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太陽照常升起。


    再黑的夜也總是會迎來日出的。


    公冶言思醒過來的一瞬間有些恍惚。


    他好像做了一個夢,夢到皇帝和那個奇怪的貴妃娘娘來到他的房間告訴他,康王府的人都死了,說他以後就是孤兒了。


    還好隻是一個夢。


    他坐起來,想要下床,發現夢裏那個奇怪的貴妃娘娘就趴在他的床邊睡著。他看看周圍,這不是他的房間,這是永安殿,是宮裏。


    他想起來,他昨天被選為皇帝養子,貴妃娘娘不許他迴家收拾行裝,直接留在了永安殿。


    原來昨晚不是夢。


    他輕手輕腳地下床,還是弄醒了她。


    溫陵睡眼惺忪,道:“你醒了?”


    “貴妃娘娘在這裏坐了一夜?”他問道。


    後來溫陵迴想起來,從這天早晨開始,公冶言思就再也沒有喊過她“母妃”。


    她點點頭,道:“你現在出宮不安全,陛下會把康王和康王妃的靈堂設在宮裏,到時候你可以在宮裏為他們守靈。”


    聞言,公冶言思垂下眼眸,睫毛輕顫,道:“可我現在是......”


    按照禮法,他現在已經是皇帝養子了,再為親生父母戴孝,這是大忌。


    溫陵像昨天在禦書房那樣拉起他的手,撫摸著他稚嫩卻努力表現出堅忍的臉龐,“你不用顧忌那些,我和陛下會安排好一切,畢竟,在讓兇手償命以前,這是我們唯一能為你做的了。”


    搶人家的孩子作養子,本來就是她和公冶寒強力為之,現在變成這個局麵,她至少有一半的責任,又有什麽資格來要求他呢?


    *


    剛一離開永安殿,溫陵就收到了公冶風讓人遞進來的字條,還是約她在冷宮外見麵。


    她一身疲憊地往紫宸殿走,宮道上遇到了正在巡邏的溫川。


    負責守衛皇城的禦林軍在編製上也屬禁軍管轄,溫川接手以後便有了常常進宮的機會。


    “你怎麽臉色這麽差?”溫川問道。


    昨天夜裏的事情,滿朝皆驚。


    公冶寒連夜秘密宣他進宮,商量清理禁軍的事情。


    他便料想昨夜康王府的慘劇肯定和平王脫不了幹係。


    溫陵問道:“清理禁軍的事情,你和公冶寒打算怎麽做?”


    溫川麵色有些遲疑,說道:“陛下說,這件事不想讓你插手,你還是別問了。”


    “我不問過程,我隻想知道結果,那些人什麽時候能夠拔除?”


    “如果是名正言順地除掉,是需要很長時間,但如果隻是想讓他們變成死人,一天就夠,況且現在京兆尹和三法司都忙著處理康王府的事情,再添幾樁命案他們也顧不上細查。”


    “好。”溫陵聽了,神色如常,越過溫川徑直往紫宸殿去。


    迴到紫宸殿,公冶寒還在上朝沒迴來。


    她不用想都知道今天朝上會是個什麽光景。但她實在太累了,一沾床就睡著了。


    直到下午才有人來叫醒她,就是之前那個給她遞紙條的小太監。


    “娘娘,您該起了,平王殿下還在等您呢。”


    對了,她還要去見平王那個畜牲。


    她不能把自己的狼狽展示給敵人,起來收拾一番,化妝遮住了臉上的黑眼圈和疲態。


    “你叫什麽名字?”她問那小太監。


    “迴貴妃娘娘,奴才小忠子。”


    溫陵:還真是夠忠的。


    冷宮外的夾道上,公冶風又是等了很久。


    這是溫陵第二次和他約會的時候遲到了,她再不來,宮門就要下鑰了。


    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他迴過身去。


    隻見溫陵換了身玄色金線宮裝,發髻梳得紋絲不亂,正大步流星地朝他走來。


    他前迎兩步,欲詢問公冶言思一事。


    啪!!!


    公冶風懵了。


    她居然給了他一巴掌?!


    他頭被打得歪到一邊。


    這女人什麽時候有這麽大力氣?


    他剛轉過頭來,就見溫陵又抬起了手掌。他一把扼住她的手腕,對上她盛滿憤怒而發白的一張臉,“你瘋了?你敢打我?!”


    臉上火辣辣地疼,他伸手一摸,竟然見了血,這女人手上還戴著戒指?


    她以前從來不愛戴戒指!


    “康王府的事情是你幹的?!是你殺了公冶言思滿門?!”不顧被他抓得手腕生疼,溫陵怒目圓睜,大聲質問道。


    公冶風不明白她今天怎麽換了個人一樣,對於她問的事情,本來是不想讓她知道太多的。


    但進宮之前他得到消息,禁軍中原先已經投靠他的二十多名將領全部暴斃家中。都是暗器致命或者一劍封喉,像極了死士的做法。


    他明明交代了溫陵讓她去誆騙溫川,怎麽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況且,看她的反應明明是已經知道這事兒是他幹的了。


    “是又怎樣?”他扼著溫陵的手腕,語氣滿不在乎。


    溫陵沒有料到他如此輕易就承認了,有些意外,“所以你讓我提前將消息傳給你,就是為了斬草除根?你是不是瘋了?!”


    “這事我還沒問你呢!”他擲開溫陵的手腕,過大的力道讓溫陵趔趄了一下,“你昨天給我的消息為什麽不準?公冶言思為什麽會被連夜留在宮裏?!”


    溫陵挺起身子,重新站好,對上他橫眉怒目的臉,“那如果他沒有被留在宮裏,你想幹什麽?他隻有七歲,你怎麽下得去手?!”


    “哼,”他輕蔑地笑了一下,方才的怒氣變成了不以為意,“陵兒,你怎麽胳膊肘往外拐?就算將來公冶寒把他放在你膝下撫養,但他不是你的孩子,你是不是被那個昏君給洗腦了?”


    “他不是我的孩子,但他是個孩子!你說公冶寒荒淫無道,可你自己滿口仁義道德,卻連七歲小孩都不放過!”她沒辦法再對著這樣一個禽獸虛情假意,她覺得惡心。


    公冶風也終於察覺到溫陵對他不僅僅是生氣這麽簡單,聯想到禁軍一事,便更加覺得蹊蹺。


    “你怎麽敢拿我和公冶寒比?我才是天選之子,他算個什麽東西?我要是不用點手段怎麽讓他知道他的小命捏在我手裏?”他鉗著溫陵的肩膀,因憤怒而睚眥欲裂,“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一將功成萬骨枯!犧牲康王一家,我可以救全天下的百姓於水火!舍一人而救天下人,有何不對?!”


    溫陵看著他被權欲熏紅的眼睛,冷冷道:“他的命捏在你手裏?別自欺欺人了,就算你真有本事殺了他,皇帝死了,也輪不到你這個堂兄弟來坐皇位!一人和天下人?問這種問題,做這種選擇的人,從來都不是真的想救世,隻不過是給自己通往勝利的不擇手段找借口罷了!”


    公冶風有些愣怔,今天的溫陵真的和以前不一樣。以前,溫陵從來不會反駁他的任何話。


    “隻要結果正確,手段如何沒人會在乎!”


    溫陵已經不想聽他在這兒自我沉醉,她用力掙脫開,抬手又給了他一巴掌!


    趁他沒反應過來,接著再一提膝,朝襠部頂了過去。


    他堪堪避開,溫陵不給他喘息的機會,一拳往太陽穴招唿過去。如此接連幾招竟讓他掛了彩。


    “你會武功?!”


    “我父兄都是將軍,我會武功有什麽可奇怪的?”


    兩人過了幾招,溫陵弱在力量不夠。等公冶風反應過來,已占了上風,眼看一記手刀就要落到她脖子上。


    “平王這是在幹什麽?”


    公冶寒忽然出現,從後麵反扼住平王的手腕,稍一用力,就要將他的胳膊擰斷,“要不要朕讓刑部查一下,謀害妃嬪是何罪名?”


    言畢,抬腳雷霆一踹,將平王踹出數米遠。平王踉蹌著起身,禦林軍立刻圍了上去。


    他已經徹底失去了禁軍,在皇城內,他沒有任何優勢。


    但公冶寒也同樣不能殺他。


    他很清楚這一點,於是擦擦嘴角的血,冷笑一聲:“溫貴妃將門之女,臣隻是在和她切磋武藝,陛下誤會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睛一直盯著溫陵,像一隻野獸盯著自己的肉。


    到底是她以前一直在裝,還是進宮後被公冶寒影響了?


    這女人終於不像以前那樣無趣了,除了一張臉,一無是處。


    公冶寒移步擋在溫陵前麵,臉上陰雲密布,命令道:“送平王出宮。”


    平王被禦林軍帶走。


    公冶寒這才轉過身來,問道:“你有沒有受傷?”


    “沒有。”


    話音剛落,她猝不及防被公冶寒一把拽進懷裏,鼻子都撞疼了。


    良久,才聽他開口,“答應我,以後不要再單獨見他。”


    “嗯。”這次她和平王算是決裂了,也沒有再和他虛與委蛇的必要了。


    公冶寒還是沒有要鬆開她的意思。


    溫陵又道:“我知道你擔心什麽,我們處境確實艱難,但我來見他也不是沒有準備的,他現在沒了禁軍和禦林軍,在皇城內他不敢真的把我怎麽樣。


    “而且發生了康王府的事情之後,我沒有辦法再像以前一樣和他虛情假意下去,否則,我不知道該怎麽麵對公冶言思,我心裏堵著一口氣,不揍他一頓,我會憋死。”


    見他還是不動,溫陵隻好道:“你不是電影導演嗎?剛才那一腳怎麽踹得那麽專業?”


    “兼武術指導。”


    溫陵:“......”要不要這麽卷。


    公冶寒問:“你不是社畜嗎?怎麽還會防身術?”


    溫陵:“我媽是刑警,我爸是武術冠軍來著,他們......共同培養了我這個社畜。”


    “勞動人民最光榮。”公冶寒一時想不出別的話來安慰了。


    溫陵;“嗯,我一開始也是這麽想的,直到後來有一天,我過上了996的生活......”


    公冶寒被她逗笑,終於放開手。


    當天晚上,一個叫“小忠子”的太監因觸怒溫貴妃被杖斃了。


    在宮裏,這樣的事情太多了,不過是個小水花,也無人在意。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陛下,娘娘她攜款出逃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萬年歡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萬年歡並收藏陛下,娘娘她攜款出逃了最新章節