己動手了!”


    說完,又猛地磕頭,額頭都出了血,“奴才若有半句虛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太後還未表態,門外響起了聲聲高喊。


    “外麵何人喧嘩?”太後問道。


    一個宮女應聲出去查看,不一會兒迴來通報,說:“迴太後,今天參宴的大臣都跪在外麵,說......說太子無德,要廢......”


    哐當!!!


    案幾上的一應物品皆被掃落在地。


    “荒唐!”太後怒道。


    她雖不理朝政,深居長樂宮,但不代表她什麽也不知道。


    好歹是經曆過上屆宮鬥且得了冠軍的人,怎麽可能看不出這其中的蹊蹺。


    她本來想趁此給溫陵發難,將儲君搶在膝下,好防著公冶寒這個不是親生兒子的皇帝,隻是沒料到平王竟囂張到如此地步!


    “此事尚未查清,他們就聯合起來急著廢黜太子,別以為哀家不知道他們安的是什麽心!”


    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這話是說給平王聽的。


    旁邊的平王麵無表情,權當沒聽見。


    太後又道:“此事並無實證,連淑妃自己都沒看清是誰將她推下去的,一個背主奴才的話如何能信?我看你這奴才定是受了人指使,你若說出來,哀家留你一命,若不說,內侍省的七十二套刑具可等著你。”


    這話基本等於判死刑了。


    那小太監慌亂的眼神四下亂轉,忽地站起身來打開殿門,衝將出去,向著跪了一地的官員高聲喊道:“太子無德,謀害皇嗣,我今雖死,天理有昭!”


    說完,毫不猶豫地往旁邊的石柱一撞,血濺當場。


    北風夾帶著血腥氣唿嘯著灌進殿內,溫陵連忙捂住公冶言思的眼睛。


    鮮血流地,昏黃的燈光下,是黑色的。


    對於人微言輕的人來說,以死自證是最高效的獲得話語權的方式。


    因為大家都相信,人之將死,其言也真。


    無論事情的真相如何,這太監的遺言都無法被忽略了。


    殿外又響起了大臣們請求廢黜儲君的聲音。


    溫陵將公冶言思摟得更緊了。


    “溫陵,”公冶寒喚她,眼中滿是堅定,“記得我剛才跟你說的嗎?我絕不會讓任何人威脅到言思的儲君之位,這是我對你的承諾,不是說說而已。”


    在宴席上,溫陵把公冶風的紙條給他看的時候,他說的就是這句。是他的承諾安撫了她心中的不安,她才沒有冒險去見那隻海王八。


    溫陵迎著他的目光,點頭道:“我相信你。”


    這時,德喜迴來了。


    看到眼前這一幕,他隻消化了一秒鍾就走到溫陵身邊低聲道:“娘娘,那宮女已經來了。”


    溫陵道:“帶過來吧。”


    雖然他們有這宮女做人證,但他們一直沒有抓到現行,又不知道奸夫的身份,很難證明淑妃的孩子不是皇嗣。


    公冶寒走到殿外,負手而立,站在眾人麵前,俯視著這一顆顆他想親手摘掉的腦袋,道:“今夜之事,本是朕的家事,縱然牽涉到了儲君,但事情尚未明朗,豈能僅憑一個奴才的一麵之詞就輕言廢立?此事待朕查明之後再行定奪。”


    說罷,他轉身往殿內走,走出一步,又偏過頭來說:“諸位愛卿既然這麽喜歡跪,那就在這裏一直跪到朕查明真相為止!”


    那名宮女隨公冶寒進入內殿,並將內殿的人全部屏退,關上了門。


    公冶風留意了那宮女一眼,眾臣看到公冶寒進入內殿,既不說要如何查明真相,也不說要如何處置太子,便有人開始給溫陵施壓。


    第一個站起來的人就是禮部尚書,陳士吉。


    “雖然太子不承認自己將淑妃推下水,但那太監也不至於用自己的命去構陷儲君,他能得到什麽好處呢?還請太子殿下告知剛才放煙花的時候去了哪裏,有無人證,以便自證清白。”


    外殿的門此時大開著,兩邊的人說話都能清楚地聽到。


    公冶言思謹記溫陵的話,隻是定定地望著陳士吉,並不迴答。


    溫陵道:“陳尚書,請問你說話需要用膝蓋說嗎?”


    這沒頭沒腦的問題問得陳士吉愣住了,他下意識道:“貴妃娘娘這是什麽話?說話當然是用嘴說了!”


    溫陵答非所問地說道:“既然說話不用膝蓋,那你站起來幹什麽?別人都跪著,憑什麽就你站起來?剛才陛下讓你們跪到查明真相為止,你是上了年紀耳聾了?跪下!”


    這麽喜歡跪,那你就繼續跪著吧!


    陳士吉張張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好又跪下道:“就算臣在這裏跪死,太子殿下也應該給諸位大臣一個交代!”


    溫陵蹲下身來悄聲問公冶言思剛才到底去了哪裏,言思圈起小手圍在溫陵耳朵上說了幾句。然後溫陵才站起身來低聲對德喜吩咐道:“去把公冶爾若找來。”


    “是。”德喜應道。


    然,洗脫罪名最好的方式絕不是自證清白,而是疑罪從無。


    溫陵深知這一點,但這一點在這裏並不適用。


    於是她拿出奧斯卡最佳女演員的演技,信誓旦旦地說道:“本宮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其實方才淑妃落水的時候,本宮也看見了,本宮分明看到是平王殿下將人推下去的!”


    “胡說!”公冶風怒道。


    他站起來,走到溫陵麵前,“溫貴妃無憑無據,就要血口噴人嗎?”


    溫陵唇邊掛著淡淡的笑,正視著公冶風,絲毫不怵地反問道:“既然平王殿下說不是你推的,那請問剛才放煙花的時候你又在哪裏?有無人證?”


    不能疑罪從無,那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公冶風想反駁卻是不能,因為當時,他也是一個人。


    “你在撒謊,平王殿下當時明明和我在一起。”寧芷蘭忽然從人群中走過來站到公冶風身邊說道。


    公冶風本來是要和她一起看煙花的,但是到了放煙火的時候卻找不到他人了。寧芷蘭並不知道他去了哪裏,但隻要能讓溫陵這賤人吃癟,她樂得作偽證。


    溫陵先是一愣,隨後實在沒忍住,哈哈笑起來。


    寧芷蘭怒目道:“你笑什麽?!”


    這笑充滿了嘲笑的意味,讓她很不舒服。


    溫陵艱難止住笑,好整以暇地看著寧芷蘭,道:“寧小姐是不是因為最近議親,把腦子高興壞了,記性都不好使了,我可親眼瞥見當時平王殿下一個人在小花園的涼亭裏坐著,也不知道是對月自酌,還是在等什麽人。”


    這話中的嘲諷隻有他們三人聽得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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